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鬼馬山
謝之舞的手機連同書包,在一上車的時候就被啤酒肚扔出了窗外,她想莫璟堯大概也是差不多情況。漫漫車途兩個多小時,除了跟莫璟堯說說話,她也找不出別的樂子來打發時間,可莫璟堯這不解風情的人,居然一上車就開始閉目養神,常常是她胡天海底一頓亂說之後,才換得他淡淡的一個嗯字。
前排的司機忍不住笑出聲,自以為善解人意的勸她,“妹妹,人家是真不樂意搭理你呢,你就別熱臉去貼冷屁股了,你要是真想聊天,哥哥陪你……”
謝之舞冷哼一聲,“跟你能聊毛線?”
司機得意洋洋的一伸大拇指,“你想聊什麽哥哥就跟你聊什麽,不是哥哥吹牛,哥哥在咱鬼馬山上,也算是個有文化的。”
“好吧,讓我想想,咱聊什麽呢?宇宙是怎樣形成的?唔,這問題是有點兒深奧。要不然,黑洞無毛定律?哥德巴赫猜想?費馬最後定理?四色猜想?再不濟,水晶頭骨之謎咱們總能聊到一起的吧?”
謝之舞認真的掰著手指頭,斜眼一看,剛剛還自稱是鬼馬山上最有文化的司機,早已經蔫兒蔫兒的說不出話了。
莫璟堯瞧著謝之舞不屑的小模樣,心下一陣無奈,歎了口氣又閉上眼,這才說道,“別鬧了,好好休息休息,儲存一下體力。”
謝之舞本來還想問為毛線要儲存體力,可轉眼又一想,聽莫璟堯的話那是絕對沒錯地,於是撇撇嘴,乖乖的靠在一邊,學著他的模樣也閉目養神起來。
因著接連兩天考試,早已累到不行,她這一閉眼,就漸漸睡著了。
謝之舞醒來的時候,整個人是靠在莫璟堯懷裏的。一旁負責守著她的年輕人,在看到她睜開眼的時候,已經送上了一枚不懷好意的微笑。謝之舞哼唧一聲,白了他一眼,頭頂莫璟堯卻沉沉發出聲音,“醒了?”
她不甘不願的嗯了一聲,隻好慢悠悠的起身,還不忘又狠狠剮了那人一眼。要不是他,她現在還可以裝睡的。
“休息的怎麽樣?之後可能要拚體力的。”
莫璟堯一句話讓謝之舞傻了眼。從小到大但凡能比的,謝之舞統統不怕,唯一能讓她甘拜下風的,就是扯上體力的項目。小學六年她仰臥起坐就沒及格過,到了初高中,長跑那更是讓她內牛滿麵到極點。
說話間,車子已經停了下來。謝之舞懵懵懂懂的跟著下車,才發現天已經漸漸黑了。這車一開,居然就是七八個小時。
停車的地方看上去是個碼頭,傍晚的河畔,柳枝在微風的輕搖下拂過河麵,謝之舞惆悵的看看眼前寬廣的河流,再看看身後來時的路,一時間,心頭的情緒無以複加。
“謝小姐,想逃那是不可能的了,咱們車都開了八個小時,你要後悔也晚點兒了。來,笑一個,別讓咱們莫大少為難。”
猥瑣司機的猥瑣話,謝之舞聽來卻覺得更加憂傷了。
司機愈發得意,“你是害怕嗎?雖說咱們九爺那的確是殺人不眨眼雷厲風行說到做到求生不得求死不……”他看看謝之舞鄙視的眼神,意識到自己一個不小心露了那上不了台麵的文化底蘊實,隻得尷尬的咳了兩聲,“總之,咱們九爺是個講道理的大好人,和藹可親著呢。”
“哎。”謝之舞長長的歎了口氣。
司機急的跳腳,“怎麽,你不信?”
“我幹嘛不信,我信不信又有什麽關係……我隻是覺得,你幹嘛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啊,你怕我逃走啊,其實不瞞你說,我是真的挺想逃走的。大叔,我後悔了,你就把我放了唄。”
司機似是對於從哥哥到大叔的身份變化接受無能,嘴角抽了抽,“現在才知道怕?”
