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為人父母
喬安寧對著葉尋眉眼婉轉之際，葉尋則是已經到車裏，將招娣帶到了別墅院前。
指著招娣問傭人：“你認識這個孩子嗎？”
傭人倍顯驚訝：“小姐！”
隨後，她望向陌生男女二人的眼神更加警惕：“你們是什麽人啊？”
葉尋解釋道：“這位，是義仁齋喬正義喬老的孫女，喬安寧，你如果沒聽過，那麽直接些講，她是位醫生。關於招娣的病情，我們想和劉金波先生認真談談。”
傭人終於肯放行，而從她舉手投足、字裏行間，依稀可以判斷，她在這家別墅幫傭的時間不短，否則不會認得劉金波寄養在鄉下宛如小小子的女兒。
且，她與外麵那些保安一樣，對劉金波似乎都挺尊敬的。
當然尊敬並不能說明什麽，再窮凶極惡的匪徒，或許都有那麽幾個念他好的人，劉金波到底是個什麽人，葉尋仍不得而知。
不過很快，他就在客廳裏見到了招娣的爸爸。
那是個麵相十分滄桑的男人，兩鬢的霜白顯示著過度的腦力操勞，沉重的眼袋和臉龐各處的皺紋，則表示此人嚴重的睡眠不足。
總而言之，這是個明明不算老，卻已經老了的男人。
“喬小姐，有勞了。”
劉金波聽到傭人的稟報，主動迎了出來。
關於送招娣到義仁齋看病的事，是他找的門路，他當然清楚有這麽一檔子事，隻是他也有不明白的。
“我爸媽這會兒還在陳永泰那兒等著孩子，喬小姐為何不辭辛勞，把孩子送到我這裏來了？我這裏……嗬嗬，可不太好找！”
被提問的喬安寧轉頭望著葉尋，眼裏意味顯然在征詢，誰來和孩子爸爸交流。
葉尋眼神示意先讓她說話，畢竟在外人的認知裏，是喬家替招娣治病，這是商議好的，如無意料之外的情況，葉尋甘心在裏麵隻扮演一個無關緊要的龍套。
於是喬安寧看了看傭人，再看了看劉金波。
劉金波會意，讓傭人可以先去休息了，這才靜候喬安寧的下文。
待到傭人離場，喬安寧反問道：“我們把孩子送來這邊，當然不是閑著沒事做，畢竟找過來，確實頗費工夫。隻是，劉先生難道真一點也不明白？”
劉金波笑了笑，說道：“我這人不喜歡不懂裝懂，不明白就是不明白，還請喬小姐直說。”
喬安寧有些生氣。
“看你相貌，應該是個挺有幾分睿智的人，江湖傳聞，你也算智力超群，否則也沒那麽多仇家。在你的親生女兒身上，你怎麽就這麽樂意犯糊塗？”
“你看看她！”
喬安寧牽過招娣來，撈開女孩的袖子，露出一隻纖細露骨的小臂。
“她的身高體重，遠遠低於這個年齡段的標準，就算是鄉下孩子，現在也很少見到這麽小的身材，再看看她麵黃肌瘦的樣子，劉先生當真沒有任何感想？”
劉金波那麻木的眼神閃過一絲痛色，愧疚依舊掩飾得很好，回道：
“這孩子壞在娘胎裏的時候，受了些影響，所以從出生就帶著病。這點，我想以喬家人的醫術，已經是診斷出來了。”
“因為這個病，孩子一直營養不良，補了這麽多年也不見起色，所以我這才想方設法，把她送去義仁齋，希望能請喬老親自出手。”
“喬小姐現在的意思，我不太能懂？”
他麵露嘲諷。
葉尋第一次見到麵前優雅的醫家大小姐火冒三丈。
隻見喬安寧猛一拍桌子，憤而起身，眼睛死死瞪著對麵雙鬢斑白的中年男人。
“真有意思！什麽問題都拋給大夫，你這樣的人，有什麽資格為人父母！？”
劉金波略感不悅，倒也沒有發作，僅僅是露出些許疑惑，貌似不懂這位宜城頗有名氣的名媛，為何如此失態。
“你可知道，何為先天寒症？”
“我女兒從娘胎裏帶出的病？術業有專攻，我隻會打官司，對醫術上的問題自然一竅不通，喬小姐的火，有些莫名其妙吧？”
“你不懂病，難道你還不懂你爹媽是什麽樣的人？你也算有知識有文化，難道不知道，招娣這種名字，本身就象征著一種陋習？”
喬安寧據理力爭，那姿態不再優雅，卻也讓她褪去富家千金的外衣，整個人看著更有溫度與喜怒哀樂。
“什麽招娣、盼娣，都是重男輕女！我現在告訴你，天生寒症，會對身體有一些影響，但是它並不阻礙人體對大部分營養的吸收。”
“別說這幾年一直進補了，隻要是按照普通人的標準正常飲食，孩子也絕不至於發育被耽誤成這個樣子！”
“我可告訴你，再過兩年，孩子就到青春期了，你如果繼續置之不管，孩子這輩子都被你給毀掉了！”
幾句言語，劉金波終於聽出問題。
他沉默片刻之後，把孩子帶到一旁，輕聲詢問著一些事，大約幾分鍾，又麵色沉重地回到茶幾旁。
“以前，孩子一直不敢對我說真話，我少有機會跟她相處，每次問起，都按她爺爺奶奶教的話說。”
“至於這打扮，家裏人的說法是，她身體弱，打扮成小子，免得被別的小孩欺負……”
“今天，她才敢跟我說，她在家從來沒上過桌子吃飯，家裏明明有剛做好的飯菜，卻硬要放到變了味兒才給她吃。”
“我每年往家裏打一百多萬，孩子最愛吃的，竟然是學校的食堂！”
話到此處，這個不露情緒的男人情緒終於失控，無聲凝噎起來。
至於孩子，憋了那麽多年的真話，有了傾訴，早就哭得不成個樣子。
葉尋和喬安寧對視，皆是從彼此眼中看到那種荒誕。
一年一百多萬的花銷，在鄉下養個孩子，能養到十歲還沒七十斤，真是人間一大怪！
“劉先生，我想你現在知道，我們這麽晚特意來找你的原因了？”
喬安寧問道。
劉金波把孩子疼惜地抱在懷裏，臉上卻有為難之色：“我知道，可我在城裏的處境，喬小姐想必也聽說過一些。如果要把孩子帶在身邊，恐怕……”
喬安寧笑容唏噓：“我就知道，僅僅是生活上的虐待，根本不足以令你做出與你父母攤牌的決定。”
“不是，我……”劉金波有心解釋，卻是詞窮。
喬安寧起身說道：“孩子的媽媽呢？我想還有件事說出來，她應該坐不住的。”
生活上的問題不夠引起重視，那麽生命上的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