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守口如瓶
關千劍一劍橫掃而出,用上了十二分力道。
雖然如此,他內心十分清楚,以自身的斤兩,絕擋不住對方排山倒海的一擊。
張六奇曾自謙修為尚淺,與周四方相差還有很大的距離,但由現在看來,他的武功比及師兄,只高不低。
真是個虛偽的傢伙!
關千劍這一劍孤注一擲,用盡全力,然而掄開不到半尺,即停在中途,好像被人死死捉住,進不得分毫。
僵持片刻,他已經大汗淋漓,心中有一個聲音,直叫他撤劍罷手,然而天性中不屈不撓的性格卻又命令他拚死堅持,頑抗到底……
猛然間,對方力道一空,如光之滅,瞬間無影無蹤,他收力不及,手臂飛速向外甩出,「咔」地一聲,竟然脫臼!若不是他反映及時,凈身體急速旋轉,卸卻大半力道,一條手臂有活生生從肩上脫離出去的危險。
只聽張六奇佯嘆道:「好一個天劍六方!」
關千劍額上布滿豆子,一粒粒晶瑩剔透,都是因吃痛而滲出的汗水。但他不願示弱,咬牙瞪著對方道:「原來門如門一招二三流劍法,就是獨步天下的天劍六方。」此時天色大亮,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張六奇聞言,耳臉鮮紅,不無尷尬。
原來關千劍剛才所使的果然是一招六如門的普通劍法,就是他那幾個飛速旋轉,用的也是六如門中的卸力之法,張六奇平時自作聰明慣了,實際上卻是個缺心眼,時常顧此失彼,竟沒想到對方用的是本門武功。
他連忙轉換了話題,假意愧疚道:「哎喲,不小心傷了你,真是對不住,是不是手臂脫臼了,快來我幫你接上。」
關千劍退後兩步,躲開他冷笑道:「不勞費心。」足不動手不抬,肩膀一聳一轉,咔咔兩聲,一條軟沓沓垂下來的手臂,已經活動自如。他自幼以賣藝為生,這類雜耍功夫,只是小菜一碟。
「嘿,好本事呀!佩服佩服。」張六奇由衷贊了一聲。
周四方見他有幾分硬氣,便換個方式道:「你跟龍在天究竟有什麼淵源,跟我們的關係本來不大,你既然不願意透露,想是有自己的苦衷,我們也不必要強人所難。我只問你,虎之翼和六如秘籍呢?」
關千劍聽他把龍在天撇開一邊,便如實回道:「不瞞你們說,這兩樣寶貝確曾陰差陽錯地落入在下手中,而且我有心促成一段美事,將它們物歸原主。我踏入江湖的目的也正在此。可惜的是,這世上總是好人不好命,在路上一打聽,才知六如門被圍,而我更稀里糊塗走上這送信求救的路途。從劫滅城到仙翁山,數千里路程,關卡重重,高手如雲,仙翁鎮上更有一夫人這樣的武林耆宿把持,我自知武功低微,你們想我會笨到帶著重寶來自投羅網嗎?」
周四方點頭道:「你為六如門所付出的辛勞血汗,家師都已經瞭然,他老人家一再叮囑我們要全力保護你,並有意收你為關門弟子,此所以我們師兄弟會出現在這裡,而不是隨侍師父左右,趕赴劫滅城,以為臂助;你也正因此,才能脫出一夫人的魔掌。這可真是佛家所說的,與人方便,自己方便,試想若不是你助我六如門在先,我又怎能救你在後,你今天豈不是要受那老太婆百般折磨,說不定性命都難保。你說是不是?」他這番話,明為致謝,實為邀功。
關千劍點頭冷笑。
周四方又道:「在強敵環侍之中,你能臨危不亂,當機立斷,把寶劍和秘籍轉藏他處,使我六如門的立身之本免於落入奸之手,我們對你的智計,也是深為敬服。」
關千劍假意謙虛道:「好說好說,不過是些雕蟲小計。」
這次輪道周四方冷笑,他道:「但現在正主既然出現,你的使命可以說已經圓滿完成,寶劍和秘籍究竟在什麼地方,還請明言賜告。」說完斜覷關千劍一眼,看他臉色如何,有無私心。
關千劍低頭沉思。
張六奇不耐煩道:「你猶豫什麼?莫非寶劍和劍譜你玩得久了,有些愛不釋手?你沒聽師兄說嗎?師父他老人家有意收你為關門弟子,這些東西遲早還是你的。」
關千劍聽他說到後面,有些酸溜溜的,似乎對於庄夢蝶說要收他做關門弟子,頗感不快。
而周四方更因受一夫人挑撥,對關千劍大生疑忌。
經過這一會相處,他已知庄夢蝶這兩個弟子無一不是心胸狹隘之輩,若把寶劍秘籍下落說給他們,難保他們不會翻臉不認人。
