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8章 走錯了路,淪落至此
周步塵倒是從未想過,他們之間還能如此祥和地說著話,這些年來,他們之間劍拔弩張,好像非得置對方於死地不可,隻是到了今時今日,還是他們二人最是親近。
“你做的是對的,是我走錯了路,淪落至此,我沒有半點怨言。”周步塵駭笑。“隻是若是師父知道,我如此作為,怕是要被氣死了吧。”
“你當真以為師父對你的事兒半點不知?去年師父曾經到過京都,在尚書府上住過三五日。他很喜歡笙兒,是以多留了兩日。”
聞言,周步塵雙眼發直,呆呆地看著他。
“當真?我竟半點不知。”
陸岩繼駭笑。
這人如何知曉?整日都在追名逐利,想著得到更多的權位金銀,哪裏還會想到其他?更何況,周步塵算得上是背叛師門,就算是他們師父是個再怎麽慈善之人,也不願意原諒一二。
現如今周步塵落到這個地步,他們師父必定也是知道的,隻是知道又能如何?也不過就是悲歎一聲罷了。
“你那個時候都不在京都,正所謂是能者多勞啊。”
“你還在挖苦我?”周步塵苦笑連連,什麽叫能者多勞?真正有能耐的人,怎會到這個地步來?比不得陸岩繼,有兒有女,承歡膝下,現在又是有功之臣,這一輩子都不必焦灼後來之事了。哪裏像他一樣,一次比一次狼狽,一次比一次凶險。
陸元朗聽得是滿頭霧水。
什麽師父?他竟半點不知。
“爹爹,這師父是?”
“就是去年來的仙風道骨的老人家。”
陸元朗這才想起了幾分,雙眼發直。
“爹爹跟丞相爺是?”
“同門師兄弟。”周步塵代替那人回答,複又接著說道:“這種事兒,也算不得稀奇,隻是選擇的路不同,才叫我們師兄弟的際遇也有了天壤之別。”
這言語之中的豔羨,是不難聽出來的。
陸元朗從不知道原來二人師出同門。
就算是這樣,周步塵當初還如此謀害陸岩繼,可見當真是個卑鄙小人,當然,這種人,不管後續如何,都不值得叫人同情。
周步塵跟陸岩繼倒是說了不少以前的事,陸元朗聽得頭腦昏昏,仿佛是不敢相信周步塵當初也是個好人。
可見人性本善。
等出丞相府的時候,已經日暮四合。
陸元朗看著自家爹爹,總覺著那雙眼睛裏頭帶著淚光。
他不敢多話,站在一邊,猛然間聽到陸岩繼說道:“當初他不論是武功學識都在我之上。”
陸元朗聳了聳肩,說到底,一個人隻要是有了能力,就會期盼一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當初周步塵覬覦瑛寧公主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現如今想想,當真是不自量力。
那個時候的瑛寧公主乃是有夫君的,偏得鬧到那人家破人亡才甘心。現在追悔莫及。
“爹爹,這往事如煙,還是忘了吧。”
陸元朗動了動唇,隻覺著好生狼狽。他一直都以為自家爹爹沒有多好的至交好友,未曾想到,這人竟然還有同門師兄弟。
現如今周步塵落難,陸岩繼倒是忘了當初周步塵對他那樣不客氣,並且以德報怨。對周步塵十分同情。
“都是可憐人。”陸岩繼苦笑連連,不再多話,直接回了尚書府。
大皇子府。
周凝希坐在一邊,眉眼低垂,看著那清燭高懸,嘴角噙著一抹冷笑。
當初還能指望用自家爹爹的權勢叫柳安辰對自己好些,至少不這樣涼薄,但是現在看來,都不過就是癡夢一場罷了。
芳蘭也知道了丞相府的事情,對周凝希倒是生出了幾分同情的心思來,“主子,時辰不早了,該歇著了。”
周凝希聽了,駭笑。
“殿下今日還睡在書房,是也不是?”
芳蘭一臉為難,本還想著勸解一番,卻發現什麽話都是渾然無力,這人一邊想著自家夫君十分冷淡,另外一邊還有自家爹爹身陷囹圄,當真是進退維穀,她夾在中間,自然十分艱難苦楚。
芳蘭回道:“殿下要幫著皇上處理政務。”
“都不過就是借口罷了,別人夫妻那樣恩愛,隻有我跟他,如同陌路人,既然如此,何苦要在一處?這樣吃苦受罪,誰也不好過,是也不是?”
芳蘭不敢應聲,看得出來,這人是被傷透了心,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隻是這些話若是被有心之人聽了去,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芳蘭拿了一件厚襖子,給那人披在身上,輕聲道:“不論如何,主子都要好生保重身子才是啊。”
“我這身子又算得了什麽?我什麽都做不了,也不能叫我爹爹化險為夷,更不能叫自己的夫君對我有些柔情蜜意的時候,我是個最失敗不過的人,是也不是?”
周凝希大哭出聲,這些日子的委屈,噴薄而出。
芳蘭愈發覺著心裏煎熬,隻好盡力撫慰。
外頭的柳安辰剛好經過此處,聽著裏頭的動靜,眉頭緊蹙,毫不遲疑,直接走了進去。看到周凝希那副模樣,也十分同情。
隻是人在做,天在看,一切都是周步塵自找的,就算是周凝希再怎麽痛苦,也是無用。
“時辰不早了,怎麽還不歇著?”
周凝希一看到是柳安辰來了,頓時就是一陣恍然,呆呆愣愣,看著他發呆。
“芳蘭,我看到殿下來了?這可是真的麽?芳蘭,你看到殿下了麽?”
這一番話,恁的心酸。
一邊的柳安辰聽了,也倍覺同情,這麽一個人,也算不得壞的,隻是因為她是周步塵的女兒,是以叫人生厭。
“是我。”柳安辰言語輕柔,跟當初那麽冷淡的樣子,簡直就是兩樣的人。
周凝希聽著,哭的愈發凶狠。
“當真,當真麽。我一直都擔心,一直都以為殿下對我沒有半點真心,現如今見著殿下來了,我也真心歡喜。”
“你好生養著身子,莫要多管你爹爹的事兒。”
周凝希聽了,一陣躊躇。
這叫她如何不管?隻要是想想,都覺得十分焦灼。
“我爹爹可會死麽?”
依著現在的情勢來看,周步塵的死期,也不過就是早晚的區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