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虛不受補
不覺間,一個月過去。
許長安跟著九叔一起出了幾趟活,替人看風水、鎮宅,也或是操辦白事,也算學到了一些東西。
這日下午,九叔找到許長安道:「長安,縣城裡有趟活,要不你去試試。」
「縣城?」
九叔點了點頭:「對,縣城裡有個名叫庄大興的富戶,託人捎來一封信,讓我去城裡幫他看看宅子。
但我這幾日正好有點事走不開,不如你和秋生一起先去看看。」
「這……」
許長安有些沉吟。
其實,他心裡能猜到,九叔恐怕不是有事走不開,而是想借著這個機會考驗考驗他,看他是否能夠獨擋一面。
「怎麼?沒自信?」
「也不是,只怕有負九叔厚望。」
九叔笑了笑道:「我相信你能夠搞定,對了,這幾張符你收著……」
九叔取出五張黃符,並詳細講解了一下用途與用法。
其實,就算九叔不講解,許長安也知道怎麼用。
畢竟他在《鬼打鬼》世界待了一年,從徐林那裡已經學會了不少茅山術的入門基礎。
當然,相對來說,九叔的修為要高深的多,這也是許長安來到這個世界的重要原因。
次日一早。
義莊門口,秋生推出一輛自行車,沖著許長安道:「會騎這玩意兒不?」
許長安搖了搖頭。
不是不會騎,而是不想騎。
秋生嘆了一口氣:「唉,縣城好幾十里地呢……罷了,算我命苦,上來吧,我載你。」
許長安擺了擺手:「不用,你一個人騎輕鬆點。」
「啥?我一個人騎?你用走的?」
許長安笑了笑:「放心吧,就算用走的,也不會比你慢。」
一聽此話,秋生頓感不服:「我就不信你兩條腿能跑得過兩個輪子。」
「不妨試試看……」
當前年代各方面相對落後,物資貴乏,很多東西都是飄洋過海而來,百姓感到十分新鮮,皆貫以洋字命名。
比如水泥稱作「洋灰」、火柴稱作「洋火」,還有什麼洋油、洋釘、洋盆……等等。
自行車,百姓一般稱作洋車子或洋馬車。
這玩意兒雖不如馬跑的快,但相比人走路可快多了,而且還能載人載物,相比原始的馬車、獨輪車的確方便很多。
如果不負重的話,一個人騎速度還是很快的,比起走路何止快數倍?
所以,秋生如何服氣?
一出鎮,秋生便曲起身子,屁股不沾車座,雙腿如搖風車一般勐勁地騎。
待累出一身臭汗時,一扭頭,竟發現許長安不緊不慢,一副漫步閑庭的姿態跟在後面。
「不可能!」
秋生大吃一驚,下意識停下來看了看四周……沒見有車、馬之類的。
「有什麼不可能的?都說了,不會比你慢。」
「再來!」
秋生喘了幾口氣,再次勐蹬腳踏。
這次,他長機靈了,騎了一段便扭過頭看,想看看許長安是否在作弊。
沒料想,許長安就跟在他身後不遠,看起來就像是在飯後散步一般。
見鬼了?
秋生停了下來,眨了眨眼,隨之一拍腦門,自以為聰明道:「我明白了,你一定用了符。」
茅山術中的確有一種疾風符,使用之後能提升奔跑的速度。
不過,這種符屬於品級較高的符,一般人根本畫不出來。
許長安懶的分辯,順口應道:「算是吧。」
「奇了怪了,師父為什麼對你這麼好?」
秋生百思不得其解,甚至還有些嫉妒。
中午時分,二人抵達了縣城。
秋生又累又餓,沖著許長安道:「長安,咱們趕緊去庄老爺家,說不定能蹭一頓大魚大肉。」
結果,許長安卻搖了搖頭:「你也知道現在正是飯點,現在趕過去顯得太刻意了,別讓人以為咱們是專程去蹭吃蹭喝的。」
「咱們幫他家看宅子,他們理應款待啊。」
「看宅子要付報酬,又不是白看。行了,咱們自己找家餐館好好吃一頓。」
秋生眼神一亮:「你帶錢了?」
「廢話……」
「太好了,走走走,我知道城裡有一家燒鵝做的特別好吃。」
一通大吃大喝,說貴也不貴,一塊銀元。
當然,對於窮苦人家來說可不便宜,一塊銀元能買一袋子大米。
吃飽喝足,二人打聽了一番,找到了庄大興家。
一看便是大富之家,三進院落,大大小小的房屋怕是有數十間。
庄大興迎了出來,結果一見許長安二人,不由皺了皺眉:「九叔沒來?」
秋生回道:「庄老爺,我師父有事抽不開身,讓我倆先來看看。」
「這……」
眼見老爺有些不悅,站在一邊的劉管家忍不住道:「老爺,九叔這架子未免也太大了一點,就派了……」
「罷了!」
沒等劉管家說完,庄大興擺了擺手,隨之沖著許長安二人道:「二位小師傅,請到廳里一敘。」
許長安拱了拱手:「多謝庄老爺。」
來到前廳,庄大興吩咐丫鬟泡了茶,隨之講了一下情況。
「事情是這樣,前些日子,老夫將三姨太和小兒子洪福接回府來。
沒想到,我那苦命的福兒三天兩頭患病,看過洋大夫,也請過好幾個名醫診治,但病情卻一直不見好。
近幾日,精神更是一天不如一天。
老夫懷疑,是不是家中風水有什麼問題?
