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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夜半三更

  四月十五這日,天氣晴朗,雲白天藍,春日裡的艷陽泛出了耀眼的金光,清音寺坐落在海拔在三千八百多米的翠峰山上面一截半山腰上。雖說已經是立了春,不過積雪還沒有完全消融,這翠屏山古木森森,清音寺寺院周圍長滿了四季不落葉的雪松和高大的板栗樹,山風吹起來的時候,還是感覺涼颼颼的有些寒意。春寒只是在早晚,午時陽光充足時,完全是暖暖的,山裡的野杜鵑和山海棠一日又一日的看見了新長出來的嫩綠色枝葉,還有枝葉下一朵一朵冒出來的花苞和一些脫落了苞片的花骨朵。只要日頭好,不出兩三日,粉嫩粉紅粉黃粉藍色的花兒就全開了,這翠屏山春日裡的好風光才開始慢慢顯現了出來。


  因白日里天氣晴朗,夜晚天空中就掛上了月亮,如錦織就一般的天幕上,月滿如銀盤,周圍散落著無數似隱若現的繁星,讓人看了不由得沉溺其中。清遠師太一早就告別了錢玉寧帶著夢星回去了葯廬,錢玉寧手持燈籠,來到門邊,見初言初凈兩個年輕小尼姑正在門檻上相互依偎坐著,看她們那個樣子,比冬日裡還要冷一樣。


  錢玉寧走過去,道:「初言小師傅,初凈小師傅,這晚上山風吹起來還是怪冷的,怎麼今兒個穿這麼薄呢!」


  初凈道:「還不是看今兒個白天里穿東襖熱得很,我們兩個便回去脫了,換了件薄的,誰知道晚上還是那麼冷,凍死我了。」邊說還邊打了個冷顫,似乎真的冷得很。


  錢玉寧溫和的笑道:「這天確實難伺候,早晚冷如冬日,午時又熱得很,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穿衣服了。兩位小師傅,不如進屋裡來喝杯熱茶吧,今兒個我做了些吃食,忘了清遠師太和夢星不在,做多了,不吃扔了又怪可惜的,你們要不要吃一些。」


  初言初凈平日里也是常常受錢玉寧的好處,無非就是一些小玩意兒和吃食什麼的,也習慣了,清遠師太在時也不說的,有好吃的東西時還會讓夢星給她們也拿一份兒。聽見這話,也不推辭,就隨錢玉寧一起進了屋子裡去。


  屋子裡暖融融的,確實比院門口好多了,錢玉寧端出一碟子乾果並一碟子各式糕點來,指著桌上的一壺茶水道:「兩位小師傅,咱們可都是老熟人了,不要客氣,這茶是我剛沏好的,請慢用吧!」初凈初言兩人說了幾句感謝的話,分別在桌邊坐下來,開始拿起桌上的糕點吃起來,不時來一口熱茶,這般滋味,真是太享受了,心裡說不出的快活。


  一盤糕點不一會兒就見了底,兩個女尼姑吃得是狼吞虎咽,氣勢昂揚,畢竟寺院中的伙食太差了,很少能吃到如此美味,兩人也都不客氣,沒有一絲女子的扭捏和矜持,對從小就因為家境不好吃不起飯而被送進寺廟的她們來說,填飽肚子比什麼都要緊。


  許是吃飽喝足了困得很,兩位女尼都趴倒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起來。


  錢玉寧小心翼翼的上前去探了探兩人的鼻息,是正常睡覺時候的呼吸,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剛才怕她們醒來得早,她多加了一些迷藥,但她從來沒有干過這種事,怕自己下的藥量過重了至人身死,所以忐忑不安。現在總算放下心來。


  錢玉寧給自己披上一件厚披風,,出了屋子,在門口靜靜的立著,心裡默默算著時辰。不一會兒,外面傳來了兩聲短的和一聲長的貓叫聲,錢玉寧拔下門背後的木栓,看見門外立了三個人。其中,劉嬤嬤孫嬤嬤是異常熟悉的,她剛開口喚了一聲:「劉嬤嬤,孫嬤嬤。」兩位嬤嬤就激動的走過來一人執起她一隻手來緊緊握在手心裡,兩位嬤嬤也都異口同聲嘴裡喚道:「姨娘安好,可想死老奴了。」說完,不由自主擦起淚來。錢玉寧見兩人旁邊還有一個從未謀面的女子,心想,她就是應芳了,於是走上前去,拉起那女子的手道:「應姑娘辛苦了,你的手好冰,一定很冷,咱們快進去吧。」三人隨她來到她的屋子裡,錢玉寧不敢點燈,就著淡淡的月色,看了應芳一回,應芳也大大方方任她看,錢玉寧抓著她的手坐在桌子旁邊道:「應姑娘好膽色,為我主僕三人,你是費心了,不過,這事被主持定遠師太知道的話,恐怕會責罰姑娘,我這裡還有一百兩銀子,贈與應姑娘,以報你為我主僕三人盡心之恩。」


