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三千大道
漆黑的古洞，也不知究竟蔓延向了何處，除了洞口處因為外界照進來的光而有些明亮之外，越往洞里，就越發昏暗。不過，那無盡黑暗之中，彷彿又有著一道微弱的熒光，像眼睛一般一眨一眨。
君若離揉著渾身被摔疼的部位，同時服下幾顆元丹后，向著古洞內部謹慎地走去。
雖然如今已經擺脫了外界那陣法的威脅，可是君若離知道，此刻的自己並沒有安全，這古洞里可能有著更多的暗器或是埋伏，所以自己所走的每一步都必須小心翼翼。
也不知走了多長時間，君若離終於停下了步子。不過他的臉色有些凝重了，因為在不遠處的前方，依舊有著那一閃一閃的熒光，可是那熒光卻沒有絲毫的接近。
「這古洞也有問題。」
君若離無奈的嘆了口氣，真不愧是林驚山那樣的強者都想要進來的地方，果然也不平凡。不過此刻的自己，又該怎麼走？
君若離此刻已經完全置身於黑暗之中，往回看去，早已不見了洞口的光亮，除了那極深處的瑩瑩毫光，便沒有了任何的光源。君若離忙不迭取出一顆月光石，周圍這才亮堂了一些。
可是當一切有了光明，君若離卻愕然發現，前方五步處立著一個人！
這可把君若離嚇了一大跳，險些就要叫了出來，可是當他看清楚前方之人時，卻又愣住了。
前方是一個少女，一身青衣，若出水青蓮，那與眾不同的蘑菇頭與漆黑的眸子，令君若離只覺得一陣親切與柔和。
「煙雨？」君若離獃獃的喚了一聲，不過孟煙雨卻並未回應他。
「不，這不是煙雨。」君若離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因為他看到，前方那孟煙雨的身軀是半透明的，她的腳尖還懸浮在離地三寸的空中，完全不是如今已經化體的孟煙雨。
「孟煙雨，你可知錯！」就在此時，又傳來一個人的聲音，這聲音君若離很陌生，似乎是一個男子。
「我沒錯。」孟煙雨看向身旁，那突然出現的陰影，君若離看不清那是誰，只不過那人突然對孟煙雨攻擊，竟然在一瞬間擊穿了孟煙雨的身體！
「煙雨！」君若離驚呼一聲，快步跑向前去，可是任憑他如何地跑，他與孟煙雨和那男子的距離依舊隔著五步。
「元之大陸的規矩，不容任何人蔑視。」那陰影說著，拔出了穿過孟煙雨的長劍，轉身離去。孟煙雨口吐鮮血，凄慘地笑著，她好像哭了，周圍只有她一個人，任由腹部那巨大的傷口噴湧出血液，瀰漫在整片大地。
君若離只覺得自己的心這一刻快要從胸膛炸開，為什麼眼前這一幕他自己覺得很熟悉，彷彿自己真的見到過。他痛苦地跑上前去，拚命地想要撲到孟煙雨身旁，可是一切都彷彿被什麼控制著，那五步之遙，無論如何也無法跨越。
「若離……」孟煙雨無力地倒在地上，像是已經枯萎的花落入土壤，只不過她口中輕呼著這兩個字，那一瞬間，她看向了君若離，然後，輕輕合上了雙眼。
轟！
君若離的腦中頓時一陣嗡嗡，他明知這一切很可能是幻象，可是卻還是忍不住當真了。他無力地跪坐在地上，目光空洞地望著孟煙雨。
突然孟煙雨的身軀散去了，一切再度歸於平靜，君若離手中的月光石，也不知為滅了。
無盡黑暗，是誰在這裡沉默？是否這是你心裡，不願意提起的擔憂？
君若離木然地爬了起來，前方的深處，依舊是那可望不可即的光，他的身邊依舊是一片黑暗。他拿著不明何故滅掉的月光石，繼續向前方走去。
「是幻覺么……」好在君若離的心性較好，反覆思索片刻便也想通了，可是為什麼，剛剛那一幕仍舊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即便知道那是假的，可是為何，自己有一種沉重感。
就在這時，手中的月光石突然又亮了。在前方，站著兩個背對著自己的人。這兩個一男一女，皆為中年。
「爹……娘……」君若離怔怔地看著前方，那兩人正是君玄機與夢璃！
嗖！
這時，一道紫色的光影從遠處突然閃過，那面帶骷髏面具，身穿暗紫色皮衣。
「暗影！」君若離大驚，下一刻，周圍的景象突然變成了整個風城。此刻的風城彷彿沐浴在血海之中，那暗影看似削瘦的身形孤傲地出現在城樓上，他輕輕抬手，彈指間，就有無數人爆炸。
