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下廚,隻為不悔?
墨軒溯睜開假寐的雙眼,看著輕靠在他懷中的人兒,眼裏流淌著的有驚訝也有驚喜。
他僵硬的身子很快便放鬆下來,微不可查的挪動了一下,調整好姿勢以讓她得以舒適。
他突然有一些沒有了困意,或者說,不舍得闔上眼眸。
有多少個日夜,夜裏朦朧中還是會下意識的展臂向身旁伸去。卻又是多少次,攬了滿懷的冷清寂寥。
此時此刻,懷裏的溫軟觸感如此的真實,真實到他都不敢去相信。又怕再一次的欣喜睜眸,看到的仍是虛無。
墨軒溯一點一點的收緊雙臂,又一再鬆開,如此反複,如此手足無措。
片刻過後,他不過是抵著她的額,闔了鳳眸,眉宇神情間帶了滿足。
夏黎笙咬著下唇,眼中溫熱不止,她卻又不敢伸手擦拭,隻能是暗暗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努力壓抑。
她抑製著情緒,終歸是掙紮著逐漸在他懷中睡去。
……
再次睜眼,是夏黎笙所熟識的床幔。
她坐起身,環顧四周。
是她在仙客至尊的房間,檀木躺椅安靜置放。而她則在榻上,身上綢被滑落。
她怔仲半響,以手掩麵笑了起來,頗為自嘲。
隻是還未待她惆悵,門外隱約傳來了嘈雜聲。有人正匆匆踏著木梯上樓,走近這裏。
很快便有人急切的拍著門:“東家,東家,你在嗎?!”
夏黎笙揚聲道:“何事?”
“東家您快下去看看吧!再晚些廚房就要被燒了!”
夏黎笙忙翻身下床出門房門。
來人是廚房的員工,夏黎笙瞧了眼她臉上著急的神情也沒有再問什麽,朝一樓廚房的方向疾步走去。
廚房門外已多少圍了人,有員工也有客人。
夏黎笙看著從裏飄出來的煙霧,眉頭就是一皺,撥開人群走了進去。
看到的就是著著火的油鍋以及……冷著臉眼裏竟有著手足無措的墨軒溯。
她動作就是一滯,複而抿了抿唇忙拿過一旁的木蓋蓋住了油鍋,火這才被熄滅。
現場一片狼藉。
夏黎笙安撫了客人,又采取了相應的寬慰措施,再安排好員工收拾殘局,這才對罪魁禍首冷淡的說了一句“跟我來”。
夏黎笙帶著他進了一間雅間。
她在他身後關上門,看著他把餐盤放在桌上、轉身看她。
他如斯狼狽。
她眉眼逐漸摻染上了無奈,輕歎一口氣,“墨軒溯,你究竟想怎麽樣?”
他竟是一副委屈的模樣姿態看她,“我隻是想讓你和我回家。”
回家,是什麽概念。
夏黎笙斂眸靜默,眼底多是疲累。
她閉了閉眼,“墨軒溯,能別再鬧了麽?”
“我沒有在鬧。我從始至終,都是極為認真的。”
“可是,我會很累。”
墨軒溯眸色一沉,“為什麽。”
她輕輕搖了頭,在一旁坐下,神色淡淡的看著餐盤,問:“這次,你又做了什麽事?”
她的態度這麽冷淡。沒有氣急敗壞的惱怒,也沒有無可奈何的跳腳,更沒有咬牙切齒的責備。
他的心漸涼的同時,也覺得有些困倦。
他甚至開始有些懷疑,他做的這麽多這麽多,是不是都隻是在討她厭煩?
墨軒溯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兀自立在原地。
他微微低垂著頭,她看不到他眼裏的東西。
雙雙都沉默了好久,夏黎笙嘴角竟掛起了一抹笑,她笑問他:“其實你也很累的對不對?”
隻是她不知道,她的那一抹笑容有多悲涼。
她知曉他很累,她這麽倔強這麽固執這麽強勢。
她總是喜歡虛張聲勢,何嚐又不是在逼迫自己狠心呢……
怯懦的一直是她,為什麽一直在遷就的總是他呢?
所以,兩兩都累,分開了,不是正好?
她笑,微挑著眉頭對他說:“我們都累,何不幹脆分開?所有的傷痛也好,過往也罷,任時間流逝,自會粉飾得一幹二淨。豈不最好?”
時間可以抹平一切不是嗎?
“你可舍得?”
墨軒溯聲色清冷的問了她這樣一句話。
她笑容一僵,心髒收縮。
“你可會後悔?”
“你可會試圖挽留?”
“你可會留戀?你可會獨自一人在夜裏哭泣?”
“你可會……思念著一個人?”
他一連串的問出了許多許多的“你可會”。
她低垂著頭,沒有去看他。
墨軒溯目光沉沉,一瞬不瞬的看著她,“你可會?”