  應芳滿面嚴肅,突然棄了坐著的凳子,跪下說道:「姨娘,應芳想跟隨姨娘左右,以效犬馬之勞。」


  錢玉寧正色淡淡道:「哦!我聽說你原來是京城百年名門世家林府的姨娘,怎麼會甘願屈居在我這個被送到尼姑廟丟棄且名份未明的薄福之人手下呢?」


  應芳低下頭,態度謙卑的道:「姨娘乃福澤深厚之人,應芳見姨娘氣定神閑,面色紅潤,肚圓如玉環,膚白若凝脂,天庭飽滿,周身有柔光附身,姨娘懷中的小公子將來一定是貴人。請姨娘收下應芳,應芳不才,但願意盡我所能,忠心護主。」


  錢玉寧看了她片刻,說道:「依你之見,現在我該如何?」


  應芳恭恭敬敬道:「姨娘現在已有身孕六個多月,看來離生產之日不遠了,侯府近期一定會派人來給姨娘接生,順便監視姨娘,一旦生下小公子便會抱走,從此姨娘母子天涯各一邊,一生都分別。」她小心翼翼的抬起頭來看了看錢玉寧的臉色,又繼續說道:「奴婢已經為姨娘籌謀好下山的路線,只要姨娘下定決心,奴婢願意為姨娘盡心。」


  錢玉寧有一絲疑惑:「下山的線路?」


  應芳神秘一笑,道:「對,下山的線路,這是奴婢在這山上呆了幾年慢慢摸索查探到的,這條小道就在側山,離上下山的大路不近不遠,但隱藏在密林蔓藤之中,非常隱蔽,平時人跡罕至,我們乘夜下山,天亮之前必可到達城門口,天一亮,城門大開,我們便可順利進城了。」


  錢玉寧思量了片刻,道:「這寺中尼姑都是有武藝的,尤其清遠師太與定遠師太,她們耳聰目明,恐怕我們不易過關吧!」


  應芳把手伸出來攤開,手掌心中一個褐色的小瓷瓶正靜靜地躺著:「姨娘請看,這是一種無色無味的迷藥,乃是從一個藍月國商人手中買來的,此葯非常厲害,任她武功再高,也防不勝防。」


  錢玉寧按下心中的一絲心慌,冷冷道:「既然你得此神葯,又能自由下山,為何不就此逃出生天,自由自在呢,何必又刻意來投奔我這個被軟禁的無用之人。」


  應芳此時臉上顯出凄楚之色,苦笑著緩緩說道:「姨娘有所不知,奴婢乃林府家生子,所以他們將奴婢送來寺里,奴婢不敢逃,寺里定遠師太也深知這一點,所以讓奴婢隨各位師姐妹下山採買也是放心的很。如果奴婢逃了,官府是一定會發抓捕文書的,待到抓回來就是一個死字,況且奴婢一介弱質女流,又能逃到哪兒去呢?天大地大,卻沒有奴婢的容身之處。還有奴婢的父母兄弟,定會被府中的夫人以家法處置,而奴婢那個可憐的女兒就更沒有好日子過了。奴婢也是沒有辦法,這次投奔姨娘,奴婢也是思前想後,才決定放手一搏。請姨娘他日與小侯爺重逢后,能記得奴婢的忠心耿耿,救奴婢一家於水火,奴婢從此一定為姨娘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錢玉寧驚聞此言,一時之間也沒了主意,不知該不該信任眼前之人,於是不著痕迹的微微抬眼掃了一眼此時在應芳背後,正對著她侍立在一旁的劉嬤嬤面上,劉嬤嬤見姨娘眼風掃來,似有詢問之意,她便朝著姨娘點了兩下腦袋,算是對英方的說辭做了肯定。


  錢玉寧見劉嬤嬤點頭,心下暗道:「現時也沒有別的法子了,姑且試他一試,再呆在這裡總是等死,現在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徐嬤嬤送她來寺里時對她說的那番話言猶在耳,那老婆子沒安什麼好心,要讓她們母子分離,真是好歹毒的心腸。應芳雖說現在還不知道人可不可靠,但她所講倒確是真的,此事宜早不宜遲,如果下山晚了,被侯府來的人堵住了,到時候恐怕再也無力回天,與其眼睜睜的看著她們把自己的孩子抱走,不如就此下山,就算死也要和孩子死在一起。」


  想到此處,錢玉寧臉上揚起一抹笑來,起身上前一步去扶此時正跪在地上的應芳,道:「應姑娘不必如此拘禮,哪用你行此大禮。」邊說又邊橫了一旁站著的劉孫二位嬤嬤一眼,佯裝生氣道:「二位嬤嬤也真是的,眼看應姑娘跪著也不知道扶起來,這地上多涼啊!」


