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喪心病狂
喬安寧的表情也是微微有些複雜。
須臾之後，便見她也抄起那性別未確定的孩子的手腕，開始把脈。
摸完左手摸右手，而葉尋和喬正義都是等著她結束。
這個過程大約持續了三分鍾，隻見美女醫師的愁容裏更多了幾分無奈，兀自搖了搖頭。
“脈象太亂了，我甚至診不出她除了寒症之外的其餘問題，而這種病又沒有明顯的性別特征。”喬安寧說道，卻仍是難以置信，望向老人。
“可我不相信，爺爺您會察覺不出她是個女孩子！”
“沒什麽不好相信的。”喬正義倒是比較坦然，說道：“不到十歲的兒童，男女模樣沒有很大區別，加上這樣的打扮，下意識就當成男娃了。”
他搖搖頭，不過這次搖頭，更多是對自己的失望。
誠如喬安寧所言，孩子的脈象過於紛亂，如果是常見的病例，憑脈象閉著眼也能知道男女，這點倒並不難。
可這種滿打滿算將近二十種病症聚於一身的情況，屬實讓人眼花繚亂。
有些病，探錯性別對於治療毫無影響，可還有一些病，用藥若是對錯了性別，那便是殺人。
恰恰，寒症絕對屬於後者。
好在葉尋勸了一頓，否則，這孩子交給喬正義醫治，孩子八成保不住，他老喬家的金字招牌，恐怕也會砸個崩碎。
“看明白了，你不是小看老夫的氣節，你是小看老夫的醫術！”
喬正義哼哧哼哧道，火氣顯然有些上頭，這番打臉的情節，多少讓一代名宿麵子上掛不住，自然免不了惱羞成怒。
葉尋解釋道：“我隻是覺得，本事再高，總有疏忽的時候，而暗處的冷箭防不勝防。所以我倒不認為我謹慎些有什麽不對。”
“好了好了！”
喬正義連連擺手打斷：“老夫不再勸你恢複行醫了，今兒這張老臉，讓你打得，真疼！”
葉尋怪不好意思的，不過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自己得逞了，以後老人家不會在自己耳邊時不時吹風，可這心裏，卻突然好似空落落的。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拋硬幣效應，自己心裏其實早有答案？
葉尋不得而知。
喬安寧嫣然笑道：“爺爺不催你了，我可沒答應不提這事，我始終堅持認為，你這一身脫俗的醫術，跑去做菜簡直暴殄天物！我倒也不是瞧不起做菜，可你做菜也沒發揮自己的全部才華呀！”
“你是說我高不成低不就？”葉尋聽得出好賴話。
美人醫師靦腆道：“我可沒有那樣講！”
……
塵埃落定，眾人便著手於像個小男孩的招娣的治療上。
由葉尋開方子，當然，對外宣稱的話自然還是由喬老全程治療，這是老頭自己提出來的。
隱患固然存在，不過老人家儼然鐵了心要把潛力無限的青年綁在自己戰船上，主要是孫女過於主動，讓兩個男人倒沒有太多餘地。
葉尋寫藥方抓藥期間，喬老並不在旁邊觀摩，找出與自己心裏那副方子的不同，而是帶著小姑娘在一旁聊天。
等到藥抓好，他才跑過來看了一眼方子，雖然此前因為性別問題，與他所想的用藥破有出入，但擺明問題之後，也就觸類旁通。
“你這藥，是否過於猛了些？孩子長期遭受虐待，營養不良，身體幾乎算是殘破不堪，不必慢養？你這味半夏葉，我又尤其不解。”
老人拋出自己的觀點。
葉尋的藥方上，差不多味味都是猛藥，倒是都對症，卻不太對那孩子的具體身體狀況。
至於半夏葉，通常中醫入藥的半夏，都是指半夏這種植物埋在土裏的根係莖塊部分，而葉子則有劇毒。
傳統中醫都會覺得葉尋的治法有不少詬病的地方，倒不是單純因為保守，而是眼界不同。
葉尋解釋道：“重病自然要用猛藥，按照正常思路，確實得細火慢熬，可那又得熬多久？十年？或是二十年？在這十多年裏，孩子依然懼冷受苦，忌口極多，吃也吃不盡興，睡也睡不安穩。”
老人歎道：“都用中醫了，還怕慢麽？”
這給葉尋整得無言以對。
中醫，成也成在慢上，敗也敗在慢上。
慢條斯理，治標治本，可如今的生活絕對是快節奏，以至於無論有沒有真功夫的大夫，治起病來都老神在在的。
患者容易失去信心，久而久之，中醫陷入既被懷疑又快被拋棄的尷尬境地。
“慢不下來！”
葉尋快步至內堂門口，撈開簾子看了看，確認沒人偷聽，這才踱回來，刻意壓低聲音對老人和喬安寧說道：“她體內，被下了毒！”
“什麽！？”
“什麽！？”
兒孫二人皆是大驚失色。
葉尋娓娓道來：“剛給她把脈的時候，我就覺得很奇怪，脈象明明虛弱，卻又時不時猛頂一下，可她並沒有類似於甲亢之流的症狀。”
“不經意間，我看見她後頸處發黑，起初以為是髒了，悄悄抹了幾次，這才知道她脈象裏的詭異之處因何而起。”
“紅美人！”
隨著葉尋說出這個在老中醫聽來都十分生僻的名詞，喬正義急得跳了起來，趕忙到牆邊書架上循著分類翻找。
半晌，找出本破得翻皮的古籍，最終在中間部分看到關於‘紅美人’這種毒藥的記載。
描述很是簡潔：
取南方紅蜘蛛毒囊，引以數十種花蕊製成，其味芬芳，毒性猛烈，三到五日奪命，中毒者發際發黑，眼圈逐日泛紅，除此外，死狀無任何異常。
一把年紀也算見過風浪的喬正義氣到跺腳，捶胸大罵：“喪心病狂！簡直喪心病狂！虎毒尚不食子，大人之間的恩怨利換，何至於對一個娃娃戕害至此！何至於！”
內堂裏一陣良久的沉默。
之後，喬老講了自己跟孩子聊天了解到的信息：“那家的老人重男輕女，嫌棄她是個姑娘，長期以來便不顧她先天患病，動則非打即罵，有飯也要讓她吃陳的餿的，導致她病上加病。”
“孩子的爸爸倒是不錯，雖然平時在外，把孩子丟給老人，不過這次托人求醫，也是孩子的爸爸做的工作。”
“可是，他大概並不知道他父母如何對待孩子，所以這次帶孩子來看病，也是孩子的爺爺奶奶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