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風起朝陽,風停錦州
衛國,朝陽城,上官別院。
深夜,偏廳,一燈如豆。
「想要破解當下之困局,最好辦法就是殺了蕭煜。西北軍內部派系林立,而蕭煜則是西北軍的最高首領,沒了首領,西北眾將必然會因為繼承首領之位而產生內訌,在西北軍還未取得天下的時候,西北這個以軍隊支撐起來的政權,一旦發生內訌,土崩瓦解不過是在彈指之間。」中年道人屈起手指輕彈了一下,彈滅眼前油燈的一豆燈火,如是說道。
與中年道人相對而坐的是一名老者,面容甚是蒼老,滿頭白髮如霜雪,微微搖頭道:「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很難。」
兩人之間相隔了一張木桌,痕迹斑斑的桌面上只有一盞孤零零的油燈,老者重新將油燈點燃,接著道:「我家主人身體不適,少主又年少,其他人更是死傷殆盡,如今只剩下我一個垂垂老朽,卻要替主人守著這偌大家業,站在一旁搖旗吶喊尚可,真要上陣喊打喊殺,恐怕是力不從心吶。」
中年道人笑道:「您踏足逍遙境界多年,此言怕是玩笑了。「
老者輕哼一聲,「逍遙境界又如何?這幾年死的逍遙境界還少嗎?哪怕是強如我家主人,一樣落得重傷下場。」
中年道人輕聲道:「此一時,彼一時。那時掌教真人橫壓當世,如今掌教真人已經飛升離世,不可同日而語啊。」
老者看了眼這名叫李如悔的道人,語氣冷淡道:「死在蕭煜手底下的逍遙境界高手也不少了,不多老朽一人,所以老朽還是不湊這個熱鬧了。」|
李如悔低頭道:「難道您就忍心看著蕭煜入主東都,忍心看著道宗的千年大計功成,忍心看著這修行界變為道宗一家之私宅?」
老人不為所動,譏諷道:「天下大勢,與老朽何干?話又說回來,你身為道宗弟子,卻來老朽面前說什麼阻撓道宗的千年大計,當真是可笑之極。」
李如悔平靜道:「我早已不是道宗弟子,而是道宗叛逆,如果我此刻還留在道宗,恐怕已經是被天塵打入鎮魔井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老者說道:「畢竟天塵曾經也是和我家主人齊名之人,手腕自熱不會太差。只是沒想到當年威名赫赫的道宗九子,竟然是分離崩析,變成如今這步田地。」
李如悔大概是因為涉及到青塵的緣故,沒有說話。
老者自顧自地說道:「紫塵飛升、青塵叛教、無塵離世、傅塵自立,只剩下溪塵、天塵、微塵、玉塵、清塵五人,除了天塵外,其餘之人儘是庸碌之輩,只待我家主人出關,道宗何懼之有?」
李如悔輕聲道:「我聽師尊說起,掌教真人飛升前曾對上官宗主稽首一禮。而掌教真人乃是證得長生不朽的神仙境界,稽首足以讓大地沉浮,所以哪怕上官宗主是舉世無敵之姿,也要全身氣機逆流而動,非有十年苦功,難以痊癒。」
老者臉色微變。
李如悔輕淡笑道:「如果上官宗主能在此時出關,自然可以大殺四方,天下之間無抗手。可惜的是上官宗主出不了關,若是等到十年之後,恐怕早已是天下歸心,而天塵有這十年光陰,也足以與停步不前的上官宗主一較高下。畢竟正如您所說,天塵當年乃是與上官宗主齊名之人,天資之高,猶在師兄紫塵之上,若非如此,上代道宗掌教也不會為他取一個大到沒邊的天字為道號。」
老者沉默許久,然後將眼前之人重新審視一遍,緩緩開口道:「說說你們的計劃吧。」
