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美道人是怎麼死的
「都這樣了,還不老實點,」那女子笑一陣,緩過一口氣,浪聲說話:「老天真是不開眼,兔子精那一劍怎麼就沒把你刺死?」
兔子精聽自己的名字跟在這樣一個搖魂攝魄的聲音里,就好像臉蛋被它的主人摸了一把,心中沒來由一喜,耳根大火發燒,竟沒想到冤家路窄,後面接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死敵緣督。
林泉等人無不心驚!
只聽緣督道:「你就巴不得我死,我死了,你不是要守活寡嗎?」
女人笑道:「你想得倒挺美。我黑狐是什麼人?我什麼時個虧待過自己?天下美男子多得是,你以為就你一個臭道士長得像人嗎?——就算我有心為你守寡,他們答應嗎?哈哈哈哈……啊——,呵呵呵呵,你要幹什麼?呵呵呵呵……」
緣督喘著粗氣道:「你個沒良心的小****,就算要死,我也要先弄死你!」
女子吐字漸漸含混,像浪花中的浮萍,若隱若現,「你要怎麼弄死我呀?若是用刀子,還有可能,要是用棒子,恐怕有點難呢。」
緣督道:「我這個棒子可不是一般的棒子,名喚作如意金箍棒,可大可小,晃一晃碗來粗細……」
女子道:「誰的不是晃一晃碗來粗細?我今天不照樣活得好好的?嗯啊嗯嗯……啊……」接著是一連串手肘膝蓋磕碰板壁和床鋪的響聲。而那女子的態度又有所改變:「饒了我吧,饒了我吧,你看我還沒怎麼樣,你先流血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等你好一點了,我隨你處置,我心裡只有你一個,我發誓……」
緣督威脅道:「那你說等我傷好,要怎麼處置你?」
女子呵呵笑道:「讓你吃還不行嗎?你還想怎麼樣?」
緣督道:「生肉包子有什麼好吃?我覺得你這綽號要改一改,不叫黑狐,該叫黑包子,哈哈。」
女子道:「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反正這輩子跟黑脫不了關係,就連你這關二弟都是黑乎乎的。」
兔子精聽到這話,看向關千劍道:「在說你呢,——你什麼時候成了人家二弟了?」關千劍一肘撞向他脅下道:「你才是他二弟。」兔子精向旁邊一閃,雖然躲過,卻遷動傷口,皺起眉頭,「絲絲」地從牙縫裡吸氣。
李志霄等人都忍不住笑。林泉把食指按在嘴上,噓了好幾次,眾人才安靜下來。
關千劍向路一指道:「走吧,這地方不是人住的。」
林泉眨眼道:「再聽聽,好玩的還在後面呢。」
「啊!」又是一聲慘叫,這次卻是緣督。「要舔舔下面,別碰傷口……」
女子嚶嚶發聲,騰不出口來回話。
緣督道:「剛才好不容易把火燒旺了,要給你時你跟我假正經,現在火滅了,你又來刨什麼?看你這股騷勁!」
女子道:「嚇唬你的,真那麼想要,老娘自己還長著一雙手呢。」
緣督道:「那未免太便宜這雙手了。」
女子道:「誰說要便宜它們,我的意思是去山下捉個少年兒郎……」
緣督道:「就知道你,趕緊去捉,別老趴在我身上,我氣都喘不過來。我還有正經事沒跟你說。」
女子道:「難道我們說的不是正經事嗎?男歡女愛,傳宗接代,多重要啊。」
緣督道:「可這事不會有人給我們限定任務,更沒有誰規定我們一夜必須多少次,你說是不是?只有岳嵩那邊,是下了死命令的,一個漏網之魚都不能有,否則……」
女子道:「否則他會閹了你是不是?」
緣督一本正經道:「比這還嚴重。自從我接手這條道,半個月來風平浪靜,我以為運氣好,這兩天卻不知從哪裡突然鑽出四五個,嘿,若說單打獨鬥,不是我跟你吹牛,他們哪個能在我手底下走滿三招?一旦結成陣勢,哎!就真是應了那句話:好漢架不住人多。不知你們那邊如何布置?」
女子笑道:「如何布置?除了等著給你收屍,還能做什麼?我們各人有各人負責的範圍,我可以跑來睡你家的床,你家的耗子卻不歸我拿,你別打錯了算盤。」
緣督道:「你真忍心站干岸?我也沒說要勞動你的大駕,來和我雙劍合璧,我只要你在萬一的情況下,在後面幫我兜著;你那邊人多,正合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象我就一個光桿司令。」
女子道:「什麼叫萬一的情況?」
緣督道:「告訴你吧,我雖然傷得不輕,對方也並沒有佔到便宜,個個挂彩,人人重傷。這說明什麼?……」
「說明美道人不僅是床上的英雄,戰場上也一樣是男子漢。」
緣督笑道:「這話不錯,不過我雖然在戰場上一向自負勇猛,究竟還不及床上的神功蓋世,哈哈。以我估計,他們現在也只能就近找個地方養傷,沒有個十天半月,不能上路,如果強行支撐,不出三天,必遭天譴。所以現在要比的,倒不是誰武功更高,而是誰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傷養好,先下手為強。以我的內功修為,再配上本門上好的療傷聖葯,七天以後,這點小傷,定能痊癒。我所說的萬一,是其中有一個變數……」
