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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西魏質子宇文拓

  「慢著,我還沒答應呢!」


  隨著這內容挑釁、溫度冰冷,但語調卻並不激烈的一句話,落瀟湘的格花大門外,出現了幾條身影。當先一人,身著團龍王袍,梳著西魏典型的那種高高的發髫,疏眉鳳眼,身形高挑,肩膀有些窄,故而人顯得很清瘦,一雙眸子略有清芒直視著演樂坊內主座,整個人仿若沉溺於紙醉金迷之中,渾濁中帶著些空洞

  這便是當今西魏四皇子,入長安為質已歷二十三年之久的宇文拓。


  恭王振衣而起,面上帶了怒色,語調冷冽道:「四皇子,無故攪擾本王雅興,這般狂妄無禮,視本王為何等樣人?難道在長安這麼多年,尚未學到半分禮數嗎?」


  由於魏帝派遣的乃是嫡親皇子為質,故而皇帝按照相應的王族規格禮敬,准予著團龍王袍,應可平添幾分英勃才對,然則宇文拓舉止形容,卻透著股不容忽視的膏粱氣,語調也略顯輕浮:「恭王殿下是在說笑嘛?這些可不是恭王府,殿下這般言辭,心胸莫不是過於狹隘了呢?」


  恭王氣息微滯,忍了忍,將寒冰般的目光投注在宇文拓的身上,冷冷道:「那四皇子總該知道這裡是落瀟湘吧?你這樣衝進來是否也有違規矩?」


  「我沒沖擅入擅進啊,」宇文拓睜大了眼睛,表情甚是誇張,「先聲明清楚,我可是聽說今天是魚姑娘撫琴佳時,想著怎麼也是久而難遇,故而早早地便定下了位子,順便也來看一眼令我朝思暮想的姑娘們,有何不可啊?殿下若不相信的話,可以親自問問落瀟湘的門童啊。」


  他這一番胡言亂語,詭詞巧辯,竟將恭王姜無憂堵得一時說不出話來。欲要認真分證,對方又只是進來,並沒做什麼,何況還是打著尋花問柳的旗號,如若就這樣粗暴地與身為西魏皇族的宇文拓發生碰撞,會不會有不開眼的御史參一本不說,未免顯得自己太失風度,只得咽下這口氣,將精力轉回到李蘭身上,道:「先生,你我且前去浣花居吧,是本王略失皇族威儀了,還請見諒一二。」


  此時演樂坊內甚是安靜,恭王的語調也不低,宇文拓對他的話應該聽得非常清楚,可看他平板的臉色,卻分明如同沒有聽見一樣,絲毫不理會,仍然將略灰的眸子鎖在恭王的臉上,用著與適才同樣浮誇的聲音道:「殿下急著走是要做什麼啊?平素你我私交甚密,為何今日如此這般推就啊,實在不是我所認識的恭王,難不成殿下急於前去魚姑娘的浣花居,是怕我攪事不成?」


  恭王姜無憂眉睫輕跳,蟒袍隨風自飄,右手在桌面上一按,剛剛直身而起,就被李蘭按住了肩膀。


  李蘭淡淡一笑,面色寧靜地站起身來,溫言笑道:「恭王殿下並非推就,只是過於考慮在下的感受罷了。若是怠慢之處,還請四皇子見諒。」


  「你是何人?」宇文拓漫不經心瞟了一眼李蘭,雖見其容顏極是清雅文弱,應是不凡,卻未曾放在心上,當下語調嘲弄道:「我與恭王闊談高雅,關你這等愚民何事?我且問你,可曾登第御封授官?還是門楣清佳的世家子弟?」


  「李某不才,未曾授官。」李蘭笑意微微,攤了攤手,「家境尚寒,不過是一介無足輕重的書生而已,不知四皇子有何見教呢?」


  「既未授官,且非是世家子弟。」宇文拓眸色森寒,辭氣狠冽,「尚敢與我這般措辭,也不瞧瞧自己的份量,竟可有如此膽子攪擾!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


  李蘭的視線緩緩落在這位西魏四皇子的身上。好奇是所有智慧生命最難止的癢,是最大的誘惑,故而李蘭也無法倖免。譬如他現在就很好奇,宇文拓身處長安多年到底是怎樣活下來的?京畿重地,天子當朝,行事尚且這般狂悖,若是平素胡鬧些倒便罷了,可如今長安已然成風起雲湧之勢,尤其是在朝議其歸國這等盛事的風口浪尖上,宇文拓就真的不怕衝撞了恭王而惹得皇帝不滿,進而否了歸國日程一事?何況東窗那邊尚有堂堂南楚的內衛總統領冷眼旁觀著呢,當真是奇煞了李蘭。


  「四皇子為何這般惱怒呢?」李蘭歪著頭看了看他,臉上突然浮起了一絲笑容,明明是清雅文弱的樣子,卻無端讓人心頭髮寒:「在下既是一介微不足道的愚民,那四皇子何必與李某這般見識呢?未免太過刻薄了些吧?這般行事實在過於氣度有失了,莫不是說西魏也看不起我朝百姓嗎?」


  此言實乃誅心之言,令宇文拓心頭一震,牙關咬得格格作響,全身劇烈的顫抖著,雙目噴過,欲待要撲向李蘭,旁邊又有個正在挽袖的恭王姜無憂,只能喘著怒道:「你這妖人,安敢如此污衊於我!」


  李蘭神色淡淡,喉間發出輕柔的笑聲:「在下不過是暢所欲言罷了,四皇子為何要如此大動肝火啊,莫非是李某真得屬實,以至於四皇子惱羞成怒啦?」


  「一介愚民,我不與計較便是。」宇文拓到底也是在長安「忍辱負重」多年,若是毫無半分抗壓,只怕早已淪為廢人,當下微平怒意后,語調甚是清寒道:「恭王殿下交友範疇之廣,實令我等汗顏,此來我不是來與這愚民做那意氣之爭的。今日既是魚姑娘難得撫琴奏曲,然則殿下獨佔彩頭,未免過於倉促了吧?」


  演樂坊東窗,夏雲泥遙遙而起身向這邊走來,語調平板無波,似乎對此事毫不在意:「當真有趣,堂堂西魏四皇子久居長安多年,竟不識得雲陽公主府的客卿先生,尚且妄稱其為一介愚民,說出去也不怕天下人笑話?或是說,四皇子未把雲陽公主放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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