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炎夏初見
顧菲菲第一次見到顧炎的時候,她才六歲。
那時候,她已經獨自生活了幾個月了。幾個月前,她被人從車子底下救出來,全身都是血,還被雨水打濕了衣服。隻聽見一聲高過一聲的警笛聲和爸爸身邊保鏢的呼救聲。她看不見爸爸,看不見媽媽,隻記得渾身都疼。
她被車子壓在底下,被媽媽壓在底下,媽媽又被爸爸壓著,她呼喊得嗓子都疼了,可是爸爸媽媽卻不理她。直到保鏢身邊的保鏢叔叔把她從爸爸媽媽身上救出來,她才停止哭喊。她被爸爸身邊的黎叔叔帶進了醫院,醫生給她打針,但是她害怕,哭著要媽媽。黎叔叔安慰著她:“菲兒乖,菲兒乖乖的,媽媽就來陪你了。”
她眼淚汪汪的,抓著黎叔叔的衣服,“叔叔,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我為什麽這麽久都沒有看見她?”
黎叔叔笑了,摸了摸她的臉,說道:“菲兒要乖乖的,媽媽和爸爸都去了國外了。他們去治病了。菲兒打完針,好了之後才可以見到爸爸媽媽。”
從那天開始,她就一直在等待,等待著爸爸媽媽的回來。可是,她在醫院中等了許久,也沒有再見過自己的父母。黎叔叔一直陪著她,直到一天,他告訴她,她可以出院了,她才跟著黎叔叔回到家中。家裏一點都沒變,可是卻沒有爸爸和媽媽。以前的傭人也不見了。
“菲兒,這幾天黎叔叔陪著你好不好?”
顧菲菲點點頭,“好,黎叔叔你會永遠陪著我嗎?你會不會跟爸爸媽媽一樣不回來了?”
“不會。但是叔叔不能陪著你一輩子,過幾天,你的顧炎叔叔就會來接你,你以後要跟著顧炎叔叔生活。”
“顧炎叔叔?”顧菲菲困惑,似乎沒有聽說過這個叔叔。
“他是你的親叔叔,是你爸爸的同父異母的弟弟。”黎叔叔拉著她的小手,“他會像你爸爸一樣對你好的,他現在是你唯一的親人。”黎叔叔又加了一句,“除了爸爸媽媽之外,他就是你最親的人。”
顧菲菲有些惶恐,她抱緊了黎叔叔的脖子,“我不想跟著那個顧炎叔叔,我不認識他。”
“菲兒乖,等過幾天,你叔叔就來接你了。”
顧菲菲還是害怕的。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有弟弟,從來沒有離開過自己的父母。她現在好傷心,父母去了很遠的地方不要她了,黎叔叔也要把她送給一個陌生的顧叔叔。黎叔叔還不讓她去上學,說外麵全是壞人。她隻能一個人,整天在花園裏玩耍,或者跑到爸爸媽媽的房間,拿著手機給他們打電話。
一天,她正在花園裏給花澆水施肥,手上沾滿了泥巴,衣服上也是泥和水。她聽見有許多人進來的聲音。她放下東西,手也沒有擦,就往客廳跑。她躲在客廳的一個角落,看見黎叔叔正在迎接一個陌生的人,那個人戴著墨鏡,穿著黑色的衣服,好像很不高興,他身後也有很多的人,似乎也很不高興。她皺了皺眉,聽見黎叔叔叫他:“顧先生。”
她明白了,這個人也許就是她的叔叔,他爸爸的弟弟。可是為什麽他跟爸爸一點都不像。爸爸那麽溫和,那麽喜歡對著她笑,為什麽這個叔叔看起來不喜歡她。她悄悄地躲到了自己的房間中。突然很想自己的爸爸,傷心的哭泣。
過了一會兒,有人打開了她的房間。她頓時警惕,倔強地揚起小臉,將一個玩具娃娃砸到進來的人的身上,“我不要去你那裏!我要等我爸爸媽媽回來!”她固執的抬起頭,雖然心裏很怕這個人,但是她卻不想讓他抓走自己。她“哇”的一聲哭出來,一下子撲過去雙手不斷地打在他的身上,滿手的泥全部都拍到了他的衣服上,留下一個個小小的泥掌印。
黎叔叔臉色一變,將她抱起來,十分謹慎的對那個男人道歉,“顧先生,對不起,菲兒她不懂事。”
顧炎淡淡的看了顧菲菲一眼,神色十分的冷淡,卻隻是不溫不火的說道:“沒事。”接著,他冷硬的吩咐身後的一位菲傭,說道:“將小姐帶回去。”
那位菲傭立即上前,從黎叔叔手中接過哭泣的顧菲菲,柔聲的安慰。她的聲音很好聽,她的懷抱很柔軟,就如同媽媽一樣。讓苦累了,已經哭不出聲音了。從那天起,她就跟了顧炎。顧菲菲有時候回想起第一見到顧炎的那一幕,心底久久的蕩漾,如果當初自己表現的好一些,他會不會喜歡自己多一點?
八歲,她懂得了顧炎的地位,那是一個不可撼動的地位。因為她每次看見許多的人跟他說話的時候,都是誠惶誠恐,唯唯諾諾,甚至還會十分的緊張,全身發抖。她悄悄地躲在沙發後麵,聽著顧炎和那些人說話。覺得那些人真的很搞笑,為什麽要怕叔叔?叔叔一點都不凶。雖然她一開始的時候是很排斥他,但是這兩年,她知道,叔叔其實很愛她。因為菲傭在她孤單的時候,就會告訴她:“你叔叔很愛你。”
叔叔很愛她?真的嗎?她不知道。她隻知道,她要什麽,他就會給什麽。她喜歡說話,他就給她請了最好的語言老師。她喜歡亮晶晶的東西,他就給她買亮晶晶的鑽石。她喜歡好聽的樂器,他就為她布置了一間特別的音樂室。許多許多,他都滿足她。他也從來不對她發火,雖然他很少和她說話,但是,她卻感覺很滿足。
叔叔又在罵人了。她這次悄悄地躲在他的沙發後聽他說話。他說話很好聽,就連罵人的聲音也好聽。但是他罵人的時候是很凶的。那是因為他底下那些人沒有把事情辦好。
突然沙發陡然震動,劇烈移位,她被狠狠地撞擊在地,額頭狠狠地磕在地上,生疼。她知道,叔叔發火了,狠狠地踢了一腳沙發,所以她才會被沙發撞倒。她趴在地上,忍住疼,剛剛想要爬起來,卻發現世界陡然之間變得安靜極了。就連剛才那些唯唯諾諾地向叔叔報告公司情況的人也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