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節：法桐樹下
小鎮上大多數的人家都種花，隻有劉宇琛的院子中，種的是法桐。他家的門口，也有一顆法桐。
蓊蓊鬱鬱的法桐樹，葉葉相互輝映著，陽光灑下斑駁的樹影，在地上搖曳。鄭暖昕站在劉宇琛家門口，看著那扇緊閉的大門，全身都木然的佇立著。她想起了那晚，她大著膽子跟他表白的場景。
她從學校回來，就放下書包，一路狂奔到他的家門口，等著他出來。可是，她坐在石階上，坐了很久很久，久到星星都出來了，他都沒有開門。
直到，她喪氣地想要離開的時候，門忽然開了。然後看到他一臉驚訝的向她走來，問她為什麽在這裏等他。
她不知道當時是為什麽，隻覺得看到他，眼睛都亮了。
那晚，她記得最清楚的，就是她和他的心跳聲。可是如今，卻變得這樣的安靜，安靜到可以聽到她自己的心跳聲。
他的家庭情況不好，母親很早就去世了，隻留下一個病重的父親。早些年，他還能靠父親買一些盆栽供養生活費和學費，但是上了大學之後，他父親的病就一發不可收拾。直到去世。那是劉宇琛最艱難的一段時光。可惜，她沒有能力為他分擔。
微微歎了一口氣，她轉身離去。剛剛邁出幾步，身後就傳來沉悶的開門聲。她全身一僵，定住，竟然邁不開一步。
“暖昕！”驚喜而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接著便是飛快急促的腳步聲，幾步就跑到了她的身邊。
“暖昕，真的是你！”劉宇琛興奮而驚喜地低頭看著她，忍不住伸手將她緊緊地抱在懷中。
鄭暖昕一瞬間幾乎就要失控，恨不得將自己深深的埋進他的身體中。他的體溫和氣息，那樣的熟悉，讓她舍不得離開。可是，他現在卻不屬於她。她時刻都不會忘記，他已經結婚了。
她用力推開他，不經意地躲開他的眼神，說道：“你怎麽會回來？”
劉宇琛的眼神黯沉下去，看著這個破舊的院子，說道：“這個院子年久失修，我回來找人修繕翻新。”
她點點頭，“是該找人修一下，你走這四年，就沒人來過。”她意味深長的說著，語氣有些飄渺。“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先回去了。”
“暖昕。”劉宇琛拉住她的手，“既然來了，為什麽急著走，難道不是因為我的原因，你才過來看的嗎？”
鄭暖昕的心蕩起微微的波瀾，似乎被輕微的撞擊了一下，但是仍舊保持平靜，她希望，他不要看出她內心的惶恐和緊張。“不是，我隻是隨便走走而已。”
劉宇琛隻是別有深意的笑笑，並沒有因為她的撇清關係而變得失望，他的手順著她的手腕向下，握住她纖細的手指，然後說道：“我也好久沒有回來看看了，我陪你一起走。”
鄭暖昕覺得別扭，想將手抽出來，卻抵不過他的力氣，隻好皺著眉頭，冰冷地說：“宇琛，我們……”
“噓——”劉宇琛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就當現在是四年前，我們還和以前一樣。”他的表情幹淨得就像純淨水，認真而簡單，“你還記得嗎？就在這兒，你向我表白。嗯？”他握住她的手輕輕地收緊了力量。
“宇琛，你何必自欺欺人？”她心疼地看著他，卻無法像四年前那樣對他。他們之間，已經隔得太多了。
四年前對她來說，是一場噩夢。四年後，他和她之間，又隔著他的妻子。
劉宇琛的目光中有一絲疼痛很快的閃過，他不甘心地看著她，“陪我走走吧。”
淡淡的語氣有些懇求的意味，讓鄭暖昕不忍心拒絕。她隻好點點頭。
夕陽下，餘暉灑滿了整個小鎮，整個小鎮猶如一幅色彩單調但是溫暖的老照片。照片中，一對男女，攜手走過青石板鋪成的小巷。
相顧無言，直到不知不覺走到了鄭暖昕的家門口，兩人才停下來。
劉宇琛忽然望著眼前的大門，停住腳步，神色黯然地看著老舊的大門，遲遲不肯往前走一步，也遲遲不舍得放開鄭暖昕的手。
“我到家了。”鄭暖昕提醒他，讓他放手，“放手吧。”
不！劉宇琛在心中奮力地呐喊，他怎麽可能舍得放手？
“暖昕，四年前我之所以離開……”
“我不想聽！”鄭暖昕打斷了他的話，“不管你為什麽離開，那已經不重要了。你現在有家庭，我不想當破壞你婚姻的第三者！”
“你不是破壞我婚姻的第三者！”劉宇琛提高了聲調，他有些激動，“暖昕，我對你說過，最多等我兩年，兩年之後，我一定離婚，我一定跟你在一起！”
鄭暖昕突然心生悲涼和譏諷，她承認自己還迷戀著劉宇琛，但是卻不意味著，她願意甘於做一個絕望的等候者，等候著，這個男人兩年之後施舍給她感情。
“那麽這兩年期間我是什麽？是你的情婦？還是你在外麵包養的女人？抑或是，什麽都不是的陌生人？”她臉上的自嘲和譏諷深深地透過眼神流露出來。
劉宇琛頓時失去語言能力，隻是怔怔地看著她，“請你相信我！而且，我們是相愛的不是嗎？我們從來沒有說過分手不是嗎？”
鄭暖昕突然覺得憤怒！一股巨大的怒火就要從體內噴薄而出！她憤怒地甩開他的手，委屈和憤懣同時充斥著內心。
“劉宇琛！就算我們相愛，那又怎樣？你現在能給我什麽？你除了給我一個虛無縹緲的兩年的施舍以外，你還能給我什麽？”她冷嘲，“你說我們相愛？那你為什麽要娶別人？”她忍住淚水，冷笑道：“不好意思！我早就不愛你了！”她幾乎用盡全力說出這句話，卻發現，這句話幾乎將她傷得無法呼吸。
“你騙人！”劉宇琛低吼，他抓住她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堅決地說：“你說你不愛我？那為什麽四年的時間，都沒有談過戀愛，為什麽這麽長的時間都是單身？”
“你調查我？”鄭暖昕悲憤地看著他，眼睛幾乎就要噴出火來，“我真沒想到，你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那是因為我在乎你所以才調查你！”
鄭暖昕偏過頭，不再看他，隨即扒開他的手，一字一頓地說道：“那你可能調查漏了一樣，我現在跟莫辭遠走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