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上下
鬍子歸捧著杯熱茶，卻好似渾身冰冷。
姒國老望著黯然神傷的鬍子歸，心中既有同情又有鄙夷。
一個亡國的世子，連祖宗祭器都保不住，不禁讓人心生憐憫。可這個世子既無復國之志，亦無復仇之心，稱不得大丈夫，便會令人鄙夷。
但是，一個無能的舊胡世子對滑國沒有危險。
因此滑國人才沒有將其趕走，也因此滑國貴族才敢與其結交。
所以，姒國老有點在意鬍子歸的處境，但也沒有那麼在意。
國老在意的是竟然有人敢買王族祭器。
姒國老沉聲問道：「那伙匪盜可有線索？」
鬍子歸似回憶般道：「據說為首那人叫杜武，乃都城國人。」
「杜武.……」姒國老道，「此事吾當報知都城貴人，定教貴人為你主持公道。」
鬍子歸惶恐：「這.……歸恐為貴人所惱。舊胡已去，些許祭器也不得用，還是不給貴人添麻煩了罷。」
姒國老眼中閃過一絲鄙夷之色。
「此事你不必管了，由我做主便是。」
「這，」鬍子歸尷尬道，「便全憑國主做主。」
春會持續了半個月。
鬍子歸和姒國老之後都默契地沒有再提祭器之事。兩人甚至都沒有在私下單獨見過。
倒是鬍子歸在春會交了幾個朋友，談不上深交，勉強算是君子之交。
春會結束后，鬍子歸又在譚城住了半個月，隔三差五與新交的朋友飲樂。
在城裡住著，花錢如流水。
綠奴擔憂錢不夠用，便問鬍子歸道：「公子，我等何時回山？」
「城裡不好么，你喜歡山上？」鬍子歸笑問道。
綠奴說道：「城裡也不是不好，就是住在山上更踏實。」
「為何山上會更踏實？」鬍子歸又問。
綠奴想了想道：「可能是因為山上有山女，總覺得有山女在，萬事不愁似得，連夜裡睡覺都不害怕。」
綠奴的話讓鬍子歸眼前浮現出林瀟瀟的樣子。
想到林瀟瀟每次見他都有點咄咄逼人的樣子，鬍子歸不由無奈搖頭。
申吳從外面提著劍進屋。
「公子，姒國老府上一切如常，不見都城來人。」
鬍子歸嘆了口氣：「原以為能得到後續消息后再回山上，如今看來都城的事情怕是不太好辦。罷了，收拾東西，先回山，日後再來。」
於是，鬍子歸一行人便返回了山上，在城裡的房子也退掉了。
山上這一個月還是比較輕鬆地。
林瀟瀟每天帶著村民在田間地頭查看秧苗的生長情況，這些事情不像春耕那麼累，但細節比較多。林瀟瀟會把自己知道的都教給村民，這樣可以減輕她的壓力。
另外還有一件事，那就是林瀟瀟在村裡的房子。
天慢慢暖和起來，村民大多搬回了村裡居住，還住在桃源山洞的只剩下林瀟瀟和二丫姐弟。
住在山洞裡總有不方便的地方，林瀟瀟也想搬回村裡，只是她原來的住處被鬍子歸一行人佔了。
林瀟瀟已經說了把那個院子送給鬍子歸，不好出爾反爾，那就只能再重新蓋一個院子。
蓋房子找村民幫忙就可以，問題出在新房子的選址上。
村裡空地不少，但林瀟瀟不能隨便住。她是山女，必須住在村裡最高的地方。
不是林瀟瀟矯情，而是要尊重村民們。
在某種程度上，山女是所有村民的信仰。即使林瀟瀟知道自己只是個凡人，也不能因此去破壞村民的信仰。
以上是從大局考慮。
以林瀟瀟個人想法，她也是打算住在村裡位置最高的地方。
怎麼說呢，從體制底層歷練出來，林瀟瀟懂得某些象徵意義的深遠影響。
若是住在村裡最高位置的人換成了鬍子歸，再加上他本就出身貴族，又是舊胡世子，潛移默化中會影響村民的判斷。
林瀟瀟來自後世，對鬍子歸的身份不在意。
可是村民們出身舊胡，很難完全漠視鬍子歸的存在。就如村長和村老可以不在乎是否危險來收留他們。
若是林瀟瀟不爭，長久下來村民們默認的最高領導人就可能由林瀟瀟換成了鬍子歸。
不是林瀟瀟貪婪領導權，而是她覺得由她來領導大家會更好。
鬍子歸一行人如今也認可她了，林瀟瀟站出來可以得到所有人一致擁護。
總之，林瀟瀟是不打算把牛首山送給鬍子歸的。
她原來的院子就是村裡位置最高的。
那麼林瀟瀟的新房子就得比原來的更高。
比原來院子更高又適合建房子的地方就不多了。林瀟瀟和村長看了幾回，發現只有原來院子後面的一塊平地比較合適。
也就是說，林瀟瀟的新房子選址距離鬍子歸他們非常近。
既然這樣的話，林瀟瀟覺得還是等鬍子歸回來後跟他說一聲再開工，畢竟新房子可能會影響他們曬太陽。
這天聽說鬍子歸回來了，林瀟瀟立刻找上了門。
「山女要蓋房子？」
「是的，就在後面那塊空地。因為地勢比這裡高，蓋起來可能會遮掉一部分陽光。」
「無妨，申吳他們喜歡在前院玩耍。」
「你不介意就好。還有一件事情，山腰那裡的圍欄建得差不多了，我想再加一個哨塔，你看可行嗎？」
「山女想把村子建成匪寨那樣？」
「差不多，以後在哨塔上安排瞭望，就不至於等來人到了近前才知曉是誰。」
「也好。山女很喜歡住在山裡，不覺得住在城裡更方便么？」
「我沒在城裡住過，不曉得城裡方不方便。不過，我這人自在慣了，不喜歡被貴人們管著。而且城裡開銷太貴，我可沒錢。」
「山女缺錢？」
林瀟瀟眼珠一轉笑起來：「我可不會憑空變錢。」
林瀟瀟手掌一翻，從倉庫里取出一包軟糯的紅薯干，放在桌子上請鬍子歸品嘗。
「這種紅薯干拿去城裡可以換不少銀錢。」鬍子歸說道。
「我知道，」林瀟瀟微微一笑，「但我不捨得。」
鬍子歸聽了林瀟瀟的話，忽然感到一陣心驚，然後若有所思。
跟鄰居打了招呼，林瀟瀟的新房子就開始動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