第103章 望阿嫂憐憫

  齊大姑娘半點沒聽出來盛姣姣話裏的異樣,她隻急道:


  “姣姣兒啊,現在怎麽辦?要穿衣去一趟太子府嗎?阿娘陪你去說個清楚可好?”


  “去什麽?”


  半坐在床上的盛姣姣繼續往被子裏頭梭,道:

  “左右他們隻來兩個人,讓四佬將那兩個閹貨打了,丟雪地裏凍一晚上,再送到郡北去給戟郎與大哥哥,好好兒的兒郎,殘了身子去給人為奴為婢,還不如留一條命去戰場上精忠報國,也不虧來這人世一遭。”


  又道:


  “通知二哥哥一聲,讓他放出消息,隻說今兒晚上有屬國人在跳馬湖殺人,殺了兩個閹人,便再別管了。”


  屬國人想擄廢太子的昭昭野心,人盡皆知,這個時候太子府的下人在這邊疆偏壤之地被殺,實在是太正常不過的事兒了。


  能怪誰?太子府的人還不夾緊尾巴安分些,半夜三更到處亂跑什麽?

  平白的給戍邊將士製造麻煩,跳馬湖的人,內心能沒有怨氣嗎?

  一聽盛姣姣這樣說,齊大姑娘惶恐不安的心立馬鎮定了下來,就這麽辦!

  總不能讓她捧在手心的心肝兒去做奴婢吧,那個什麽端敏郡主一看就不是個好相與的,姣姣兒從小就沒幹過伺候人的活兒,去伺候端敏郡主,還不被磋磨死啊。


  為了女兒,齊大姑娘能造反!!!


  她的心一橫,扭頭就出了盛姣姣的屋門,往堂屋裏去。


  堂屋裏頭的還大刺刺的坐著兩個一臉不滿的太監。


  其中一個實在是受不了盛姣姣的磨嘰,也受不了齊家的不會來事兒,言語尖酸道:


  “這位姑娘可真是好大的架子,雜家在這裏等了這麽久,也不出來見見,看樣子,這是看不上伺候郡主的活兒了。”


  又見齊大姑娘一臉殺氣的進了堂屋,一雙眼睛直瞪著他兩個。


  一時間,兩位公公都受不得這個氣,其中一個起身來,拍著桌子怒道:


  “你們齊家這是什麽意思?盛姣姣人呢?不怕得罪貴人就讓她繼續貓著!”


  說罷,兩位公公立時就要走,齊家人見狀,也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但是,他兩個要離開的路,被齊大姑娘直接擋住了。


  隻聽齊大姑娘指著這兩人,厲聲道:

  “四佬,你阿姐吩咐了,將這兩個閹貨痛揍一頓,丟雪地裏凍一晚上,送去郡北殺屬國人。”


  “你們敢!”


  一個太監大怒,氣的渾身發抖。


  另一個太監急忙要繞過齊大姑娘遁走,後領子卻是被齊大爺一把提起來,往堂屋的地上一摔。


  齊三娘子一掌打向另一個太監,那先前疾言厲色的太監隻覺得胸口似撞上了一塊鐵,直接後退幾步,捂著胸口疼的坐在了地上,隻剩下了喘氣的份兒。


  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齊家人這是要造反,連郡主派來的人都敢打,簡直就是一堆刁民!

  刁民!!!


  刁民們一擁而上,這個打一拳,那個打一拳的,在下著雪的深夜裏,把這兩個閹貨打的鼻青臉腫的,又拿繩子捆了,嘴裏塞了破布,直接丟到了齊家的後院凍著。


  齊橈摸了摸如今已經長成了野獸一般的獒犬,指著被丟在了院子裏的兩個閹人,

  “獒子,看著他們倆,要是他們敢跑,直接上嘴咬他們!”


  “唔~~”


