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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變天

  太廟之內,鄭帝望著歷代先帝牌位畫像,長嘆一聲:「太祖高皇帝在上,不肖子孫秦功,愧對列祖列宗。」


  這便是鄭帝的遺言。


  蕭煜在後面揮出一道無生劍氣,打入鄭帝體內。


  本就已經是風燭殘年的老人,自然承受不了這道最是陰損毒辣的劍氣,身體猛然顫抖,然後重重地向後倒去。


  大鄭皇帝死了。


  在他壽辰即將到來的時候,痛苦的死去了。


  蕭煜給了他一個全屍,卻沒讓他走得安詳。


  蕭煜站在鄭帝的屍體一旁沉默了很久,東都的主人死了,蕭煜很好奇蕭烈要依靠什麼來應對秦政的勤王大軍。至於鄭帝到底怎麼死的,說是無故暴斃也好,還是直接說他蕭煜弒君也罷,蕭煜並不怎麼放在心上,畢竟在世人眼中,他本就是一個讓西北陸沉的亂臣賊子,早就該千刀萬剮,再多一個大逆不道的弒君之罪更是無關痛癢了。


  太廟之外,蕭烈一人徒手殺穿了兩千甲士,廣場之上已經是橫屍累累。


  就連丹陛也被鮮血染紅,紅中透黑的龍首和龍爪顯得格外猙獰滲人。


  張清站在唯一還算乾淨的丹墀上面,平靜地望著蕭烈。


  蕭烈的長靴依舊是黑色的靴面,但靴底已經被染成鮮紅,他踩著血水,發出啪啪的聲音,一步一步走向仍舊持著那柄鐵矛的大都督張清。


  張清忽然笑道:「你遲遲沒有踏入逍遙神仙境界,就是為了留在俗世之中等待今日?」


  蕭烈平淡道:「對也不對。」


  張清嗯了一聲,不再說話,持矛猛然躍向蕭烈。


  剎那就衝到了蕭烈身前,鐵矛直刺心口。


  蕭烈抬手握住鐵矛矛尖,任憑矛尖上如何氣機磅礴,都不能傷及他的手掌分毫。


  手腕轉動,就要一舉將這根鐵矛折斷。


  只是張清在元氣和體魄上比起蕭烈有所差距不假,可搏殺經驗上卻絲毫不弱。在蕭烈發力之前,張清已經是一腳踏后,長矛猛然後撤。


  長矛如一條靈蛇,從蕭烈手中逃開,然後去而復返,再刺。


  兩記直刺瞧著都簡單至極,就像軍伍中每天都要練習成百上千次的直刺,除了穩准快,就再沒有其他的玄機。


  可蕭烈卻沒能抓住第二刺,被矛尖抵住了喉嚨。


  對於常人來說,恐怕已然算是敗了,可蕭烈卻不能算在其中,對於這一刺,蕭烈不為所動,任由矛尖抵住咽喉,一拳砸向張清。


  張清手中鐵矛矛尖仍舊固執地抵住蕭烈的咽喉,只是無法推移分寸入肉。


  鐵矛遠遠長於手臂,所以鐵矛被彎出一個駭人的弧度,幾近滿月。


  張清後退一步,舒緩鐵矛上所承受的萬鈞力道。所謂武道,脫胎於人仙之道,因為人仙之道對於天資根骨要求太高,故而大多數人只能退而取其次。相應的武道易修,卻沒了人仙的霸道強橫,見神不壞,反而還會隨著多年廝殺,留下大小暗傷無數,最是傷身。張清距離武道大成還差一步之遙,再加上年老體衰,與正值壯年的人仙蕭烈抗衡,力不從心。


  即便退了一步,彎曲到極致的鐵矛也還是不可避免的崩飛,張清向後倒滑,雙腳在丹墀上留下兩道深刻溝壑,雙手也是虎口爆裂,臉上紅了又白,循環往複,最後還是歸於蒼白。


  與此同時,蕭烈的拳頭也距離張清不足三寸。


  張清在後退之勢中猛然後仰,身體傾斜,堪堪避過這一拳。


  這一拳蕭煜沒有動用元氣,只是單純的體魄力量,所以張清再次向後踩出三個腳印后,止住頹勢,再次刺出第三矛。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這一矛已經遠比不上第一矛的凌厲和第二刺的迅捷。


  蕭烈再一次伸手將矛尖握在了掌心之中,不過這次張清沒有能夠再抽出鐵矛。


  張清抓住鐵矛不退!