就算這兩人不敢擅自違背使命,自作主張於他不利,但庄夢蝶本人要是知道他與龍在天的淵源,會不會仇視於他,甚或逼問龍在天的下落,也是不得而知。
想到這裡,他突然生出無盡的猶豫,只想拖延一刻算一刻,一天不說出東西的下落,才有一天的安穩日子。
至於這件事的最終結局,或許只能等到自己有朝一日武功有成,不再受制於任何人,才能吐露實情,真正做到物歸原主。
「還是周兄說得不錯,」他一念及此,便不跟他們客氣,現出一種狂態,跟周四方五十多歲的人也稱兄道弟,「正主出現,我的任務就算圓滿結束。換句話說,如果令師庄夢蝶大俠親自駕到,我巴不得把這秘密告訴他知道,卸了這副重擔,晚上也好睡個圄圇覺。可現在問題就出在,他老人家沒空來看我,非得我登門拜訪,那這個秘密也只好由我親自送上了。」
張六奇微怒道:「你什麼意思?我們師兄弟二人是他老人家的親傳弟子,追隨數十年,難道你還對我們不放心嗎?」
周四方冷冷睨著關千劍,看他如何回答。
關千劍不慌不忙道:「兩位誤會我了,我怎麼敢懷疑兩位?但是大丈夫行事,從來對事不對人。我倒想請教兩位一句,虎之翼和六如秘籍是令師私人的東西呢,還是屬於六如門的寶貝?」
張六奇搶著道:「誰都知道這兩樣東西是六如門鎮門之寶,代代相傳,都由歷代掌門親自保管,雖說不上是家師私有之物,但在六如門中還沒有誰更有資格掌管它們。」
關千劍道:「那就是說它們首先是屬於六如門的東西了?」
張六奇翻著白眼,一時猶疑不答,周四方道:「沒錯,它們首先屬於六如門。可否輪到我也問你一個問題:你扯這些,用意何在?」
關千劍道:「我是個簡單的人,並不是說每一句話都有特定的用意,兩位不要緊張。我想再請教一個問題:兩位拜庄大俠為師,是只拜了庄大俠一個人呢,還是連六如門的祖師爺也一併拜了?更直接一點說,兩位也是六如門中的人嗎?」
張六奇被他問得失了主見,拿眼睛看師兄;周四方道:「你是不是想說,我們不是六如門的人,所以不配過問六如門的事?」
關千劍嘻嘻笑道:「周兄真是個明白人,一點就透。」
周四方道:「哼,那我告訴你,我們既然拜在家師門下,遲早有一天要入六如門。何況,我們此行正是奉了家師的命令,說句不客氣的話,我們站在你面前,就如同家師親臨一般。」
關千劍道:「那我就要再請教你一句,尊師是哪一位?」
張六奇怒道:「你嫌舌頭在嘴裡頂得慌是不是?說這些廢話!要不要我幫你動動刀子?」
關千劍不理他,看著周四方,表示在等他的回答。
周四方道:「看來你的記性太差了,我想我們已經跟你說過,庄公夢蝶是我們的恩師。」
關千劍道:「不錯,我記得你們是這樣說的。但這充其量只是一面之詞,我憑什麼相信?」
張六奇大叫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爛嚼舌根!難道我們的武功還不能說明我們是誰的弟子嗎?」
關千劍道:「兩位的武功誠然高明,令我十分佩服。但這能說明什麼?一夫人的武功也不賴,難道她也是庄大俠的高足嗎?」
張六奇火冒三丈:「我說的是武功出處,不是武功高下!你聽得懂人話嗎?」
關千劍道:「問題就在於我看不出你們的武功出處。不知道你們還有沒有別的方法可以證明呢?」
張六奇怒不可遏:「有,那就是我把劍架在你脖子上,逼你承認!」
關千劍有恃無恐道:「這真是個不錯的方法,我建議你先試試看,再判斷行得通還是行不通。」
張六奇空自咬碎鋼牙,不敢真的動手,因為他若這樣做了,關千劍根本不懼,他卻勢不能將他殺死,到最後如何借坡下驢就成問題。
周四方強忍一口氣道:「你說的沒錯,我們果然沒辦法向你證明出處。但我告訴你,不是每一件事都需要證明的,不管你信也好疑也好,寶劍秘籍的事,我們必須弄清楚。」
關千劍學著周四方的口吻道:「你說的沒錯,這件事情你們必須弄清楚。但我告訴你,你們沒法證明自己的出處,我卻可以做到。」
周四方神色不善道:「是嗎?這倒是奇談怪論。這麼說,我們出自何處,反倒要向你請教了?」
關千劍道:「不必客氣,就算你不向我請教,我也要說出來:你們不是庄夢蝶的高足,而是龍在天的門人。」
周張兩人聽了這話,都是臉色劇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