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有一點動心
那個時候,別墅前的這片小樹林旁邊,還沒有那個大到嚇死人的人工噴泉,當時那裏隻是一個並不算太大的小公園,每當挨了削或者莫璟堯又不給好臉色的時候,謝之舞就愛跑去那裏摧殘摧殘花花草草,或者是踢踢假山出出氣。
後來之歌迷上了韓劇,不知道從哪部劇裏見到了這麽一個俗氣又二百五的東西,於是她一個人的秘密場所很快就讓莫璟堯這個死暴發戶變成了一個時不時要接受小女生尖叫和膜拜的公共場所。
那以後謝之舞再沒了撒潑打滾的地方,她隔三差五就得內牛滿麵的站在一旁,無語凝咽的看著前方的兩男一女重現前一天晚上之歌對之嗷嗷叫的韓劇情景,再抹一把臉,抬頭看看一躍百米的音樂噴泉,內心十分憂鬱的想著下次一定得記得撐把雨傘才行。
在小公園還沒有變成噴泉的那一年,莫璟堯已經被自己的親爹給賣了個徹底,隔三差五就得上演一場真人武打秀,那張白淨的小臉兒上,花花綠綠的紫藥水紅藥水,新傷舊傷加在一起,讓人看了心裏著實難受。
某一天,謝之舞又揍了一個對她有企圖的臭小子。
仗著臉蛋兒漂亮成績好,她對著大學才畢業沒多久的小班主任淚眼汪汪的指責控訴外加撒了好一通嬌後,終於撇下還在罰站冤大頭,得意洋洋的回家了。
又被強吻了,心情很不好,於是回家之前習慣性的拐彎進了小公園。
小公園那假山本來就是和著土堆堆起來的,其實確切說那真該叫土堆才是。土堆假山的側麵在她長年累月的辣手摧山下,已經由一個凸字順利變成了凹字,於是乎,急於發泄的謝之舞一眼就看見了躲在那個凹字裏麵的人。
“璟堯哥哥,你在這兒做什麽?”
謝之舞八輩子不叫莫璟堯一聲哥哥,這回不知道抽了什麽風。再加上那一見莫璟堯就自動自覺改變屬性柔到不行的聲音,要是現在的謝之舞穿越回去,肯定掐著自個兒的脖子晃他個昏天暗地。
十三四歲的少年一改意氣風發的模樣,此刻隻是漠然的坐在角落裏。在發覺腳步聲的時候,渾身的汗毛幾乎都豎了起來,直到聽到那聲“璟堯哥哥”,才鬆了一口氣。
“之歌?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回家?”
謝之舞一聽這話氣的就要掉頭走人,可看著莫璟堯嘴角那抹淤青,又覺得實在是不忍心,隻好擺著一張臭臉湊到了他麵前。
“莫叔又揍你了?”
“沒。”莫璟堯一直朝向謝之舞來時方向的目光,此刻才順著聲音的來源轉了回來,“遇見仇家了,不知怎麽的就跑到這裏來了。之歌兒,這是哪兒?”
謝之舞正想說這是哪兒你能不知道麽,一抬頭,便看見那雙毫無神采可言的眸子,小手就不由自主的伸到俊臉麵前晃了晃,“你的眼怎麽了?!”
莫璟堯聞言沮喪的低下了頭,“後腦被敲了一下,現在什麽也看不見了……”他才說完,又想起什麽似的急急解釋到,“之歌別擔心,等淤血散了我的眼睛就能看見了,我不會瞎一輩子的,你別哭。”
似承諾似保證,莫璟堯都快看不見了,第一個擔心的人,居然是之歌不是自己。
“誰說我要哭。”
謝之舞嘟嘟囔囔的看著天邊最後一絲夕陽落下,轉臉對莫璟堯說到,“天兒早黑了,看不見不是正常的麽,瞎激動啥!”
說完,她去拉莫璟堯的胳膊,“起來,我先送你回家。又不是給莫叔揍了,你躲莫叔作甚!”