經人一力舉薦,老夫這才託人邀請九叔前來看看宅子的風水……」
許長安介面道:「抱歉,九叔的確有事抽不開身。不過庄老爺放心,我倆既然來了,也一定會儘力幫著庄老爺解決問題。
只不過,在下要先確認一下到底是風水的問題,還是令公子的病因。」
「是是是,其實老夫也是心存疑惑,想確認一下到底是不是風水的問題。」
「行,要不,現在便麻煩庄老爺派個人,我與秋生先看看宅子。」
庄大興點了點頭,隨之向著門外喝道:「劉管家!」
「老爺!」
劉管家聞聲走了進來。
「你陪著二位小兄弟四處轉轉,不得怠慢!」
「是!」
轉了一大圈,許長安並沒有發現不妥之處。
莊家的布局顯然是經過精心設計的,風水格局雖說不上多高明,但也沒有什麼明顯的紕漏,屬於中規中矩的一類。
「敢問二位小師傅,可看出什麼問題沒有?」
劉管家一副陰陽怪氣的模樣問了一句。
「暫時沒有,不過……」說到這裡,許長安下意識瞟向西北角:「我記得,那邊好像還有一個偏院,劉管家是否忘了帶我們去看?」
劉管家笑了笑:「倒也不是忘了,三姨太和小少爺就住在那偏院中。
之前是想讓小少爺多睡一會,以免打擾小少爺休息。」
「原來是這樣,那現在時辰也差不多了,劉管家可以帶我們進去看看了吧?」
「可以,二位請!」
很快,三人一起走進了小院。
一進院,許長安便看到一個嬌小玲瓏,年約二十七八的少婦坐在院中繡花。
「三姨太!」
劉管家喚了一聲。
「哦,劉管家……」
三姨太放下手中的活,起身應了一聲,隨之下意識瞟向許長安二人,輕聲問:「這二位小師傅……是來看風水的?」
「正是,老爺本來找了任家鎮九叔,不過九叔有事來不了,便派了二位小師傅過來。」
三姨太側身福了一禮:「原來是這樣,有勞二位小師傅了。」
「三姨太客氣……」
隨後,許長安拿出一個羅盤,開始在院子里轉悠。
相比而言,這個偏院不大,相比其它院落也簡陋了許多,給人的感覺,有點像是皇宮裡的冷宮。
院中也不見一個丫鬟。
由此可見,這個三姨太在府中的地位並不高。而且,經許長安觀察,剛才劉管家見禮的時候,也很敷衍。
反倒是三姨太倒顯得有些拘謹,好像是下人一般。
這也能理解,大戶人家的小妾大多地位不高,有些甚至還要挨打受氣,比下人好不了多少。
只不過,這種豪門爭鬥許長安並不關心,再說又不是他的小妾。
他只關心,這間院子的風水是不是有問題。
風水一說雖然玄之又玄,但能流傳數千年又豈會沒有道理?
從科學的角度解釋,風水涉及到磁場、通風、陽光、濕度等等,與人的生活環境息息悠關。
通風向陽的屋子,自然能讓人身心愉悅,精神爽朗。
低矮、陰暗、潮濕的屋子,則會令人身心壓抑,細菌滋生,令人不知不覺患上各類疾病。
當然,這些都是最基本的,稍微有點常識的都知道。
但,還有很多玄妙的地方,常人根本看不懂,悟不透。
否則,還要風水先生做什麼?
