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折腰舞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薄太后眯著眼睛懶洋洋地看著翩翩起舞的美姬們。
命婦們也稍稍放鬆了幾分,互相寒暄著為自己的丈夫或者兒子的前程鋪路。
一陣悠揚的笛聲響起,眾人抬首,恰看到廳堂之上,陳韻卿揚起的長袖如水一般在空中擺動,飄逸的長裙隨風舞動,柔軟的腰肢婀娜多姿,自戚夫人之後,再難見如此曼妙的長袖折腰舞了。
「好美!」
「原來是陳相的女兒,果真脫俗不凡!」
眾人的稱讚聲嘖嘖響起,周夫人心中卻有了一絲悵然若失,這樣曼妙的人兒,沒能嫁入周府,真是可惜了。
更糟糕的是,看眼下的情形,陳夫人的意中人恐怕是尚未婚配的太子,若是真讓她如了願,以陳小姐和兒子之前的那段過結,只怕周氏以後的日子不好過了。
想到此處,周夫人有些焦灼地看著身邊自己的女兒,這女兒什麼都好,就是嬌養慣了,沒一點心機。做母親的,明日起,要督促著她努力精進了,可不能被人比了去。
一個小宮娥悄然穿過人群,在薄氏的耳邊低語。
「醒了?居然不在家中?」薄氏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手中的桃花如血一般妖艷,映照著她緋紅的臉頰。她緩步起身,不屑地望向台上的美人,心中暗想,手下敗將,今日就便宜你了,家中的那個才是非除去不可的心頭大患!
她緩步走到太后的身前,輕輕跪下,撒嬌道:「皇祖母,公主姐姐她病得很重,聽說,聽說,差一點就過去了……」說話間,眼睛中竟閃爍著晶瑩的淚花,看起來煞是動人。
薄太后的雅興被人打斷,心中有些不悅,可是看到薄氏那一張嬌羞的臉龐,心中一動:「你,確定嗎?」
薄氏用力地點了點頭:「祖母若今日能去探望昌平,姐姐就是真的去了,也能瞑目了。」
薄太后這才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道:「既然如此,那哀家真應該去看看她了。」
……
面對周亞夫的疑問,阿灼只能佯裝不知,她伸出手來,接過周亞夫手中的糕餅,放在鼻尖輕輕一嗅,果然是熟悉的味道,只覺得眼中酸澀不已,卻又不想被周亞夫看出他的失神,便笑道:「幾塊糕點而已,難不成想用這個收買我?」話雖如此,卻不露聲色地將剩下的桃花酥藏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周亞夫笑而不語,懶得揭穿她的小把戲,只覺得能博美人一笑,便是極好的。
畢竟這樣愜意的日子,自劉弘死後,並不多了,難得混過一日,便是一日吧。
正言語間,卻見一輛鎏金馬車從身邊疾馳而過,激起一片塵土飛揚,周亞夫下意識地將阿灼護在身後。
「什麼人,竟如此囂張?」阿灼搖了搖頭,輕拭去臉上的塵土。
街上的民眾亦是議論紛紛,一瞬間的功夫,它已經和至少二十個人擦肩而過。只是念於車身的豪華,大家大多敢怒而不敢言。
轉眼間,那馬車竟調轉了馬頭,直奔阿灼而來。
周亞夫抽出腰間佩戴的寶劍,想要攔住這癲狂的豪車,卻見馬兒收了四蹄,穩妥地停在了他們面前。
車簾緩緩升起,一個綠衣女子從車中探出腦袋,笑著道:「王爺,我就說我沒看錯嘛,那奶油小生真的是公主。」
阿灼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來者是何人,能夠在這長安城內如此肆無忌憚地跑馬的,除了她的王叔淮南王劉長,大概也沒別人了。
只是她今日這一身打扮,身邊作陪的又是周亞夫,若是被劉長看了去,還不要被他笑話上幾個月。
劉長這才懶洋洋地鑽出了馬車,一臉戲謔地道:「阿灼,你不是病了嗎,怎麼?」
淮南王劉長是父皇的幼弟,從小便被呂后養在身邊,阿灼初來長安之時,就每天跟在他的屁股後面玩耍,叔侄倆關係十分友好。據劉長所言,他與母親是從小青梅竹馬的關係。對於這一說法,兒時的阿灼始終不能信服,母親傾國之姿,又怎會看上這樣一個鬍子拉碴不修邊幅的王叔?
阿灼訕訕地走上前去,心中暗嘆還好遇上的是帶著他們一起玩大的劉長,不是其他人。否則,她此刻和周亞夫站在一處,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誰說我病了的,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她笑著搖了搖劉長的手臂,撒嬌道:「只是偷偷溜出來散散心,王叔不會告訴其他人的吧!」
劉長笑著颳了下她的鼻頭,輕笑道:「本王自是不會,綾羅也不會,只是。」他皺了皺眉頭,望向車上的美人,困惑道:「綾羅,你剛剛說太後去了哪裡?」
綾羅沖著阿灼微微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她點著頭道:「太后說要去探望公主,所以才讓我們先散了。」
「太后要來探望我?」阿灼震驚地望著綾羅,一時間有些接受無能:「你會不會搞錯了,也許她想去看的是館陶?」
「怎麼會錯呢?館陶公主就跟在皇後娘娘身側啊!我記得很清楚,是你家薄姬求著太後去看你呢!我還以為你病得很重,害得王爺還沒放下弓箭就急匆匆趕來了呢。」綾羅笑著笑著卻突然停了下來,眉頭一擰道:「公主還不快快回去,莫叫太後娘娘撲個空。」
本是戲謔的一句話,卻讓阿灼驚出一身冷汗,周勝之說她睡了整整三天,她簡直已經忘記了,三天後的今日,是太后的生辰!
而薄姬,她怎會有如此的好心腸,求太後來探病,無非就是個幌子,莫非她竟然已經知道自己偷偷離家而去?
不可能啊,算時間,命婦入宮,遠比她出門時要早得多。
莫非,家中竟有人刻意入宮,將自己的行蹤告訴了薄氏?
想到此處,阿灼不得不急忙忙向家趕去。
卻聽劉長在背後喊她:「阿灼,不急,你這個樣子,回去要被人抓個正著。算時間,太后可能已經到了。」
阿灼腳下一滯,望著劉長,是啊,這個時候,千萬不能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