“我不是想躲……我好不容易逃過那些人躲進來,現在,我一個人沒辦法出去了……”
謝之舞一聽莫璟堯這話,心裏就像聽了往常她老爹說她怎麽一點兒也不像之歌似的,那個難受勁啊。
於是嬌聲一哼,“想躲也沒用,這坑就是莫叔和我……和我妹妹之舞給踢出來的,你說他能找不到你嗎!”
她心想看在你是個傷員的份兒上我讓你高興高興得了,要擱在平時你把我認成之歌,我非把你這眼睛治好了再戳瞎不可。
可是後來的很多很多次,她都成了之歌的替身,卻還是舍不得說他一句。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躲著假山和花草石頭,往小公園外走去。謝之舞走在前麵,小手牽著莫璟堯的大手,每走一步,都要回頭看看他有沒有被什麽東西給絆倒。
“之歌,你說……我要是真的瞎了,再也看不見了,那該怎麽辦?”
莫璟堯大約是真的憂鬱了,聲音裏都透出一股子絕望的意味。
謝之舞心想要是之歌真在這兒,怕是就撲到你懷裏嚶嚶嚶嚶了,你倆一起抱頭痛哭一氣,說不定心情就不鬱悶了,再多哭一會兒,沒準就把你那淤血給哭散了呢。
可惜啊,現在你跟前的是謝之舞不是謝之歌。
是謝之舞的話,就隻會說,“你又不是娘們兒,瞎想什麽,現在的科學技術這麽發達,別說你就是塊兒小淤血了,沒有眼球都能給你造一雙!”
到底還是個孩子,莫璟堯悄無聲息歎了口氣,“我就是‘瞎’想啊。”
謝之舞對這話癆又憂鬱的莫璟堯接受無能,敢情他對著之歌一直都這德行的啊,於是一心煩,就沒了好氣。
“別羅嗦了,真看不見還有我呢,我牽著你走就是了!”
“我要是一輩子都好不了了呢?”
“……那我就牽著你一輩子!”
*
一輩子的承諾實在太長,當年的謝之舞匆匆許下。她知道,在莫璟堯的眼裏,許下這承諾的人,是之歌。到了後來,他以為背棄了承諾的人,還是之歌。
謝之舞把莫璟堯送回了家,莫璟堯對著她喊,“之歌,謝謝。”
等莫璟舜從樓上下來的時候,謝之舞早就擺擺手跑了。
莫璟堯給莫璟舜粗略的說了一通來龍去脈,可是對於那個撒丫子跑的比兔子還快的那個小人兒是之歌這點兒,莫璟舜卻一點兒也不相信。
後來莫璟堯的眼睛好了,他沒對之歌提過那晚的事情,可看著之歌的眼神兒卻愈發溫柔起來。
莫璟舜問她,“之舞,你後悔嗎?如果當初你不是借用了之歌的名字,那麽現在,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了?”
那一個瞬間的謝之舞,眼神裏的確充滿了迷茫,可是半響卻緩緩開口,“我的後悔,有用嗎?”
“莫璟堯是個什麽樣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你真的相信,他會弄混了我跟之歌?他的確喜歡之歌,從第一眼開始。那場誤會,甚至後來的許多誤會,不過是讓他更喜歡幾分而已。沒了這些,他喜歡的還是之歌。如果我告訴他那些誤會的始末,大概不會減少他對之歌的一絲感情,隻會更討厭我罷了。
因為由始至終,他都知道是我不是之歌。他不需要人來告訴他,他隻是一廂情願的認定那是之歌。這是他的想法,即使曾經他一度認為那是之歌,以他的心思和頭腦,到最後斷然也能明白過來。我跟之歌的差距那麽大,他沒有理由會不明白的。”
“你真的這麽想?那我哥為什麽會……”
“不知道,我不知道。”謝之舞有些懊惱,“我也不知道這些想法對不對,可我總覺得他不可能不知道的。他非要這樣想,大概是鐵了心的不給我一絲一毫的機會,也不讓他自己起一丁點兒動搖的念頭罷了。”
謝之舞說完,便沒了聲音。可心裏卻還有句話並沒有說給莫璟舜聽。
她想,如果莫璟堯真的像他所表現的那樣對她一點兒想法也沒有,又何必非要距她於千裏,連個念頭也不敢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