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三人行,你倆別拆我馬車!
祁歡的第一反應是側目先去瞧了眼顧瞻。
顧瞻比她還先瞥見示威一樣站在長寧侯府馬車旁邊的秦頌,原是眼神微冷,且在不快,卻又生生被她這下意識的一個舉動取悅了。
他步子緩了一下,是個讓祁歡先走的意思。
祁歡的確不曾想到秦頌會一直等在宮門外。
她硬著頭皮走過去,若無其事的開口:“小侯爺怎麽還在這?”
秦頌的目光盯著的一直是顧瞻,眸色是毫不掩飾的冷厲陰沉,殺氣騰騰。
顧瞻的那個隨從小廝負責照顧他日常起居,這次剿匪也是跟著去的,之前祁歡進宮匆忙,沒太注意這宮門附近的環境,原來他那小廝一直都是等在宮外的。
見他出來,此刻便是牽了馬,小跑過來:“世子爺。”
接了他手中拎著的甲胄,扔到馬背上。
顧瞻則是神色如常,一副態度隨和,不溫不火的模樣,也仿佛挑釁一般的回瞪著秦頌。
祁歡是生怕他倆新仇舊恨,這就當場擼袖子打起來。
可是她的身份立場尷尬,也不能勸,隻能全程假裝沒事人。
她單獨麵對顧瞻的時候不尷尬,不就是個親親抱抱擠被窩麽,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沒什麽抹不開麵的。
以前私下和秦頌叫板的時候,也不怕他,畢竟他秦小侯爺哪根蔥,管不著她的私事。
可是現在……
卻恍惚錯落時空再相逢的一個大型捉奸現場……
果然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祁歡這會兒著實有點心理壓力,幾乎吃不消,隻能盡量給個好態度:“小侯爺……”
“你不是進宮領賞來的嗎?”秦頌終於結束了和顧瞻之間“含情脈脈”的對視,頗有些陰陽怪氣的擠兌起來。
他話中意有所指。
祁歡拿眼角的餘光又瞄了眼顧瞻,心道……
我這怎麽就不算領賞了?我要說皇後娘娘把她親弟弟賞給我了算了算?
當然,開玩笑也分場合,這話是不能說的。
進宮一趟,祁歡早也忘了領賞那一茬兒,這會兒就隻僵硬的扯了下嘴角,含糊其辭:“這天陰成這樣,今日怕是少不得要下場雨,我先回府了。”
她繞開秦頌,也管不上這倆人隨後要不要掐架了,隻想眼不見為淨。
可是——
秦小侯爺陰魂不散,居然也直接舉步跟了上來。
並且——
還自來熟的就要上她的馬車。
祁歡大驚失色,連忙橫臂攔了他一下:“你幹嘛?這是我家的馬車。”
說話間,目光四下一尋……
卻發現秦頌的車馬和隨從,包括簡星海在內,卻是全不見了。
她再後知後覺的往自家車馬附近找了一圈,就更懵了。
於是問老井:“星羅呢?”
老井剛要說話,卻是秦頌搶白:“祁大小姐忙得很,一麵進宮領賞,一麵你不是還不忘支使本侯替你去辦事。事不宜遲,省得夜長夢多,這事兒也不必等到入夜,我差簡星海帶人去了,如果順利的話,此刻應該差不多已經得手。”
他說著,便已經登上了祁歡的車駕。
這時還不忘冷冷的又瞅了一眼不遠處的顧瞻:“事不宜遲,咱們走吧,先把正事兒給辦了。”
早上祁正鈺出的幺蛾子,祁歡篤定了必定還有內情。
楊氏那裏雖然有可靠的人手可以給她用,但是有些齷齪,在她甄別出確切信息之前,並不想隨便讓楊氏知道。
楊氏的身體不好,她是想盡量叫對方少受刺激。
想想這事兒裏頭,秦頌也是最直觀的受害者,他該出一份力……
所以,進宮之前她就理直氣壯的讓星羅傳話給他,叫他出人出力,幫忙走一遭。
隻是照著祁歡的想法——
月黑殺人夜,怎麽都該熬到晚上去再動手。
現在既然秦小侯爺是這麽雷厲風行的一個人,她自然也無異議。
“那好。”祁歡當場應承下來,拎著裙角才要上馬車,突然想起來身後還有個人,就麵色歉然的回頭:“我還有點事,先……”
話音未落——
顧瞻那小廝也不甘示弱,整理好主子的甲胄,眼珠一轉,當即翻身上馬,一聲不吭趕著兩匹馬撒丫子狂奔而走。
連句話都沒留,就單是把他那尊貴的主子扔大街上了。
祁歡:……
顧瞻對他那小廝的所作所為,仿佛渾然無所察。
他舉步走到祁歡麵前站定,然後順理成章道:“你送我一趟吧。”
話,是和祁歡說的。
目光,卻是一瞬不瞬,和秦頌針鋒相對的對在一起。
秦頌約莫是沒料到顧家主仆倆會這麽明目張膽的玩賴,可那小廝跑都跑了……
他人已經前先一步坐在了馬車裏。
見狀,便是冷嗤一聲,不等祁歡說話就立刻拒絕:“我們還有事,不方便。”
顧瞻:“我不耽誤你們,你們可以先辦正事兒。”
說白了,就是不僅要蹭馬車,還要全程監視唄!