  劉孫二位嬤嬤也像是剛醒過來的木頭人一般,馬上熱絡起來,上前來幫著一起把應芳扶了起來。


  應芳順勢扶著劉嬤嬤孫嬤嬤的手站了起來,錢玉寧的一雙手就是在面前虛晃了一下,應芳便站起來了,此時同劉孫二人俱是恭恭敬敬的站在錢玉寧眼前。


  錢玉寧又坐下,道:「應姑娘坐吧,站著說話多累啊!況且方才又跪了這麼久。」


  應芳連說:「不敢,不敢,主子坐著,哪有奴婢坐的份兒,奴婢站著就好。」


  錢玉寧見她恭謹,也沒再強求。


  錢玉寧問劉嬤嬤道:「劉嬤嬤,你怎麼看?」


  劉嬤嬤回道:「姨娘,應姑娘確實說的頗有道理,一般大戶人家姨娘要生產之前是會派穩婆和婆子丫鬟等一干人等來提前伺候的。姨娘現在已經是六個月的胎了,確實不能再等,要儘早下山才好。」


  錢玉寧簇了簇眉頭,道:「可是我挺著大肚子行動不便,如何下山呢,你去過那條道查看過沒有?是不是陡峭非常?有沒有蛇蟲鼠蟻之類的。這院中幾十號人,這一小瓶葯夠嗎?會不會出什麼紕漏?我們下山之後,有沒有人來接應?要不要先派人通知小侯爺一聲呢?」


  一口氣問完這麼多問題后,不等劉嬤嬤回答,錢玉寧自己又幽幽嘆了一口氣道:「你說,小侯爺真的會在乎我?來救我嗎?這麼久了,或許,他早已把我忘記,拋諸腦後也未可知!」


  劉嬤嬤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沉穩道:「姨娘又在胡思亂想了,小侯爺一心一意念的可都是姨娘,這早在江寧時,老奴已經都看出來了。小侯爺看重姨娘,更看重跟姨娘所懷的小公子,姨娘可要心中明白才好。」一旁孫嬤嬤也湊上來道:「對啊!老奴也覺著小侯爺是喜愛姨娘的,在綠柳別院,小侯爺待姨娘如珠如寶,奴婢們可都是看在了眼裡的,姨娘且放寬心。」


  這時應芳上前一步和二位嬤嬤站在一起,道:「奴婢下山時,也聽市井中人在議論紛紛,說安信侯府小侯爺最近似乎在找什麼人,調動了許多禁衛軍,為此事,還被老侯爺責罵了一頓。奴婢當時不知所以,後來見到姨娘,得知姨娘正是小侯爺府上出來的,那時,才恍然大悟,莫非小侯爺如此找尋,掀翻了整個京城,竟然都是為了姨娘。」


  聽三人一番說話下來,錢玉寧又恢復了鎮定,她摸了摸自己已經滾圓的肚子,道:「應姑娘,你看,我們何日動身為好?」


  應芳一笑:「姨娘,應芳已經得知,三日後定遠師太會吩咐寺中大部分的女尼依照往年慣例下山去化緣,待她們走後,我們等兩天再行動身。」


  錢玉寧讚賞的看了應芳一眼,道:「應姑娘果然耳聰目明,天資聰慧。那你說,我們什麼時辰動身呢?」


  應芳斂起笑容,正色道:「依奴婢之見,晚飯時,奴婢與劉嬤嬤孫嬤嬤將飯食做好,姨娘就聲稱不舒服或不餓,不想吃飯,寺中飯點一向準時,她們酉時用飯,待她們都暈過去后,我們戌時便動身下山。」


  錢玉寧想了想,搖頭道:「不妥,我看劉嬤嬤做完晚飯過後就要先行動身下山去,我們等到天蒙蒙黑,她們都吃過了飯食再走,待我們行至半山腰,劉嬤嬤那時帶小侯爺前來接應,方為上策。不然清遠定遠兩位女尼武功高深,這寺中眾女尼也頗有些武藝,萬一有人沒有中迷藥暈倒,她們其中一人追來,我們都不是對手,到時候全部被拿下,豈不是功虧一簣。劉嬤嬤先走,她行動靈便,又熟識京中路線,能找到安信侯府,去見小侯爺,到時候就算我們三人沒能逃脫,至少劉嬤嬤可以告知小侯爺來此處援救,不至於一敗塗地。」


  應芳劉孫二位嬤嬤聽了,不由得對錢玉寧刮目相看,想不到姨娘競能有如此見識,心下佩服,嘴上連連稱好,只覺得這個計謀天衣無縫,大有可為。心中雖然懼意猶在,可是此舉關乎以後,各人都是小心謹慎,這一下子又增添了無數信心,只覺得前面就是康庄大道,志得意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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