「小師傅,這院子里的風水布局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眼見許長安一直沒有開口說話,三姨太忍不住上得前來細聲問了一句。
「嗯……暫時沒看出什麼問題。對了,令公子還在睡覺?」
「咳咳咳……」
這時,屋子裡傳來了一陣咳嗽聲。
「福兒……」
三姨太小跑著奔向屋子裡。
「娘,我沒事……」
「福兒,你躺了大半天了,娘扶你到院子里走一走。」
「好的。」
沒過多久,三姨太攙扶著兒子走了出來。
「這……」秋生一臉驚愣地瞟向庄洪福,跟見鬼一般。
別說,幸得是大白天,要是晚上見到庄洪福,恐怕很多人都會認為見鬼了。
看樣子,他只有七八歲。
按理說身為莊家的小少爺,伙食應該是不錯的,至少不會餓肚子。
但這小傢伙看起來卻瘦得皮包骨頭,眼窩深陷,臉色一片慘白……總之看起來很是瘮人。
許長安也不由得皺了皺眉,打量了庄洪福一會,隨之上得前去,沖著三姨太拱了拱手:「三姨太,請容在下替令公子把把脈。」
劉管家忍不住喝了一聲:「喲,我說你這看風水的,什麼時候還學會替人診脈了?」
聞言,許長安不由轉過身反唇相譏:「劉管家,記得庄老爺吩咐過你,讓你不得怠慢。
可你三番五次陰陽怪氣,似乎心存不滿……」
「你……」
「還有,你雖為庄府管家,但說來說去還是個下人。
三姨太雖是側室,但她畢竟是三姨太,何況這裡還有莊家的小少爺。
主子沒開口,你這個當下人的亂吠個什麼勁?」
「你……你……你……」劉管家氣得一臉漲紅,你了半天都沒說出下文。
秋生也在一旁幫腔:「做下人就要有做下人的覺悟,就算你是管家,那也是下人,別以主子自居……」
三姨太一看苗頭不對,趕緊勸和:「劉管家息怒,二位小師傅只是快人快語,如有說的不對的地方,妾向你賠個不是。」
秋生不滿道:「三姨太,這樣的惡奴你理他作甚?他要敢對你耍潑,你便抽他幾個耳巴子,他要敢還手,那便是以下犯上!」
「你們……好,很好,咱們走著瞧!」
劉管家一怒之下,竟轉身而去。
「劉管家,劉管家……」
三姨太急急喚了幾聲,想去追,又怕兒子摔倒在地。
許長安道:「三姨太,請恕在下直言,你這樣慣著府里的下人,他們只會認為你軟弱可欺,你的處境會越來越難。」
三姨太嘆了一聲:「唉,小師傅,你……你不明白這府里的事。」
許長安懶的多說,瞟向長庄洪福道:「行了,我先給他把脈看看。」
「嗯,有勞小師傅。」
儘管三姨太並不抱什麼希望,但兒子都病成這樣了,姑且死馬當活馬醫。
把完脈,許長安問道:「三姨太,令公子最近是不是常吃補品?」
「嗯!」三姨太點了點頭:「近些日子,大娘子那邊常遣人送來一些人蔘、鹿茸之類的補品給福兒滋補。」
「荒謬!」許長安怒道:「虛不受補,如此淺顯的常識你們不知道?」
「啊?」三姨太吃了一驚。
「令公子是不是時常吐血?」
「小師傅怎麼知道?」三姨太一臉驚訝。
「看來是了……我已經說了,虛不受補,再這麼補下去,恐怕不出十日,令公子……」
「咳咳咳……」
庄洪福又一次劇烈咳嗽起來,還咳出了血。
「福兒,福兒……」
三姨太一臉焦急。
許長安搖了搖頭,摸出一粒丹藥塞到庄洪福口中。
「小師傅,你給他吃的什麼?」
「補藥!」
「補……你剛才不是說虛不受補么?」
「我這個不是普通的補藥……行了,總之你記住,從現在開始不要再給令公子吃任何補品,正常飲食即可。
你家大娘子送補品過來,你也不要推卻,收下便是。
記住,此事不要聲張……」
三姨太有些遲疑:「這……」
「如果你不想令公子出事,最好按我的吩咐去做……」
「娘,我感覺好多了。」
這時,庄洪福突然不咳嗽了,抬起頭說了一句。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三姨太淚流滿面,一臉欣慰地摟著兒子。
「三姨太,先這樣吧,明日我再過來看看。」
「多謝小師傅,多謝。」
「三姨太不必客氣……記住我說的話就行了。」
離開偏院后,秋生看了看四周,沒人,於是忍不住問:「長安,聽你的意思,莫不是那大娘子故意想要害死那小少爺?」
「這個說不清……但從常理推斷,那個大娘子絕不是什麼好東西。」
秋生若有所思道:「嗯,如果那大娘子真是好心,想來那三姨太也不至於與兒子住到偏院。」
許長安應道:「沒錯,所以,我猜那大娘子不至於這麼好心。
最大的可能就是,那女人明知虛不受補,卻偏偏送些大補之物,這分明就是存了心要害死莊家小少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