他說著,視線也終於移到祁歡臉上,認真詢問:“忙完了再送我就行。”
祁歡:……
祖宗!你倆還不如當場打一架,或者直接弄死我算了!
顧世子的態度禮貌又懇切,十分的……
不好拒絕。
祁歡能夠鮮明的感受到自己身後秦小侯爺釘子似的釘在她後腦勺上的兩道視線……
權衡之下——
應該是顧世子比較善解人意,好說話。
“那個……”剛要婉拒一下,顧世子卻果然特別善解人意的提醒她,“祁小公子還在我那,稍後忙完了,你要不順路去看看他?”
祁歡:!!!
這特喵的,他還有人質的啊!!!
秦頌事先倒是不知這一茬兒。
一來昨天事發之後,他心煩意亂,沒想到祁歡的動作這麽快,要和祁家切割時候的準備會做的這麽迅速全麵的,二來就算後來他派了簡星海去盯著打聽祁家門裏的動靜……
當時她家裏人仰馬翻的,一群大人就鬧得不可開交,這種場合之下,任憑是誰也不會特別去注意一個吃奶的孩子在幹嘛。
卻原來,不動聲色之間,祁歡和顧瞻之間的牽扯與來往已經遠超他想象!
秦頌的視線,不由的更加冷厲三分。
祁歡知道他倆這是仇人見麵,卻拿她當炮灰在較勁。
這個極限拉扯,她徹底忍無可忍,直接擺爛,招招手道:“走了走了!”
愛咋咋地吧!
拎著裙子上馬車。
顧瞻從旁伸出一隻手來扶她。
本來沒多大點兒事,那墊腳凳的台階本就有點陡,加上她今日為了進宮,穿的裙子裙擺寬且長,確實也不很方便……
有人來扶,祁歡也沒多想,下意識已經伸手出去。
千鈞一發,秦頌一道冷厲的視線刷的掃過來。
祁歡對危險的感知力敏銳,心裏一個哆嗦……
顧瞻的反應卻是要快上她太多,沒等她縮回手去,就五指驟然一捉,捏住她指尖,另隻手又順手托了一下後腰,穩穩地將她扶上了車去。
祁歡不用特意抬眸去看都能想象得到——
秦小侯爺現在看他倆的眼神一定妥妥是在看奸夫淫婦!
她倒是不臉紅,就是鬧心,索性耷拉著腦袋裝死。
馬車最裏麵的那張小榻已經被秦頌先入為主的給占了,祁歡怕他一個忍不住掐死自己,也不敢離他太近又,因著顧瞻也要上車,得要給他騰地方,她就盡量貼著小桌一邊,撿了個縫隙把自己塞在那了。
顧瞻隨後上車。
他倒是克製守禮的,直接整理了一下袍子,一腿伸直,一腿彎曲,坐在門邊的位置,把車門給擋了。
秦頌斜倚在小榻上,表情又冷又嫌棄的盯著顧瞻。
確切的說——
是盯著顧瞻方才碰過祁歡的那兩隻手。
此時此刻,他其實有一萬句難聽擠兌人的話,可以當場挖苦的顧瞻與祁歡二人無地自容……
可是,他卻破天荒的什麽也沒說。
顧瞻沒理他。
他也在看自己那手。
兩隻手輪流著,反反複複,饒有興致的看……
就像是能從他那手指縫裏長出花兒來似的。
好吧,祁歡承認他那雙手確實生得很好看,指骨修長勻稱,即使因為常年習武的緣故長了很厚的繭子,也依舊不影響這得天獨厚的美感。
當然,當著秦小侯爺的麵,她隻是偷瞄了一眼,沒敢多看。
馬車裏的氣氛,在兩個男人詭異的對峙當中,變得寂靜非常,隻聽見車輪碾壓過路麵的聲響有節奏的往耳朵裏鑽。
祁歡這馬車,本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寬敞。
因著他倆各自劃分領地,占據一方,又兼之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確實占地方,祁歡一下子都覺得這車上變得擁擠起來。
她半蹲半坐在夾縫裏,特別有種衝動想跳到桌子上一枝獨秀的也蹲出一片領地來,假裝自己和他倆不在同一時空。
這是什麽人間疾苦!
祁歡怨念的一直低著頭,最後還是脾氣比較好的顧世子良心發現,突然問她:“你早飯是不是沒吃?”
從昨晚的晚宴散後,祁家門裏就一刻也沒消停。
顧瞻雖然不曾參與其中,但是想也知道這種情況下,她是顧不上吃飯休息的。
祁歡當然知道他不可能這麽關心秦小侯爺……
剛要說不餓,秦小侯爺已經冷冷的反問:“要不現在先放祁大小姐下去吃個飯?”