女子道:「你說的是我吧?如果我天天來找你睡覺,你就七個月也好不了是不是?」
緣督道:「你這話當然有理,但你又不是真的狐狸精,還不至於故意來禍害我。我說的這個變數,不在我們一方,而在敵人一方。你猜是什麼?」
女子道:「我猜他們不但不等自己把傷養好,連你需要的七天都沒到,就先行開溜了。」
緣督道:「這個我一點都不擔心,他們帶傷上路,一天最多能走三五十里,我有快馬,半天足當他們十天。你不知道,最叫人擔心的是,他們陣中有一人,是個天生的學武奇才,他本來不會什麼武功,可是我親眼見他現學了一招,就把兔子精打敗。他和林泉等人原不相識,經過一次患難與共,我相信他們一定會聯合一氣,如果在這七天之中,一邊養傷,林泉以他的所學傾囊相授,再次遭遇,勝負之數,就難以逆料。」
女子不屑道:「兔子精是什麼東西?就算這人能打敗他又算得了什麼?」
門外的兔子精一聽被人這樣鄙視,自尊心大受損傷,腰背一挺,脖子一伸,就要開罵,幸被關千劍和鄭漚兩人按倒,封住口鼻,才沒發出聲音。
緣督道:「能打敗兔子精當然不算什麼,難的是僅憑一招劍法反敗為勝,更有一項出奇之處,這人不論學什麼,總能別出心裁,在短短的時間內做到青出於藍。我沒有見過悟性這麼高的人。下次我若敗亡,那一定是死在這個人手上,你要替我報仇,不用找別人,單找他就可以。」
女子道:「看得出來你對這個人真的不能忘情,連死都不想放過他。不過你總得說說他的長相,我才能為你報仇啊。——他長得怎麼樣,好看嗎?」
緣督道:「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屁眼都沒幹黃哩,能談得上什麼好看不好看?我說你能不能有點出息,整天就知道惦記下半身那個事。」
黑狐道:「問他長相,就是問他的臉,又沒問他二弟,分明就是上半身的事,跟下半身能扯上什麼關係?你既不說實話,想必他長得不錯,你跟本不是忌憚他的天分,而是嫉妒他的長相。這樣看來,他長得很俊吧!十七八歲好啊,嫩嫩的……」
緣督氣哼哼道:「是,真被你說中了,他長得比我俊一百倍,更比我嫩千倍萬倍!你不如乾脆趁我傷重,一刀把我宰了,提我的頭去見他,也省得另備見面禮。」
黑狐嬌聲軟語道:「呀,沒想到幾天沒見,你別的沒長進,醋勁倒是越來越大……哎呀,啊——,你又幹什麼?嗯、嗯、嗯嗯……」
緣督氣喘如牛道:「幹什麼?讓你仔細看看,除了醋勁,還有沒有別的東西也是越來越大!老虎不發威,你還當我二弟也受傷……」
黑狐哼哼著道:「這是你自找的,丟了性命,別怪我禍害你……」她的話聲到此截然而止,嘴裡像被個大土豆塞住,只剩滿足的「嗚嗚」。
林泉「咕咚」咽了一口口水,低聲咒罵:「******,真好福氣!」原來六個人中,只有他經歷過人事,因此雖只耳聞其聲,種種情形,卻有如親見,歷歷在目,惹得他慾火中燒,而關千劍等人唯臉紅心跳而已,對裡面究竟在發生什麼,茫然不知。
「怎麼見得是好福氣?」兔子精怒氣既消,重獲自由,露出他兩顆特有的大門牙,巴巴地看著林泉:「我看牛鼻子小命難保。」
林泉笑道:「難說,難說。我們還是找個地方吃飯睡覺要緊,走吧。******,若不是受傷,我上去就是一腳,把門踹開,學那西楚霸王——『彼可取而代之』。這騷娘們說他喜歡長相俊俏的,難道我長得不俊嗎?關老弟,你說呢?」
關千劍笑道:「難說,難說。不過我若是個女人,一定不會嫁你。」
林泉道:「那一定是嫌我長得丑了?」
關千劍道:「恰好相反,我擔心以你顛倒眾生的長相,身邊時常美女如雲,看著豈不叫人生氣?」
林泉在前摸黑走路,差點忍不住放聲大笑。
六人一夜辛苦,直到天亮才找到人家,剛好趕上早飯。
林泉記著緣督說的話,果然儘力指點關千劍。關千劍身懷六如門中的無上秘籍,時常研讀,感悟良多,以之與林泉所授兩相印證,發揮出來時,便別有妙用。林泉不知緣故,更對緣督的識人之明,深感佩服,也對關千劍本人倍加敬重。
匆匆七天過去,各人的傷都只好了一半,又是關千劍的痂皮先落,指日便能痊癒,林泉等人嘖嘖稱奇,他自己也並不知道是研習龍在天的內功心法之故。如果他為受傷,錯以為需要專心休息而不能行功,則傷勢反而要晚上好幾天才能好。
這天一早,林泉對眾人道:「六如門被重重圍困,有累卵之危,這一路耽擱了不少時間,現在也不知道情形如何,我們身上的傷雖然都沒有全好,但我認為與其在這裡坐等,不如緩緩而行,一面養傷,一面也能節省不少時間。還有一點,我們這麼多人,停留在一地方時間過長,難免引人注意,實在並不安全。」
「林兄說得在理。」這六個人驚愕莫名!這話雖是表示贊同,卻非出自他們任何一人口中。「不過還是晚了一步,我看你們沒那麼容易成行了。」
道士,緣督。六人搶出門外,傾刻成對峙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