  渾身都是黑亮鬃毛的獒犬,眼底閃著凶狠的光,它伸著熱騰騰的舌頭,蹲在屋簷下,緊盯著這兩個被捆的牢實的閹貨。


  果真兢兢業業的,用那雙溜黑的眼睛,流著哈喇子,盯著這兩人看了一晚上。


  到了第二日,天還未亮,齊家三位爺就將這兩個太子府辦事的閹人掛在騾背上,拿了黑布遮住,又坨了貨物,叫上牛元一同去郡北送藥材去了。


  倆閹人被凍了一夜,此刻已經半僵,隻剩下了被人安排的份兒,連掙紮叫喊的力氣都沒有,就這麽乖乖的一路到了郡北當兵去了。


  與此同時,齊二娘子也騎著驢子,往集上去了一趟,天冷了,蘋果樹上不結果子,於是齊二娘子已經不賣蘋果了,她現在專門改做賣繡品,順便替盛姣姣打聽集上的各種小道消息。


  雪越下越大,糧市漸漸緊俏,糧價悄然抬升,軍營裏的軍糧一直沒有斷過,此時卻還不是最冷的時候。


  因而糧食需求不大,糧價還沒有漲的很誇張。


  齊明暗中叫了幾位相熟的貨郎做托,大肆收購集上的糧食,以期刺激徘徊在跳馬湖上的貨郎們去外地囤糧,繼續拉到跳馬湖來賣。


  然而,齊二娘子在集上轉了一圈兒找到廢太子府的人,將背簍裏的繡品出空,便匆匆回了齊家,坐在盛姣姣的房裏,長籲短歎道:

  “我打聽過了,問了好些個人,都說今年的糧價根本就不會漲,因為今年碰上了征兵,咱們跳馬湖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人當兵,根本不缺糧。”


  跳馬湖隻要有兒郎的人家裏,都入了軍營參軍,隻要參軍,除了每月的軍餉外,另有一袋大米發。


  家中兒郎賣命得來得米糧與軍餉,維持了一家人的生計,所以今年隆冬的糧價,未必長得上去。


  齊明雖然找了托去大肆收糧,但貨郎們心中存疑,有些不敢冒進。


  又聽齊二娘子勸道:


  “左右,咱們收了這麽多的糧,價格也不貴,姣姣兒,不如收手吧,將手裏囤的糧都出給軍營,如何?”


  這段時日,齊二娘子的膽子,比起當初又大了那麽少許許,大批大批的銀子往齊家運,又從齊家出,最後換成糧食,被齊明藏在白陶的軍營和倉庫裏,這對於齊二娘子來說,都不算什麽了。


  但這筆買賣太大了,別說是齊二娘子了,就是齊明,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的銀錢,一旦玩脫了,後果不堪設想。


  左右都是拿齊漳和譚戟的銀錢收的糧,現在郡北三天兩頭就是打仗,正是要糧的時候。


  那左手倒右手,把手裏囤的糧食都還給齊漳和譚戟,當做抵債,也是好的。


  盛姣姣坐在炕上,看著齊二娘子笑道:


  “軍營不缺糧,那是因為阿兄與譚大哥的仗打的好,自然能從屬國奪得糧食,可若是哪一仗下來,屬國並沒有糧食讓他們得了呢?所以他們打他們的仗,我們卻不能不做好萬全的準備。”


  見齊二娘子還要說,盛姣姣又道:


  “也無妨的,二舅娘,正如您所說,咱們囤那麽多的糧,若是賣不出去,最後還能再倒騰回給阿兄與譚大哥抵債,左右我們不會虧就是了。”


  見盛姣姣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齊二娘子縱有一肚子的憂心忡忡,卻也說不出話來.……

  然而,就在齊二娘子勸盛姣姣左手倒右手,把糧食再賣回給齊漳與譚戟時,屬國不知哪顆腦袋瓜子開了光,終於意識到,自己和齊漳譚戟打的每一仗,都是在給跳馬湖的軍營輸送糧食。


  於是連著好幾場仗下來,齊漳與譚戟雖然將屬國人打得落花流水,那些屬國人要麽死,要麽灰溜溜得滾回屬國去了。


  但再收繳不到一粒糧食了。


  氣氛一時有些低迷。


  撐不過幾日,東營譚戟禦下的鄭嶺帶著幾大箱子的金銀珠寶,灰頭土臉的到了齊家,站在堂屋裏,對盛姣姣抱拳,道:

  “阿嫂,我們這也是沒有辦法了,營長讓我帶話給阿嫂,雖知您的盤算,但如今幾場仗下來,除了一堆無用的金銀珠寶外,顆粒無收,再過不得幾日,兄弟們就連一頓飽飯都吃不上了,所以.……能否借些糧食給我們先應付應付?”


