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聊齋系列) 連城
就在傑克等人出發之後不久,許長安又一次穿越。
這一次,穿越的乃是《聊齋》世界。
身份,乃是晉寧縣一介秀才。
街口住著另一個秀才,名叫喬生,頗有才氣,擅長詩詞,丹青,常在家門口擺攤幫人寫字、畫畫。
喬生有個好友,姓顧,也是個讀書人。
只是,顧生連考了三次都未考中秀才,心情鬱郁,竟染病而亡,丟下了嬌妻與幼子。
喬生心知孤兒寡母生活不易,便時常拿些錢糧去擠濟。
時間一長,竟然惹來了一些風言風語。
畢竟,寡婦門前是非多。
喬生自認行得正,站得端,倒是不以為然。但,他得為對方考慮。
故而,便不再登門,時常託人暗中送些衣物、糧食之類的接濟。
縣衙有個姓吳的師爺,頗為欣賞喬生的文采,與之成了忘年交,經常一起喝酒,吟詩,交流讀書的心得。
後來,也死了……
吳師爺在晉寧縣沒有親人,老家遠在千里之外。
縣衙本來打算將師爺草草葬在城外,但是喬生不依,說他願意為師爺置辦棺柩,並護送其歸鄉落葉歸根。
這一來一去兩千餘里,再加上各方面的費用,花光了喬生所有的積蓄。
不過,此義舉也獲得了不少人的尊重。
街坊鄰居一提起喬生,都要豎起大拇指贊上幾聲。
這一天,喬生如往常一般,在家門口支起攤子,隨後埋頭看書。
不久后,有顧客來到了攤前。
喬生放下書,下意識問:「寫字還是畫畫?」
顧客笑了笑:「聊天!」
這時,喬生方才看清來人,不由起身揖了一禮:「原來是許兄。」
來人,正是許長安。
彼此客套了幾句,喬生邀請許長安到院中喝茶。
許長安端起茶碗一看茶湯、茶葉,便知乃是劣等茶。
品了一口……簡直就像泡的樹葉一般。
喬生嘆了一聲:「不好意思,實在是沒有好的茶葉款待,還請許兄見諒。」
「沒事,能喝就行。」
許長安又喝了一口,隨之將茶碗放到桌上,抬眼看了看四周。
院子估計很久沒有維修過了,看起來有些破敗。
不過,倒也拾綴的乾乾淨淨。
喬生嘆了一聲:「真是羨慕許兄,生活無憂,能夠用心讀書。不像我,還得擺攤糊口,為生計而發愁。」
「那喬兄你後悔嗎?」
「後悔?」喬生愣了愣。
「聽說,喬兄以前還是有一些積蓄的,但卻重情重義。
先是接濟亡友的家人,後來又花光積蓄,為吳師爺置辦棺柩,不辭千里送其歸鄉。」
喬生搖了搖頭:「這沒什麼後悔不後悔的。我認為該做,便去做,不在乎別人說什麼。」
「喬兄不要誤會,我可沒有嘲笑的意思。只是,喬兄文採過人,不去考功名有點可惜。」
喬生苦笑道:「我又何嘗不想?但考舉不是一件容易之事,那謂千軍萬馬過獨馬橋。
咱們晉寧縣城,如今也只有史舉人一個舉人。」
這倒也是實話。
貧寒學子想要改變命運,唯有考功名一途。
秀才雖然也是功名,但並不能真正改變命運,絕大多數秀才依然掙扎在溫飽線。
秀才的確有些特權,比如免徭役,免田稅,見官不跪(僅限縣級官員)。
但中了舉可就不一樣了,中了舉,便相當了入了仕,享受朝廷俸祿。
雖然舉人做官的極少,但至少有了做官的資格,相當於半個官身。
就算不做官,回到鄉里那也是一方名流鄉紳,百姓見到都得恭恭敬敬稱一聲老爺。
就連當地的官員,也得不時登門拜訪。
畢竟,朝廷的治度是皇權不下縣。
既然皇權不下縣,那鄉下地方朝廷又如何管轄?
