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人老事不老

  薑明月簡直是要瘋了，麵對熊凱此時惡心的嘴臉，她覺得自己想說想討論的話都像是被裝進了黑匣子裏，無論說什麽，都隻會是更深的黑暗。


  薑明月隻能說熊凱聽得懂的話，“我告訴你，你明天立刻去把爸媽接回來，他們不能住在養老院，絕對不能！”


  熊凱氣道：“我說你還沒完了！讓爸媽住養老院是一件對大家都好的事，你差不多就得了。”


  “你不當他們是爸媽，我當，他們必須回來住家裏！”


  熊凱雙手叉腰，擼了把頭發，氣急敗壞地來回走了幾步，指著薑明月道：“你不覺得自己太自私了嗎？”


  “你說什麽？”


  “我說你自私！口口聲聲說他們是你爸媽，你為他們做過什麽？他們不就想抱個孫子嗎，你呢，之前為了事業掉了兩個孩子，咱們結婚十年了，十年了，你看看誰跟你一樣的！？現在，現在，好不容易你說要回家休息一段時間，我還以為你終於跟我想到一塊去了，我還特地去給你拿藥，這倒好，你還跟我鬧起來了。說到底，薑明月，最自私的就是你，你有什麽資格喊我爸媽叫爸媽！”


  薑明月父母早逝，熊凱的話句句往她心口戳，“熊凱，你混蛋，你就是個王八蛋！”


  薑明月說著，將桌上的藥拿起一把朝熊凱扔過去，熊凱被扔一臉，火氣更是起來了。


  “薑明月，這是你逼我的，藥你不吃，有的是別的女人吃！”熊凱說完就往外走，走到門口，又停下來了句，“我知道，你早想找別的男人了，嗬。”


  “你給我滾！”


  薑明月撿起地上的藥狠狠朝熊凱砸過去，熊凱眼明手快一把摔上了門。


  薑明月胃部陣陣抽疼，她連忙從藥箱裏拿出止疼藥，可止疼藥剛入嘴，她又連忙吐了出來，顫抖著手給自己倒了杯溫水喝下。握著帶溫度的杯子，薑明月腦海裏不自覺一遍遍想起白天和於莉在養老院說的話，在冷寂的深夜裏，她蹲在地上捂著抽疼的胃，心卻重新跳動起來。


  於莉此時正在養老院巡夜，聽到有腳步聲，手電筒照過去，卻是穿著睡衣的王慧珍。


  王慧珍神情有些尷尬，“我睡不著，能不能跟著你走走？”


  於莉微笑道：“當然可以。”


  王慧珍起初還擔心於莉會繼續說白天的話題，但整個夜巡下來，她一句多餘的都沒說，反倒讓王慧珍覺得自己有些小氣。


  福康養老院總共住著八十八位老人，超過半數是之前就住在這裏的，原本這是一家以“養”為主的養老院，後來為了滿足新型的養老需求，開發區政府就對外招標，引入民間資本，擴大接收能力的同時，又跟醫院合作，配備了醫療團隊，成了如今新型的“醫養結合”試點。


  於莉因為之前就是護理部負責人的緣故，所以跟靜姨和教授這些老人熟悉，隻有王慧珍這樣一年前才入住的相對接觸得少。


  養老院從上到下一共有三層，最頂層住的都是有較為嚴重病症在身，不方便下床的老人，中間則是能自如行動，多數有慢性病在身的老人，而一層跟二層的情況差不多，但住房條件更好，病房隻有零星幾間，活動室和食堂等也在一層。


  於莉習慣從三樓開始巡視，一間間查看過來，差不多要一小時。


  王慧珍雖然幫不上忙，但又覺得新鮮，“小於，你這一個月工資多少啊？”


  於莉微笑道：“加上補貼，平均一個月四千五不到。”


  王慧珍算了算，羨慕道：“那夠了，這不少錢呢，我要有你一半，能買不少東西。”


  “院長不給你錢嗎？”


  王慧珍抱怨道：“給倒是給，你要才給，我不願意看他臉色，要得少。伸手找人要錢的日子難過，還是你這樣好。”


  “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不好，有時候我女兒就顧不上。”


  王慧珍道：“你顧不上，不還有馬主任嘛，我看他挺顧家的。以後我女兒要能像你這樣，我就滿意了。”


  說到女兒，王慧珍的笑容收了收，兩人也剛好走到一樓。


  於莉道：“很晚了，王姐早點休息吧，要是還睡不著，我那有牛奶，喝點有助於安眠。”


  “不用了，我還真有點困了。小於，謝謝你，肯跟我聊天，我都很久沒跟人聊過天了。”


  王慧珍平時就怕自己說錯話，尤其是在讓她有點自卑的於莉麵前，但剛才的聊天卻讓她覺得有些無須顧忌的安心。


  王慧珍心裏還有點不舍，但時間確實是晚了，已經淩晨兩點，她知道六點於莉還要再查房。


  “那小於，我回去了，你也抓緊休息。”


  於莉點頭，用手電筒給王慧珍照明，等她關上門後才離開。


  第二天一早，養老院又是熱熱鬧鬧的拉開序幕，許多老人醒得早，不到六點就到處都有聲響。


  抱怨吵鬧已經是常事，教授和靜姨通常分站兩邊，教授又在主張給房間加隔音，而靜姨堅持關鍵在於互相理解。於莉對兩人每天的鬥嘴已經習慣，照例安撫完，八點一到就讓教授帶著老人們出去做操，活動筋骨。


  “莉姐，林太太那我敲了三回門了，還是不肯出來。”


  於莉十點才交班，“我去看看，你看著教授他們好好做操，別又搗亂。”


  江濤笑，“放心吧，保管看著他們把操做了。”


  於莉走到109室外，敲了敲門，“林太太，到時間活動了，我帶您到花園走走吧？”


  房間裏能聽到動靜，但卻沒有回應，於莉想著恐怕是昨天的事讓林太太麵子掛不住，所以不願意見人。


  “林太太，花園穿過後門就到，現在花開得很漂亮，您不是喜歡嗎？我開門進去了。”


  還是沒聽到動靜，於莉推開門進去，卻看到林太太穿戴整齊坐在輪椅上，像是在等什麽人。


  林太太抬頭對於莉不耐煩道：“不跟你們說了我有安排嗎？一早上吵吵吵。”


  “林太太有什麽安排？”


  林太太將下巴一抬，視線越過於莉，“喏，這不來了嗎。”


  於莉轉身，看到一臉賠笑的熊正林和李金花，兩人臉上冒著細汗，手裏各自用力抱著一大盆花園裏的花。


  “林太太，你喜歡的花，我們給你搬過來了，你快看看。”熊正林說話，李金花則咬著牙憋勁，生怕手裏的花盆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