君玄機與夢璃怒喝一聲，二人同時攻向暗影。
噗！噗！
可是，暗影的雙手卻緊緊地鎖住了二人的脖子，緩緩將二人從地面提了起來。
「爹！娘！」君若離幾乎癲狂了，這他媽的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會出現這些畫面！這一切明明就是個幻象，為什麼自己又如此懼怕與惶恐！
只見暗影雙手用力捏了捏，隨後就傳來咔咔兩聲，君玄機與夢璃停止了掙扎，四肢無力的垂下。
一切，再度化為黑暗。
之後，又是一幅幅情景浮現在前方，或是林悠然花千月死了，或是君家毀了，亦或是整個風城都化為了廢墟。一切的畫面千百遍地在君若離眼前放映，每一次過後，他就越獃滯，越絕望。漸漸的，君若離似乎已經開始麻木了起來，他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繼續前行。
突然，周圍亮了起來，原來他不知何時已經走在了一個寬闊的地方，周圍連接著密密麻麻地洞口，他茫然獃滯地看向四周，也不知該走哪一個。
「為什麼不走了？」
就在這時，這無數洞口中似乎傳來了一道蒼老的聲音。
君若離木然地看向四周，問道:「誰在說話？」
「為什麼不走了？」那聲音依舊這麼問著。
「我……怕了。」君若離低下頭，聲音很小。
「怕什麼？」那聲音問。
「怕一切。」君若離低聲道。
「這周圍的洞口你可知有多少個？」又傳來那蒼老的聲音。
君若離木訥地搖頭。
「這裡一共有三千個洞口，每一個洞口對應著一個人生的大道。比如你正左邊的洞口，你走進去后，那麼你的未來，你摯愛之人便不會因你而死。」
君若離眼睛突然亮了亮，他挪動著腳，似乎想要向那裡走去。
「你右邊的洞口，則是你的父母將不會因責任而死，他們將不再需要承擔與背負百萬人的性命，他們可以很悠哉地與你生活。」那聲音說。
君若離停下腳步，看向右側。
「除了你正前方的洞口，其餘兩千九百九十九個洞口都對應著你所希望的人生，只要你踏入，你所懼怕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君若離突然怔了怔，「我所懼怕的事……」
那聲音又說:「不過沒關係，此刻你可以選擇。」
「我所……懼怕的事。」
君若離的眼中似乎不再如同先前那般死寂，似乎有一絲光芒在閃爍。
「原來之前的一切，之所以我會覺得熟悉，是因為那些都是我曾經一直懼怕的事情。」君若離緊握拳頭，驀然又鬆開，他喃喃道:「我怕未來煙雨會因為和我在一起而死，怕自己無法背負起城池抹殺的責任而害了爹和娘，怕連累著君家和整個風城，這些……原來都是我懼怕的東西！」
「我前面的洞口，又是什麼？」君若離抬起頭，問道。
「你所懼怕的人生。」蒼老的聲音說道。
「三千大道，三千人生，只要我不選前方的洞口，那麼一切都會很好，是么？」君若離的眼中神光越來越亮，他看著前方，那一個正對著自己的古洞。
「是。」聲音說道。
君若離邁步，向右側走去，一直走到洞口，他都沒有停下。
突然他方向一變，又向另一個洞口走去，如此這般，他停在了那個一開始正對著他的洞口前。
「雖然我也很希望一切的擔憂都不要實現，可是如果選擇了其他的洞口，那豈不是意味著逃避？逃避自己的人生，逃避自己所應該去面對的東西。」君若離背對著這個古洞，其餘那兩千九百九十九個古洞就這樣被他盡收眼底。
那聲音沒有傳來，沒有任何人回應君若離。
不過君若離突然笑了笑，他的腦中彷彿有什麼模糊地畫面一閃而過，他揉了揉額頭，說道:「人生，總是會有無數的擔憂與懼怕，我不想去逃避。」
君若離轉身，面相前方的洞口。
「我寧願經歷千辛萬苦去保護我愛的人，也不願意自己逃避到那個自己構建出的幻境，因為。」
啪。
君若離前踏一步，邁入洞口之中。
「因為那樣我會覺得不踏實，相比較來，我還是更相信自己的努力。」
聲音回蕩，君若離不再有任何猶豫地走入洞內。
突然，一切彷彿都消失不見，君若離眼前的世界變了，沒了三千洞口，此刻他的面前，只有一個微笑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