  他躊躇著,接下來的話應該怎麽說,才能從阿嫂處要到糧食。


  來的時候營長也沒有教他說話,隻說阿嫂處有糧,如今隻能先管阿嫂借點糧了。


  堂屋中坐著的盛姣姣,忍不住笑了,

  “本來就是從你們那裏借的錢收的糧,如今你們缺糧,我們正好拿糧來抵債,說什麽借不借的,隻一樣,當初我們手裏的糧,你們不能管我們是用多少價格收的,我們用來抵債的糧,是這個數。”


  她比了個數,笑看著鄭嶺。


  鄭嶺自然是願意的,他站在堂屋外拱手,

  “阿嫂這個價合理。”


  盛姣姣很早之前就開始收糧了,那時候雪都還沒有落下來,因而那時候的糧價相對來說,十分的便宜。


  如今落了雪,糧價開始抬升,一天一個價的往上掛,她按照如今的糧價出糧,至少賺了一番。


  她說用糧來抵債,實際上,隻用了二分之一的本錢,就平掉了她向東西營借的錢。


  但就算是一番,也處於一個合理的價格內。


  也算平價。


  見鄭嶺同意,盛姣姣笑睨了一眼旁邊坐著的齊二娘子,說道:

  “我說什麽來著?前兩日,二舅娘還說我們收的糧已經夠了,要把糧食給東西營抵債,如今看來,軍營也是個靠不住的了。”


  如果隻算東營與西營,如今就有了八千兒郎要吃喝,除掉吃喝,每月還要發他們一袋子軍糧。


  更何況南營與北營雖然在集上守護廢太子,可南北營的糧食與軍餉,也是東西營勻給他們的。


  一旦譚戟和齊漳打不出糧食來了,跳馬湖整一萬多戍邊兒郎,可不得喝西北風去嗎?


  就算每一場仗,譚戟與齊漳都能打出成箱成箱的金銀珠寶來,可是在這節氣裏,要用這些金銀珠寶臨時去換糧,根本就來不及。


  眼看著,帝都與治壽郡的輜重,一直沒有著落,如今齊漳與譚戟唯一能靠的,便隻有盛姣姣了。


  齊二娘子一時說不出話來,她前幾日還擔心,盛姣姣一直在不斷的花錢從貨郎手中買糧,這糧食是不是囤的太多了。


  可今日鄭嶺一來,她又開始憂心,糧食會不會少了。


  畢竟這一萬多兒郎的口糧,每日都是要消耗的,不是個小數目。


  盛姣姣笑著,擺了擺手,不等齊二娘子說話,她起身來,往自個兒的屋子裏走去,


  “我去將賬目記好,二舅娘,您帶鄭嶺去找二哥哥,讓二哥哥將糧食運去郡北。”


  鄭嶺站在盛姣姣的背後,大喜,立即拱手彎腰,


  “謝阿嫂。”


  鄭嶺剛走不久,齊漳手底下的譚小劍,也是帶著一堆金銀珠寶上了門。


  盛姣姣對他的到來毫不意外,隻站在屋簷下,看譚小劍一臉笑嘻嘻的。


  他一臉諂媚著上前,彎腰作揖,作勢要哭,


  “阿嫂,阿嫂救命啊,阿嫂。”


  盛姣姣的手裏正好拿著一把要打穗子的絲線,瞧著譚小劍這副狗腿模樣,心裏沒個好氣,譚戟那樣正派的兒郎,這譚小劍卻性子怎的越發油滑?


  便是直接將手裏的絲線往前一甩,打在譚小劍的臉上,


  “有事說事,少作態。”


  譚小劍立即雙膝跪下,正色道:

  “阿嫂,咱們郡北的弟兄要餓死了,求阿嫂放糧救救弟兄們。”


  又是為著糧食的事來的。


  盛姣姣點頭,一點不意外,手裏拿著絲線,一下一下的捋著,慢條斯理道:


  “前頭你阿兄禦下鄭嶺已經來過了,我已經派人告知了我二哥哥,今日便會往郡北運糧了。”


  “謝阿嫂憐憫。”


  雪地裏的譚小劍,紮紮實實的給盛姣姣磕了三個頭,又是抬臉,嬉笑道:

  “還是咱家阿嫂有準備,早先就替咱們備下了糧山,這仗打的過癮,要是沒有阿嫂,咱們指不定要死多少弟兄呢,阿嫂真乃當世女諸葛。”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在譚小劍心目中,已經將盛姣姣當成了譚家人,自然比旁人對盛姣姣更是親昵幾分。多拍拍阿嫂的馬屁,譚小劍願意。


  盛姣姣低頭瞪他,笑罵道:

  “你少貧吧,哪裏學的油腔滑調,越發不穩重了。”


  “阿嫂教訓的事,細佬往後一定不再油腔滑調,努力穩重!”


  馬屁精譚小劍一張嘴,滑的讓盛姣姣無奈,她從袖子裏掏出一小塊銀子,拋給雪地裏跪著的譚小劍,氣的笑,

  “阿嫂賞你,喝你的黃湯去,退下!”


  “謝阿嫂賞。”


  譚小劍高興的接過拋來的銀子,後退幾步,轉身就出了院子,留下幾箱子金銀珠寶,去追鄭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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