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3章 倒掛著的人

  再看yi看，等有人打擾時我再往下跳。


  知道自己剩下的時間真是不同yi般的感覺，這個世界上知道自己的生命還有多少時間的人有幾個？或許在這麼yi刻自己才算得上真正能掌控自己的生命了。


  命運，大概就是你怎麼努力也改biàn不了的那些東西。


  背靠著欄杆，閉上眼。


  好冷！還沒有人來嗎？在這樣的時候，她還真是想和人說幾句話。


  「喂！」


  嗯？真的有人。轉過去，卻仍然只是偶爾的幾部車開得飛快，也不會注yi在這橋邊外側還有yi個想要跳下去的人。


  「這裡。」


  扭頭看了看，聲音彷彿從自己的腳邊傳過來。


  「你在哪？」


  「在你腳下。」


  真的是在腳下，這讓她嚇了yi跳，開始她以為這橋是兩層，下面是用來維修的橋廊，那人在下面，自己看不到他，要看到就得把頭伸出去。


  夏承浩聽到這個女人的聲音，有種特別熟悉而親切的感覺，可無法肯定她是誰。這個星球上有著太多嗓音相同的女人，只不過現在橋面上的人應該與其他人不yi樣。


  但更令他驚奇的是她發現自己的右邊有yi只腳伸出來向他打個了招呼，這讓本來就有些發抖的她更加的毛骨悚然。


  沒錯，yi只腳伸出來和他打了個招呼。而自己正踩著他的腳底，剛才還以為是地上突起的石塊。現在的腦子有點亂，這樣的人是不是應該去報警救人，可自己明明是來自殺的。


  慢慢地蹲下，從欄杆到橋邊只不過是yi尺的距離，他看到了那個人倒掛在橋邊上，只有腳面勾在橋面上。


  很詭異的感覺，難道是吸血鬼？

  反正自己也要死了，看不到那傢伙的臉，只看到有點破舊的鞋子，准què的是鞋底，沒錯就是鞋底。


  「你，你好。」很小心的問候，像是小時候對著黑色的櫥櫃里的神靈，繃緊自己的神經的那種問候。


  「不好！」


  「你，你怎麼了？」


  「我的頭很痛。」下方傳來的聲音在風中變得隱約而怪異。


  「那你為什麼掛在這裡？」


  夏承浩回答說：「因為我的頭很痛。」


  「為什麼不去醫院？」


  「哼哼！讓他們把我的頭切開？那我不是死了嗎？」


  「你是吸血鬼嗎？」


  「不是，為什麼這麼問？」


  「我聽說吸血鬼會像吸血蝙蝠yi樣掛在洞里。」


  「哦！」


  「你是不是yi頭痛就把自己掛在這裡？」


  「有點效果。」


  女孩似乎很擔心這個男人，也許是出於某種好奇：「你不怕掉下去嗎？」


  「不會。」


  「我打擾你了嗎？」


  「有點。」很簡單卻十分直截了當的回答，沒有半點兒客氣，卻也聽不出很反感。


  「我是來自殺的。」


  男人依舊是那個倒掛的姿勢，無動於衷地回答說：「猜得出來。」


  這樣的情景當然是來自殺的，可yi個陌生人的自殺對於夏承浩來說又有什麼關xi呢？在他面前死去的人太多，好友，恩師等等，都無法挽留，何況現在是yi種完全不相干的人。


  「我是因為失去了生活的信心。」


  「聽得出來。」


  女孩嘴角動了yi下，「真的嗎？」


  「嗯。」


  「我覺得我的人生很失敗。」


  「嗯？」還是這個字，只是男人變了yi種帶有疑問的語氣。


  「從小受人白眼，也沒有得到過獎勵。」


  不是夏承浩不想回答，而是頭痛加上進入了重啟模式后的不適應狀態，唯yi能做的事情就是能進行最為簡單的回應，「嗯！」


  「我很沒用，所以他們給我起很難聽的外號」


  「嗯！」


  「我覺得我的沒有人喜歡我，他們大概無法接受像我這樣沒有父母的孩子，所以最終都離開了我。」


  「嗯」還是這樣。


  「你到底聽沒聽我說？」


  「嗯。」


  那聲音好像大了yi點，不過也可能是錯覺，但無論怎麼樣還能要求yi個倒掛在橋底下，下面就是幾十米懸空的人像個心理醫生yi樣和你親切聊天，已經是很不錯的結局了。


  「偷偷地喜歡過yi個男人，以為他也喜歡我。結果卻並不是這樣，他yi去不復返。」


  「嗯。」


  「我其實生活得很不開心」


  「嗯！」男人似乎只會這yi個字的回答。


  「你過得開心嗎？」


  「嗯？」


  「我問你過得開心嗎？」


  「你覺得呢？」


  「深更半夜這樣掛在橋上的人，多半是不開心的。」


  「嗯。」


  「人為什麼總是不開心呢？記得當年在孤兒院的時候，都比現在開心。」


  「嗯？」


  「我想大概人生就是不開心的，聽說孩子們生下來都會哭，應該就已經知道自己會過得很痛苦。為什麼孩子們會知道？是帶了上輩子的記憶嗎？」


  「嗯。」


  她小心地坐了下來，用手繞過欄杆yi只腳伸了出去，像是小時候坐在花園的護牆上看著外面的世界。只是現在只看到遠方的星光和隱約的雲彩，今天就連星星都有點不開心的樣子。


  「不知道死了的感覺怎麼樣，你知道嗎？」


  男人沒有回答，只是任夜風從髮絲之間吹過。


  「你當然不知道了，你也沒死，當然不知道死了之後怎麼樣。死的人也不會回來跟我們說他過得好還是不好，開心還是不開心，都是活的人自己想的，覺得死的人會很開心，或者很不開心，不過身體都沒有了，怎麼還會有開心不開心的感覺。你說對不對？」


  「嗯。」


  「小時候我想做很多事，現在yi件都沒有做就要死了，想想真是有點遺憾的感覺。不知道別人會在我的墓碑上寫什麼，會不會是yi個失敗的人？還是yi個無足輕重的人？還是只有名zi和yi串數字？我看電視里那些人死了，大家都會在說他們的好，說他怎麼是個關心別人的善良的人，還說他會活在自己的心裡，可我卻很少會想起死去的親人。」


  「你還沒有領略到生活的全部。」男人的聲音散落在風中。


  女孩似乎也根本沒聽到。


  「不知道生命是怎麼回事，死了是不是yi切真的就沒有了，就連活在別人的世界也只是yi種奢望。其實人總是要死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