謝之舞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點點頭,“是啊是啊,我的神經實在是太粗了,我的反射弧實在是太長了,而且——”
“我暈船呀……”
*
暈船的謝之舞果然在小船上吐了個昏天暗地。
先前還揣著不可告人的心思的幾個年輕人,一見這狀況,早就拔腳逃的遠遠的。謝之舞整個人軟軟的靠在莫璟堯的胳膊上,一邊腹誹這幫人實在太過現實——吐的再醜她好歹也是個美人不是?一邊又哼哼唧唧的埋怨莫璟堯這人真是一點兒也不解風情。
她都虛弱成這樣了,他就不能伸手摟摟抱抱?
莫璟堯見她好像真的很難受的樣子,把身邊的水杯端給她漱漱口,想了想,對她說,“你下午那場考試沒有參加,今年的成績大概不會好到哪裏去了。”
謝之舞轉身靠在欄杆上,把漱口水吐進了河裏,“沒事兒,我的分數是沒辦法驚豔了,可隻是缺考一門英語,過一本線還是沒問題的。”
莫璟堯看著她充滿自信的側臉,再想想四門分數加起來可能都及不上她一門理綜的之歌,內心再次唏噓感歎。
“幹嘛,你擔心我?”
謝之舞嘻嘻哈哈的靠近,莫璟堯下意識不動聲色的往一旁避了避,“我隻是覺得,畢竟是我連累你,如果成績不理想,不如明年再考一次。”
“得了吧,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高三這種地獄式的日子,我可是一分鍾一秒鍾都不要再過了!”想想,又笑言,“其實我知道,你這是怕我暈船暈的太難受,所以轉移我的注意力呢。莫璟堯呀,其實你這人還真挺體貼的。”
莫璟堯覺得自己的嗓子被噎了一噎,末了居然沒有解釋什麽。
謝之舞對他的沉默也已經習以為常,手指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自顧自的念叨起來,“你說他們這是要把咱們往哪兒帶呢?鬼馬山,要是當時蘇哲聽見就好了——可是,我怎麽不記得G城周圍會有個叫鬼馬山的地方?唔,我地理是不太好……”
“我也沒聽過這個地方。”
“那就不是我孤陋寡聞嘍?”謝之舞不經意的點點頭,“起初我還以為他們會蒙住我們的眼睛,現在看來,這地方不僅沒人聽過,就連我們這一路被帶過來的,恐怕也很難自己找到。鬼馬山,你說我們下船以後,是不是還要爬山?”
莫璟堯看看謝之舞驚悚的小眼神,很不厚道的點了點頭。
謝之舞一陣哀嚎。
“蔡九這人心思縝密,不太輕易相信別人。他選的地方就算不是最隱秘,那也是最有利於他的。二十多年前他退出G城從此下落不明,有傳言說他去了泰國,不久便在那裏東山再起。現在看來,這傳言多多少少有幾分是真的,起碼他是真的翻身了,還避過王五那幫人的眼線,在這裏建了個秘密基地。”
莫璟堯眉頭微皺,似是有什麽解不開的心結。謝之舞看著就不舒服,又想知道更多的東西,隻好打哈哈一般的引著他開口,“那他找上你到底是想幹什麽呢?照理說,如果他要報仇,應該找王五,看樣子他也有了報仇的資本,找你來莫非是要跟你合作借莫家的勢力?可如果要借勢,那就不該用這種法子,有求於人可不是這種態度……這麽一看,他跟那王五還真是一路貨色,都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謝之舞的分析倒是讓莫璟堯不由笑出聲,“那你覺得,他想幹嘛?”
“我怎麽能知道。”謝之舞不滿的斜他一眼,“他能找上你,無非就是這麽幾個原因:借勢報仇、找你報仇又或者像王五一樣……你跟他的年代差了二十多年,他風光的時候你才斷奶,怎麽想你都不可能跟他有仇,當然,也有可能他跟莫叔有過節,覺得父債子還天經地義……”
莫璟堯見她腦袋越來越亂,隻好低笑兩聲,“好了好了,船到橋頭自然直,事情沒發生,想破腦袋都沒用。你還是先休息休息吧。”
謝之舞頂著暈船暈的暈暈乎乎的腦袋嗯了一聲,心裏隻想著這蔡九千萬別跟王五那廝似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