這便要靠鄉紳自治了。
舉人,正是鄉紳的主流。
一個舉人在鄉里的地位,不亞於縣太老爺的威風。
總之,不管以前家裡有多窮,一旦中舉,一世風光,家人也都跟著沾光。
只可惜,考中舉人的機率太小了。
晉城縣不算小,但這麼多年來僅僅只有三個人中舉,縣城裡只有史舉人一個。
「喬兄,考舉雖難,但也並非高不可攀,關鍵還是要掌握一些方法。」
「方法?」喬生愣了愣:「什麼方法?」
「喬兄仔細想一想,古今往來,梵谷中狀元者,有幾個是出了名的大才子?有幾篇傳世佳作?」
「這……」
喬生仔細回想了一番,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
「這麼說吧,朝廷科舉,並非選拔才子,而是人才,能夠治國的人才。
人們通常用狀元之才來形容一個人文采出眾,這有失偏頗。
實際上,古今著名的大才子,大儒,幾乎沒有一個是狀元。
他們輸的不是文采,而是策論。
而朝廷,最看重的正是策論,包括殿試之上,也不會考什麼詩詞歌賦,都是考策論。
所以,想要高中,不是一味的埋頭苦讀就能考中的。
不少讀書人以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為榮。
當然,如果不求功名,當然沒問題。
但要求取功名,只埋頭讀書,又怎知天下大勢?
不知天下大勢,又如何能夠寫出令考官滿意,讓朝廷滿意的策論?
又如何為官一方,治理朝政?」
一通長長的話,令得喬生陷入了沉思。
的確,他以前太過依賴書本了,在寫策論之時往往也是根據前人之言而論,卻很少有自己的見地。
這是因為平日里見識太少了,只知讀書,卻很少去關注天下大事,故而也只能紙上談兵。
想通了這一點,喬生由衷拱手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許兄果然高才,相信來年必定高中。」
許長安不置可否,他可沒打算在這個世界考取功名。
聊了一會,許長安突然問道:「對了,聽聞史舉人有個女兒名叫連城,貌美無雙,知書達禮,多才多藝……」
聞言,喬生不由笑道:「難不成許兄喜歡連城姑娘?」
「也不是,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連城姑娘到了出閣之齡,想要自己擇婿。
史舉人疼愛女兒,應允了她的要求,過幾日史府便會公開選婿,挑選有文采之人,不知喬兄可否有意?」
喬生遲疑片刻,反問道:「那許兄呢?」
「不瞞喬兄說,我也很欣賞連城姑娘的才華,只是已有婚約在身。」
「原來是這樣,連城姑娘乃大家閨秀,自是不可能做妾。」
「對!不過我覺得,喬兄可以去試試,如能迎娶佳人,必是一樁美談。」
「多謝許兄告知。」
其實,喬生早就聽聞過連城姑娘的名字,知道她是個才女,只是以前不敢多想,畢竟門不當戶不對。
但現在聽許長安一說,史家並不限門戶,只以文論人,那倒是可以試一試。
數日後,史府果然開始公開擇婿。
要求也不算苛刻,年齡十六以上,三十以下,未婚,讀書人。
只要達成這些條件,無限貧富皆可。
於是,喬生興緻沖衝來到史府。
進入院中一看……已經來了不少人。
不久后,史舉人拿出了一幅刺繡,說是女兒親手所綉,名為「倦綉圖」。
以此刺繡作題,要求每個求聘者題寫詩詞,以便從中挑選中有才學的女婿。
至於家境,史舉人並不看重。
反正他膝下只有連城一個獨生女兒,就算女兒嫁了個清貧書生,大不了娘家資助便是,總之不會讓女兒過苦日子。
喬生一看那副刺繡,便為之讚歎,當場寫下了兩首詩。
一首乃就圖題詩。
詩曰:綉線挑來似寫生,幅中花鳥自天成。當年織錦非長技,幸把迴文感聖明。
而另一首,則是讚美連城的:慵鬟高髻綠婆娑,早向蘭窗綉碧荷。刺到鴛鴦魂欲斷,暗停針線蹙雙蛾。
或許是前世有緣,連城一看到喬生寫的詩,便認定了這就是自己心儀的夫君。
但,史舉人卻相中了另外一個書生。
雖說史舉人不計較對方的家世,但經過暗中打聽,他相中的那個書生家境富有,文采也不錯,自然而然,他會傾向自己的眼光。
父女二人因此產生了爭執。
連城悶悶不樂,父親之前明明答應讓她自行擇婿,結果又出爾反爾,於是便鬧起情緒,將自己關在閨房。
「小姐,你多少吃點東西,別把自己餓著。」