她默不作聲。
他卻突然一笑,說:“我會。”
她心尖一顫,聽得他繼續說道,“我不舍得,我會後悔會想挽留會留戀會想念一個人。甚至可能還會……悲泣。”
她鼻頭就是一酸,不敢抬頭。
“所以……”他話音一頓。
墨軒溯上前,在她麵前蹲下身,輕捏著她的下頷使她抬起頭來,直直的與他對視著,無法逃離。
他看著她,一字一句道:“所以,黎笙。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
因為是你,我不願意放棄。
因為是你,我才有堅持下去的理由。
如果兩個人在一起一定要有一個人要受委屈、要退讓,那那個人,讓我來當。
你無須煩憂,隻需要好好愛我,呆在我身邊就好。
夏黎笙看著他的眼睛,看著看著,驀地就滴落下了眼淚。
這是數不清的第幾次落淚,是數不清的第幾次因為他落淚,是數不清的第幾次在他的麵前落淚。
每每哭泣,從來都隻是因著一個人。
她的眼淚,每每在這個人麵前從來不由得她來控製。
是否是注定了她會敗給這個能令她哭泣的人?
而他,從一而終。
墨軒溯有些無奈,“怎的越發愛哭了。”話雖此,卻是愛憐的拭著她的淚。
回回便是這樣。
他摩挲著她的臉,道:“好了,別再哭下去了,等會眼睛腫了可不好。快,來嚐嚐我冒著生命危險做的菜。”
夏黎笙用手帕抹淨臉,並未做表態,任著他把她的身體轉了個方向,麵對著餐盤。
當他把蓋子掀開的那一刻,本想裝一下高冷憂鬱的夏黎笙立馬破了功,“噗”地一聲很不給麵子的笑出了聲。
墨軒溯聞聲哀怨的瞟了她一眼。
但看著她破涕為笑的模樣,他的眉梢也隱隱含了笑意。
夏黎笙吸了吸鼻子,好笑不已的盯著那一盤黑裏還帶著紅和綠的食物,問他:“你這做的是什麽啊?”
墨軒溯皺了皺眉頭,“你看不出來嗎?”
夏黎笙眨眨眼,“啊,這個……我猜猜。”
“西紅柿炒蛋?”啊不對不對,那那綠色的東西要怎麽解釋?
果然,他搖了搖頭。
“西紅柿炒韭菜?”
他搖頭,表情有些不太好。
“西紅柿炒青椒?”
他直接黑線了。
“那是青椒炒西紅柿?”
他:……
夏黎笙吐了吐舌,別辦法,實在是猜不出來了嘛。
墨軒溯輕皺了好看的劍眉,眉宇間似有困擾,“真的一點看不出來嗎?”
夏黎笙眨眨眼,“還請墨大閣主賜教。”
“紅燒魚。”
“……”
墨軒溯獨自低喃道:“明明有頭有尾的啊……”
夏黎笙默默看向那一盤名為“紅燒魚”的東西,實在是不忍心和他說“都攪成一坨了能看得出魚頭魚尾的眼裏這是有屎吧”……
墨軒溯隨即坐下,執筷鉗了魚上的一大片嫩肉放置小碗內。
至於這攪和成一團的東東他是怎麽分辨出來這個有待研究。
悉數遞到了夏黎笙的麵前。
夏黎笙仔細的瞅了瞅碗裏的食物,眼尾不自覺的一瞟,卻是瞥到了他手上有大有小、輕重不一的傷口。
素日白皙骨節分明好看的手此刻看起來竟有些刺眼。
她胸腔就是一堵,片刻沒有動作。
墨軒溯看她死死盯著自己的手看,有些尷尬。
收回手去的話,他的手上還執著筷;若是不收吧,這些傷口盡數讓她給看了去,實在是……
夏黎笙深呼吸了一口氣,接過他手裏的東西。
墨軒溯迅速的把手收了回去,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嚐嚐看吧,味道怎麽樣。”
夏黎笙心下就是一酸,曾幾何時他也變得這般小心翼翼和局促不安。
她夾了魚肉往嘴裏送去……
毫無意外的味道不怎麽美妙。
從裏到外毫無幸存的都燒焦了,倒是有幾分西紅柿的甘甜,但是和著一堆“焦炭”,澀苦得要死。更要緊的是,這一盤東西貌似都沒啥味……
這貨敢情是把東西一股腦全丟了進去?
既然如此,這魚……他有沒有處理幹淨啊?!
夏黎笙一口食物就哽住了,吞吐不得。
默默放下了筷,倒了杯茶狠心給咽了進去,然後抬頭,對上麵前那雙期待的眼眸。
他問:“味道怎麽樣?”
“……”夏黎笙靜默,這叫她怎麽回答是好。
於是她換了個話題:“你不會廚藝,那你這魚,你……處理幹淨沒有?”
墨軒溯展顏一笑,“處理食物興許我不在行,但是解剖生物……我想,算得上的不餘毫毛的。”
夏黎笙默默的為這條被“解剖”得連“毛”都沒有得剩的魚哀悼了幾秒。
“你還沒回答我呢,味道怎麽樣?”墨軒溯心有希冀也有緊張,即便他得了她家娘親的“言傳”,但是他認為,並沒有什麽用處。
至於為何不“身教”,隻因墨大閣主他娘親說了,要讓黎笙親眼見證著他為她所做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