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七章 變故橫生
岳嵩得岳勝紅撤劍,手上一松,重新扳回優勢,以排山倒海的氣勢壓向岳峰,打定主意,三五招之內取他項上人頭,讓岳勝紅救無可救。
至於她以自殺相威脅,他本來就對她動了殺機,如此一來,倒省卻一番手腳,正中下懷。
岳峰本來見到女兒如此舉動,心中著慌,無奈對方逼得太緊,若稍一收斂,立刻喪命,且另一方面也想,她還不至於這般愚蠢,因此最初一陣動搖之後,便不以為意。
岳勝紅從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傷心。她才看清,原來不僅大伯,連爹也不在乎她的生死。既然這樣,自我了斷不是更好嗎?看他們在我屍首面前會不會痛哭流涕,痛苦悔恨!
她力透手腕,就要自盡。
「不要犯傻!」身後一個微弱的聲音,傳到耳朵里,僅能讓她勉強聽清,卻又是那樣有力地擊中她,就像脊柱上受了下猛烈的撞擊。
她握劍的手,落入關千劍手掌中。「你的劍應該拿來解決問題,而不是逃避命運。」
他受傷后的手掌,變得虛弱無力,但也因而只下剩下溫柔。在這時候,對於岳勝紅來說,溫柔的力量卻勝過一切。「應該解決問題,」她想,「不應該逃避……就算是為了他吧!」
「勝紅,勝紅!……」岳峰這次連求援話都擠不出來了。
岳勝紅毅然取下脖子上的劍,——就在這時,變故橫生!
一個大鳥般的黑影從天而降。一瞬間,彷彿天地俱都染上了它的顏色,樹葉,天空,花草,人面,無不變成灰黑,且扭曲變形,顛倒搖晃,讓人無從分辨。
岳勝紅分明看見父親張大嘴巴,卻聽不見他的呼叫,分明看見兵器墜落,卻是悄然著地,分明看見林木紛披,卻是寂然無聲。
分明有風,卻繞過身體。
那黑影翅翼一展,從岳嵩頭上抹過,岳嵩倒地。岳峰企圖後退躲避,它向後一揮,岳峰不能動彈。
隨後,它轉向兩個年輕人。
這一照面,關千劍和岳勝紅看得清楚,那不是什麼怪物,正是一個人;他沒有蒙著面,但當兩人與他面對面時,竟看不清他的臉!
也許不是沒看清,而是看清之後,立刻就忘了。正在努力思索時,他已消失無蹤,無處覓跡。
有一刻關千劍腦中似有一線清明,向前挨出半步,彷彿有話與那人說,可才動了這個念頭,一股風到,柔弱而舒緩,卻又強勁而沉重,不像是風,更像是浪潮,令人呼吸困難。
直到岳勝紅奔向倒地的二人,他還不能清醒。
「他殺了我爹,也殺了我大伯。」不知過去多久,岳勝紅重又走回他面前。
「啊,是嗎?」關千劍還不能完全領略她的話,也不知道自己說了句什麼。
「是。」
「……」
「你認識他?」
「不認識……只是覺得似曾相識……這麼快的速度……」他被岳勝紅的問題拉回現實,開始認真思索。
「那麼你下次見到他,會認出來嗎?」
「一定能!」
「你確定?」
「他的武功太特別了,就算看不清他的臉,只要他出手……」
「我相信你。我也相信,你的武功有一天會超過他。是不是?」岳勝紅掀開他衣衫,小心檢查他的傷口。
奇怪,她死了親生父親,不伏屍痛哭,卻來照顧關千劍。
難道她正因為悲痛過甚,以致心志失常?還是她小小年紀,就看得十分通透,知道死者已矣,珍惜生者的道理?
「你相信我,我卻不能相信自己!」關千劍苦笑搖頭。
「不,你要相信自己。」
她給他傷口敷上藥粉,合上衣襟,「你很快就會好的。」
「謝謝你。」
「你不要謝我,我還有很多事情找你幫忙呢。」
「不要說幫忙。我欠你的。」
「到最後你會發現,是我欠你的。」
「這話怎麼說?」
「因為我求你的事,興許要耗盡你半生光陰,而且還要冒生命危險。」
「你說。我一定替你辦!」
「不急。」她從懷中掏出兩粒血色小丸,「這是點石水的解藥,拿去救你的同伴。」
「啊,還有兔子精!」
「現在我要說我求你的事了。」她突然伸手抓住他的右手。
關千劍大驚!——他這手裡還握著劍。
莫不是她要殺他,以泄喪父的痛苦與憤恨?
但她的接觸又是那麼溫柔。他無法作絲毫反抗,只能順著她,輕輕鬆開手指。
若她真是此意,這時候他重傷在身,也只能任其宰割。
「第一件,殺那個人,替我們父女報仇。」
關千劍稍稍放心,但隨即疑惑:
「為什麼是父女……」
「第二件為我們父女收屍。」她以極快的語速說完這最後一句話,舉劍過頂,手腕下沉,到了胸前,忽又上舉,「轟!——」一聲巨響,由劍尖湧出,躥向高空,直達雲霄,奔走盤旋數息功夫,「嘩!——」直落到她頭上。
關千劍看到她的嬌軀猛地顫慄,正像一道閃電。兩條血痕由眼角流出。
………………………………………………
張六奇帶傷逃回六如門。
雖然空手而回,但他想,憑藉身上的傷,還有帶回來的重大消息,對師父該有個交待了。
「師父!」
「嗯,你辛苦了。」當張六奇在同門的攙扶下,走到師父面前時,老人家端坐在椅子上,向他點頭。
張六奇感到有些陌生:師父變了!
在仙翁山中,師徒三個人相依為命,即使他和師兄只是離開一天半天,師父也會滿面春風迎接他們的歸來。
可現在,即使重傷在身,在他老人家眼裡仍看不到半點慈愛與撫慰之意。
難道身居高位,就必須無情嗎?
再抬眼看侍立於師父身後的師兄周四方,他也只是微微點頭而已。
當日他帶著重傷的周四方追蹤關千劍,甚覺不便,且對傷勢大有妨礙,只好將他交給本門分堂中弟子,先行護送回山。這時看來,他的傷已全好了。
師兄旁邊另有一個人,三十齣頭的年紀,氣宇不凡。
「啊!」張六奇吃驚,「他也被師父收做入室弟子了?」
那人正是林泉。
——「這是弟子該做的!只是弟子無能,不能為師父分憂……」張六奇眼睛只一掃而過,推開挽扶的人,肅容躬身,低頭回答。
「嗯,坐著說。——是誰傷了你?關千劍怎麼不跟你同來見我?」
周四方挺身怒目,似欲開口詢問,但終於忍住。
張六奇明白他的意思,他一定想問:「是不是他又耍弄軌跡,以致受他暗算……」
「打傷弟子的是一夫人。但這也不能不說和關千劍那小子有莫大關係——都是他和岳嵩的詭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