丫鬟錦兒倒是忠心,不停地在房間相勸。
「沒心情……」
「小姐,其實我已經出去打聽過了,也見過喬公子……」
一聽此話,連城頓時來了精神,急急問:「喬公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快告訴我。」
錦兒調皮地笑了笑:「小姐先吃東西,吃完了錦兒就告訴你。」
「死丫頭,看我回頭怎麼收拾你……」
說歸說,連城還是多少吃了一些。
「好了,你快講。」
錦兒這才道:「小姐,我打聽過,喬公子是個好人,那些街坊鄰居都誇他……」
錦兒如實講了一番自己打聽的情況。
「還有,喬公子人長的也不錯,只是有些清瘦。」
連城微微點頭:「正所謂人如其人,看他寫的詩,我就知道他是一個值得託附終生的人。」
「可是小姐,老爺那裡……」
「不用管我爹……對了錦兒,你去替我辦件事……」
下午時分,喬生正要收攤,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走了過來。
「喬公子……」
「請問姑娘有何吩咐?」
「我家小姐有東西交給你。」
喬生愣了愣,下意識問:「不知你家小姐是誰?」
「到院子里說。」
到了院中,錦兒摸出一個布包遞給喬生,並道:「我叫錦兒,我家小姐正是連城。」
喬生一臉驚喜:「連城姑娘?這……這是連城姑娘給我的?」
「對,你自己打開看看。」
喬生趕緊打開布包,裡面有一個香囊、一張字條,三張銀票。
一見香囊,喬生便明白了連城的心意。
畢竟,女子親手繡的香囊,通常都是送給情郎的。
字條上所寫的字,更是表白了心跡: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銀票乃是一百兩一張的,計三百兩。
「錦兒,多謝你家小姐的心意,但這銀票萬萬不能收!」
喬生一臉漲紅,將銀票遞給錦兒。
錦兒擺了擺手,一臉正色道:「喬公子,你先聽奴婢講。
小姐贈你銀子有兩層意思,一層是希望公子可以用心讀書,不用再擺攤浪費時光。
第二層,也是最重要的。
她擔心老爺從中阻擾,故意刁難於你,讓你準備豐厚的聘禮……」
「可是……」
「如果你真心喜歡我家小姐,真心想娶我家小姐,那就先收下,權當小姐借給你的。」
喬生十分感動,動情道:「連城姑娘真是我的知己,你回去告訴你家小姐,就說喬生必不負她所望。」
且說這晉寧城中,有一出了名的紈絝,名叫王罷。
其父王化成,乃是城中赫赫有名的鹽商,家財萬貫,與官府一向來往密切。
這天,王罷與幾個狐朋狗友一起喝酒,席間不可避免地談起了風花雪月之事。
其中一個狗友道:「翠香樓新晉了一個花魁,長得那叫一個勾人魂……」
另一個卻道:「青樓里的女子,終究是多了幾分脂粉氣。
要說這咱們晉寧城的美人,怕是非連城姑娘莫屬。」
「連城?史舉人的女兒?」
「對,有才有貌又有家世,可惜,史老頭心高氣傲,瞧不起咱們商戶,寧願挑窮書生為婿。」
王罷趁著酒興道:「什麼叫瞧不起?說來說去還是你們的家底打不動他的心。
要是本公子出馬,保證讓那老傢伙乖乖將女兒嫁給我。」
「那是那是……」
「希望王少爺心想事成。」
回家后,王罷還真跟父親提及了此事,說一定要娶史舉人的女兒為妻。
對此,王化成自然是樂意的。
畢竟能與一個舉人結為兒女親家,對於王家來說有著莫大的好處。
至少,可以提升王家的地位。
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是墊底的,舉人乃是士,妥妥的社會名流。
不過,王化成也知道史舉人的脾氣,不是僅僅有錢就能壓得住的,再說史家也不差錢。
思來想去,終於想到了一個人:縣令夫人蔡氏。
平日里,王化成可沒少往縣衙里跑,每次去都不會空手。
鹽商最大的靠山就是官府,沒有官府的批文,那就是販私鹽,殺頭大罪。
所以,縣衙里上上下下的官員,王化成都得打點,拉好關係。
這個蔡氏比丈夫還要貪婪,有時候甚至還當著王化成的面討要金銀首飾之類。
如果讓蔡氏出面去說媒,相信史舉人一定會給面子。
於是,王化成當即準備了大禮,帶著兒子一同前往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