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婉凝之傷
夜色微闌，顧炎再一次站在了辦公室的落地窗前，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座城市的浮光霓虹。夜色中的光線，將他的輪廓勾勒得晦明晦暗，曖昧不明，隱於陰暗中的側顏，看不清神色，卻讓人感覺到他渾身上下散發出的無比的寂寥。
兩年的時間，雖然短暫，卻在他的臉上留下印記。他的頭發不知何時已經爬上了依稀灰白的頭發。嚇得白婉凝擔心了好長一段時間，固執地要帶著他去醫院檢查。他拒絕了，雖知道白婉凝是真的擔心他，可是，他卻不願意去麵對自己老去的事實。
那天，他接到了丫頭的電話，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她悲傷的哭泣聲猶如當年離開時一樣的哀戚和絕望，徹骨的痛歇斯底裏，他能感覺到悲傷統統都聚集在心頭，竟然讓他無法說出話來。
直到她掛斷了電話，他才回神，他才知道，原來是真的。他看著電話的通訊記錄，一遍又一遍地念著這兩年來，在寂寞到極致無法排遣，思念無法驅散的時候，那個讓他恨又痛的名字。他甚至指天罵地，心底徹骨哀傷地呐喊：“顧菲菲，你為什麽要姓顧？”
這麽長的日子，他在她一次又一次躲避他的尋找的傷心挫敗下，終於敢麵對她已經離開的事實。在午夜夢回的十分，他甚至在想，那個丫頭有沒有吃苦，有沒有受委屈，有沒有、有沒有忘記他，忘記回家的路。他曾經那麽渴望她回來，那麽渴望她還好好的。可是她音訊全無，心冷血得要命，竟然連一個電話都不肯施舍給他。
他的頭發不再是烏青的黑發，眼角也爬上了皺紋，嘴角的笑容更加的冷硬，整個人比以前更加的難以相處。他卻不敢再去主動找她，甚至害怕看見她。害怕她看見自己如今這副老殘的樣子，會嫌棄他，會看不起他。他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的自卑，隻因為在乎她的一個看待自己的眼神。
身後細碎而謹慎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的眼神驀地暗沉了幾分。手中的酒杯無力的晃了晃，然後一飲而盡。
“顧炎？”熟悉的聲音從身後揚起，他微微一頓，卻沒有回頭，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他知道，他已經在這個辦公室裏呆了很長的時間了，而且，白婉凝也許是等了他太久不放心，所以才來看他。
不是他故意冷落白婉凝，而是，他真的對她，隻有歉疚……如今，他也隻能盡自己所能去彌補她。
“你今晚是回城堡，還是去我那裏？”白婉凝不太確定地小心翼翼地問他，明顯有著些許期待。
回哪裏？顧炎皺眉？自從丫頭走了之後，城堡就差不多成了一個無人居住的空房子，就如同電影中爬滿枯萎的常青藤天空中盤旋著蝙蝠的鬼屋一樣，讓他覺得心寒，心痛。他回去的時候，不敢進城堡，隻會在開滿扶桑花的時候，站在扶桑花間，遠遠地看看她曾經居住過的那個房間，但是，他卻越是情切，越是不敢接近……
他重重歎口氣，轉身將酒杯放到桌麵上，伸手揉了揉眉心，說道：“去你那裏吧。”
白婉凝欣喜地笑了，拿過他掛在一旁的外套想給他穿上，卻不想他先一步拿過，然後自己穿上了，然後拿出鑰匙，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說道：“走吧。”
白婉凝微微的蹙眉，但還是點點頭，跟上他的步伐。她跟在他的身後，亦步亦趨地，幾乎快要趕不上他快速的步伐，但是依然覺得安慰。這兩年，他越發脾氣古怪了，他會明明奇妙的發火，也會莫名其貌地好幾天不說話，把自己關在酒店的長包房中，沒有人知道他在幹什麽，除非公司要倒閉了，否則他就不會主動出來。
曾經有一段時間，大概半年吧。他在酒店中醉酒，人事不省，渾渾噩噩。任誰叫他，他就是不管不顧的，隻知道喝酒。最後是莫辭遠叫人將門撞開，將他暴揍了一頓，他才從那個房間裏出來。之後，他就再也沒去過那家酒店。莫辭遠也下了命令，他去哪兒都行，就是他莫氏的酒店，任何一家酒店，都不會再給顧炎開放！
莫辭遠說到做到，真的沒有酒店敢收留顧炎了……顧炎那段時間變成了無家可歸的可憐人。
如今莫辭遠和鄭暖昕結婚了，他也不常來看顧炎了。想起上次看到他們是什麽時候？大概是半個月前，莫辭遠的妻子鄭暖昕慢慢的逛著商場，買一些日常的用品，而莫辭遠隻是靜靜的跟在她的身後。她知道，，莫辭遠這個人如顧炎一眼的冰冷。所以很少說話的。隻有在對著鄭暖昕的時候，那冰冷的眼神才會轉化為溫柔，冰冷的語氣才會變得溫和。
她當時遠遠地看著，覺得羨慕無比。她在兩年前和顧炎訂婚，至今掛著一個顧炎未婚妻的頭銜，她覺得既諷刺又傷心。哪個女人做未婚妻做了兩年還沒有轉正的？家裏麵的人逼婚，她沒有辦法，真的很想跟他提一提婚期了，要不然，父母肯定會親自來找顧炎要說法了。
她心裏忐忑，看著他高大偉岸的身影，竟然不敢開口。
沒有自信……
來到停車場，一起進了車子，開到一半的時候，突然下起了雨。顧炎卻開得越來越慢，看著點點的雨水落在車窗上，竟然沒有打開雨刷。她看得有些害怕，趕緊開口提醒他，“顧炎，雨水落在車窗上，不刷走的話，你會看不清東西的。”
顧炎恍若未聞，隻是靜靜地看著車，目光遼遠，不知道看在何處……
他忽然想起了在兩年前一個夏天的夜晚，丫頭發著高燒，英嫂連續打了好幾個電話給他報急，他卻硬是狠下心腸不回去看她，還明確的讓英嫂轉告她他和白婉凝在一起。他太自私，竟然為了掩飾自己卑微怯懦的感情，狠心地看著她在痛苦和病痛中苦苦的等待……
“唰——”一聲，車子陡然提速，以快了十倍的速度前進，嚇得白婉凝臉色陡然間慘白……
車子停下的時候，他並沒有下車，隻是淡淡的對她說道：“我今天打算回城堡，你先回去吧。”
白婉凝的心一沉，疑惑不解地看著他，幾乎要哽咽出聲，剛想說話，卻無意間對上他冰冷而無法抗拒的眼神，她隻能將所有的話都吞了回去，默默的下了車，不舍地看著在車內的他，卻不想，他沒有停留一秒的時間，徑直飛速地離去，車輪斬破地上的積水，濺在她身上，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