祁歡憋了半路,此時終於忍無可忍,悠悠的抬起頭來,試著跟這倆祖宗商量:“我倒是可以回避一下給二位騰個地方,可這是我家的馬車,你們要打能不能移步下去打,別把我馬車拆了?費點銀子沒什麽,主要是重新打造一輛需要很長時間的。”
祁歡是個能屈能伸,個別時候臉皮都能厚的出奇的“大家閨秀”,這一點上,秦頌與顧瞻是有共識的。
可是——
她居然認為他們兩個會幼稚的公然打一架?
真當是小孩子扮家家酒了?
秦頌冷嗤一聲,突然就沒了脾氣,冷著臉往旁邊別開了視線。
顧瞻也勾著唇角笑了下,沒說話。
調停矛盾不成……
祁歡識趣的重新閉上嘴,繼續蹲在她的夾縫裏。
因著祁歡怕他倆打擊拆馬車,秦頌後麵便收斂許多,不再拿眼神放刀子,死盯顧瞻不放。
他身上軟筋散的藥效依舊沒沒有全散,乏得很,索性便閉上眼小憩片刻,養著精神。
顧瞻是不想讓祁歡為難,視線一直落在別處,隻偶爾會偷看她一眼。
馬車一路回到長寧侯府,走的是後巷。
彼時,侯府那後門外頭,秦頌的車馬都停在那。
隻留了一人看守,其他跟車的人卻是全都不知所蹤。
老井將馬車趕進巷子,隔著一段距離停穩。
假寐中的秦頌忽的睜開眼。
顧瞻轉頭朝祁歡看過去。
祁歡則是一骨碌爬起來,打開窗子,掀開窗簾探頭往外看。
老井原是不明所以,不知家門口這唱的又是哪一出,且在混亂迷茫之時,就聽門內有人卸了門栓,然後星羅探頭探腦的出門觀望。
見到祁歡回來,臉上原是緊張不已的表情瞬間被輕鬆取代,直接打開了門跑出來,轉身招呼身後的人:“快。”
她朝祁歡跑過來。
那門裏,簡星海帶著秦頌的幾個護衛,清一色都穿的祁家下人的衣裳。
幾人合力將一個蠕動的大麻袋抬了出來,塞進了秦家那輛馬車上。
祁歡遞了個眼色過去:“走!”
麻袋裏的人不老實,一直在試圖掙紮,保險起見簡星海指了兩個護衛上車去按住了他。
沒見到秦頌,他不放心,還是特意走到祁歡這邊問了句:“大小姐,我們侯爺呢?”
行吧,秦家的人,她確實支使不了。
祁歡側身讓了讓地方,掀著窗簾給他看。
秦頌靠在榻上,懶洋洋的,也沒想下車,隻給簡星海遞了個眼色:“跟著走吧。”
簡星海見到他人,心裏這才踏實,轉身回去駕車。
摸進祁家來綁個人,用不了太大陣仗,人太多了還容易暴露目標,所以從宮門回來的路上,簡星海已經打發了大部分的人先行回府,隻留了幾個最得力的跟著。
星羅繞到自家馬車前麵,想上車來找祁歡。
一把拉開車門,就瞧見顧世子橫在麵前的一雙大長腿。
星羅嚇一跳,幹吞了口口水,再往車廂裏細看——
就見她家金尊玉貴的大小姐,這會兒正可憐巴巴的縮成團蹲在角落裏,車廂裏橫七豎八,都是秦小侯爺和顧世子的大長腿。
小姑娘何時見過這等陣仗,一張小臉兒刷的一下,通紅。
祁歡倒是過了隨隨便便就臉紅的年紀,她隻是覺得苦逼尷尬,咧嘴一笑:“走吧,我永嘉坊。”
星羅回過神來,做賊似的趕緊又把車門合上,跟著老井坐在了車轅上。
天色陰沉沉的,仿佛這雨水隨時都有可能下來。
今日街上擺攤叫賣的人全都沒有出攤,就連路人都沒幾人。
一行人,兩輛馬車,還是盡量挑著人少的街巷穿梭,去到永嘉坊的楊府。
楊青雲最近很忙,雖然還未正式走馬上任,但他交友廣闊,這幾日幾乎每天都有應酬,所有能搭上邊的同榜進士,誰家設宴請他他都去。
今日他又出門赴宴,人不在。
但楊氏母女來他這裏也與回自家無異,瞧著是祁歡帶了人來,門房的人二話不說,直接開門掩護他們進去。
簡星海帶人將那麻袋裏的人也扛下來,一行人就進用了前院一間閑置的空屋。
祁歡沒讓楊家的人插手,到地方就將他們遣退。
顧瞻不曉得她這究竟是弄的什麽玄虛,路上因為秦頌在場,他也沒好打聽,此時便擰眉戒備的看著。
簡星海解開麻袋,裏麵的人掙紮露出麵孔。
麵目猙獰,滿眼怒意,卻是——
祁正鈺的那個親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