——
錦州佛門。
三人登山,山路兩旁儘是知客僧人。
不空站在山門前,雙手合十道:「三位檀越,貧僧有禮。」
三人還禮道:「不敢當首座如此之禮。」
不空微微一笑,「三位來意為何,貧僧已經盡數知曉,主持師兄也為此而提前出關,三位請隨我來。」
秋葉稽首道:「有勞首座引路。」
一行人過了山門,然後走進了那座在無數愚夫愚婦眼中不亞於聖地的佛門寺廟。
佛門何其大也,雖然比不上佔據天南九峰的道門,但是其佔地之廣闊,已經不遜於一座依山而建的城池,按照建寺之初的記載,當時建造寺廟時,佛門出動了八位逍遙境界的高手,以及近千名空冥以上的修行者,而除了佛門本身的人力物力,東北牧家還用調用了十萬甲士和三十萬民夫,耗時長達十年,由講經堂首座善無畏親自主持規劃,方才建成。後有佛門弟子陸續遷至此處,最鼎盛時,其中僧人足有數萬之眾,被盛譽為人間佛國。
按照常理,佛門主持作為這座佛國的最高首領,理應是如同帝皇一般。然而實際上,牧觀的方丈室僅僅只能容納十幾人而已。很難想象這間窄窄的靜室,就是天下第二人的閉關之所。
一行人走過三重殿閣后,走進一座小院中,在院內唯一的正房中,見到了正等在其中牧觀、善無畏和金剛智。
牧觀仍舊是極蒼老之相,他身後兩人,其中身材高大者為羅漢堂首座金剛智,看面容似是不惑年紀,曾經阻攔蕭煜入寺。另外一人則是講經堂首座善無畏,耳垂及肩,看面容像是知天命年歲之人,如佛拈花,面上帶有淡淡笑意。
慕容萱發自肺腑地恭聲道:「慕容見過主持。」
秋葉和藍玉也隨之行禮。
牧觀笑了笑,伸手示意三人隨意坐下。
待到三人各自入座之後,牧觀輕聲說道:「幾位所來為何,貧僧已經盡數知曉,貧僧也不妨明言,白馬山之事,我佛門不欲插手,但也不願讓此等秘聞傳之天下,有礙佛門清譽。畢竟貧僧名聲事小,佛門名聲事大,幾位檀越可是明白了?」
藍玉點頭道:「主持所言,藍某明白,待到藍某回去之後,便請王爺下封口之令,嚴禁再有人提起此事,並且令暗衛府加緊巡查,凡有提及此事者,嚴懲不貸。」
牧觀點了點頭。
藍玉接著問道:「不知那位,該如何處置?」
藍玉口中的「那位」,說的便是被囚於西北軍大營中的老僧。
牧觀將視線轉向秋葉,淡笑道:「這就問秋葉真人了,道宗鎮魔殿,大名鼎鼎,其中的鎮魔井,更是鎮壓妖孽凶物的第一等重器,近千年來不知鎮壓了多少絕世凶孽,就是逍遙境界的高手,也不在少數,據貧僧所知,當年後建魔教的幾位太上長老,如今便在鎮魔境中。永世不得超生。」
秋葉微皺眉頭,沒有立即給出答覆。
一直沒有說話的講經堂首座善無畏溫和道:「秋葉真人不用急於一時,大可想周全了再做決定,或是與天塵大真人商議一番,畢竟事關重大,總要做到萬無一失才好。」
秋葉輕聲道:「茲事體大,秋葉的確不能做主,要向天塵師叔回稟才是,只是一來一去,所耗時日頗長,不知主持與幾位首座能否等得?」
善無畏合十道:「若是秋葉真人不嫌,貧僧願隨你同去道宗。」
秋葉稽首還禮道:「那就有勞首座了。」
這時,牧觀望向藍玉,平靜道:「還請藍先生為貧僧向西北王轉述一言,去年東北西北大戰,東北戰敗,是牧人起技不如人,怨不得旁人,如今東北精銳元氣大傷,為日後之計,東北牧氏不再入關南下,還請西北王且放心。」
藍玉起身,作揖道:「藍某一定將話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