  蕭烈猛然發力,將鐵矛生生折斷,然後一拳將張清砸得倒飛出去。


  轟隆一聲,張清的身體狠狠嵌入丹墀的地面之中,砸出一圈蛛網狀的裂紋,護體罡氣潰散,體魄內外就像身上的官袍一般無二,支離破碎,萬千血絲從身上看不到的微小裂縫中滲出,在將張清染紅的同時,更染紅了丹墀。


  大鄭王朝的大都督之首就這麼躺在地上,不能動彈分毫。


  蕭烈大步前行,走到張清身前,居高臨下,既是俯瞰也是詢問,「可有遺言。」


  氣息漸漸變弱的張清沒有說話。


  在陸謙表露立場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知道大勢已去,蕭烈對自己多有留情,他也看在眼中。只是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他與人爭權奪勢,他也與別人勾心鬥角,甚至他也參與到奪位之爭中,不過這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這天下還是大鄭的天下。


  說到底,他還是大鄭的大都督。


  不管坐上那個位子的是秦權也好,還是秦顯也罷,終究還是秦家天子的大鄭天下,若是姓了蕭,可就完全不同了。


  蕭瑾跟隨紫水陽走出太廟大殿,回頭望了眼身後已經大門緊閉的太廟大殿,脊背有些發涼,自己以前太過自負,總是不將這個本該死在凄冷小院中的異母兄長放在眼中,可到現在,他卻才猛然驚醒,奪宮這樣的大事,他這個蕭氏「嫡子」竟然毫不知情,反觀蕭煜和蕭烈,顯然預謀已久。


  蕭瑾忽然想起在中都時,蕭煜曾經問過他一句話,「你憑什麼認為不過五年的父子情分就能壓過我這二十年的父子情分去?」


  說到底,是他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也把蕭煜這個大哥看得太低了。


  蕭瑾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先知先覺又何如?人世銅爐,眾生為碳,逃不過化灰窮途。」


  蕭瑾轉過頭來,看了眼在滿地橫屍中張清和李嚴的屍體,喃喃自語道:「提前了五年,這世道終究是變了。」


  蕭烈看著張清咽下最後一口氣,然後看著蕭煜從太廟中走出。


  蕭烈向上走,蕭煜往下行。


  一上一下,一左一右,隔著被鮮血染紅的丹陛,父子兩人交錯而過。


  此時,宮門之外已經隱隱可聞如雷蹄聲。


  蕭煜看了眼已經將十幾名宦官係數斃於掌下的秋葉,然後走向天塵真人與另外三位暫時失去戰力的大真人所在之處。


  蕭煜對這位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天塵真人拱手一禮,天塵真人擺了擺手,說道:「我這三位師兄師姐雖然傷不致死,但也不算樂觀,掌教真人又要鎮壓上官仙塵,無法援手,先離開這是非之地再作打算。」


  蕭煜點頭稱是,與秋葉和天塵真人分別扶了一位大真人,向宮外退去。


  蕭烈走進太廟大殿,看了眼鄭帝的屍體,臉上浮現起一絲嘲諷的笑意,俯下身,自言自語道:「我本想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卻沒想到才過了一半,便完事了。」


  蕭烈直起身,環視一遍大鄭歷代先帝之後,轉身出了太廟大殿。


  孫立功放開了門禁。


  文武百官和勛貴們走入廣場。


  遍地橫屍。


  蕭烈立於太廟門前。


  在他左手邊下方有一具屍體,身著一品仙鶴紅袍。


  內閣首輔,李嚴!

  在他右手邊下方同樣有一具屍體,雖然官袍已經破碎不堪,但卻能依稀認出是象徵武官極致的麒麟。


  大都督張清!

  在蕭烈身後,則躺著曾經是大鄭最為尊貴之人。


  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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