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選球

  福島的第三球投出，初看起來是一顆正中紅心的好球。但球飛行到一半就開始向李元讓的外角低方向偏轉。


  李元讓開始先是輕微向後引棒，但很快收住了動作，目送棒球偏出了好球區。


  「這是變化球？」


  李元讓問。


  「是曲球。」


  矢部直接把球回傳給投手，沒對這球的判定說什麼。


  在實戰場合下這種球就是誘騙打者出棒的球路，如果沒有上當，球會很明顯的偏出，成為一個沒有什麼爭議的壞球。


  福島一平不算是擅長投變化球的投手，雖然說滑球和曲球都可以投的出來，但都不是能用來當做決勝球的程度。


  因為微妙的投球習慣，福島的變化球幅度雖然不算差，但是球開始拐彎的時間點會比較早，有經驗的球員很容易看出直球和變化球之間的差別。


  李元讓當然不是有經驗的球員。剛才的那一球沒有被騙到的原因其實很簡單。他記得這是一次選球而不是打擊的測試，所以一直盯著球的運行軌跡到最後接近本壘板時才決定要不要出棒。


  關於這一點，一直在他身邊蹲捕的矢部也多少有所察覺。對於李元讓未來在打擊方面的潛力，矢部自己有了一套想法。


  為了驗證這一點，第四球配的依然是變化球。


  這是一顆內角高球，或者與其說是內角不如說是直接沖著打擊區而來。然後開始向右拐彎。


  李元讓不停調整著自己左腿的位置，打擊姿勢也早就走了形。


  本能的反應驅使他想要逃開。但是眼睛一直緊盯來球，理性的判斷認為這一球一定不會砸到自己。


  球在本壘板前不遠處果然拐進了好球區。李元讓這才開始揮棒的動作。當球與球棒接觸到的時候，已經幾乎飛過本壘板了。


  無意之間，李元讓打出了一記推打。白球飄忽的飛向一二壘之間然後落地。在正式比賽當中，這一球應該能夠被二壘手接殺，不過如果揮棒再有力一些讓球能迅速越過內野手頭頂的話，就很可能會是安打了。


  「這球是故意投的這麼嚇人嗎？」


  嚇出了一臉汗珠的李元讓雙手拄著球棒扭頭問身邊的矢部。矢部站起身來脫下捕手面罩，微笑著用捕手手套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別擔心，福島前輩的控球沒問題。」


  球速算不上一流，變化球也不夠犀利的福島一平，作為一名投手最大的本錢其實是控球。


  這種控球來自於福島穩健的下盤和強壯的臂部肌肉。在體力充沛的前提下，這些肌肉可以保證投球姿勢不會崩壞。因此投出的好球區邊緣的直球，儘管大多時候只有一百二十多公里時速，仍然可以輕鬆壓制一般高中級別的對手。


  至於說變化球，雖然球質和軌跡都算不上好，但像是剛才那種情況，也不會失投成為觸身球。


  接下來的測試里，矢部減少了變化球的數量，並且開始試著參照比賽時對付打者的模式進行配球，當然比起真正的比賽配球還是要大膽許多的。


  李元讓對好壞球的判斷依然非常準確，完全沒有失誤。但面對福島投出的比發球機速度略快的直球，卻屢屢空振。


  相對於機器，人類的投球還是要更難打一些。


  另一方面，面對矢部夾雜在配球菜單里偶爾出現的好球區內的變化球，李元讓就很少失手。多少都能讓球碰到球棒，只是依然打不出安打。


  球場上逐漸颳起了風，天空中一片雨雲在慢慢接近。矢部戴著捕手護具，但依然能感覺風是正面向本壘吹來的。


  不知不覺，福島在投手丘上已經投了六十多球，其中的不少球是全力投出的接近自己極速的快速直球，一般的比賽里他恐怕不會投這麼多快速直球。雖然看起來似乎還有餘裕，但實際上他的體力也差不多是用了一大半。


  在以往的比賽中，這就是福島控球力開始下降的時候。


  又一顆速球之後矢部打出暗號，要一個從內角高掉到外角低的曲球。目的是利用速度差來增加打者判斷的難度。


  福島點了點頭然後輕抬左腿，把球投了出去。


  出手的瞬間，他就覺得這球感覺不對。


  果不其然，變化軌跡不夠，而且在後段明顯減速。


  這是一顆失投的曲球，當它進壘的時候幾乎已經落在好球區的正中。


  李元讓緊盯球路，一直跟進到最後才揮擊。


  扎紮實實「鏘」的一聲。白球劃出一道高高的弧線，慢慢的飛向外野正中方向。


  球場上的風發出了「嗚嗚」的聲響。


  而球最終在本壘打牆前面十來米的地方落地，那是中外野手理所當然能接到的範圍。


  雨點也在此時降下，然後很快的變成了一場瓢潑大雨。


  測試也好，練習也好，在這種情況下只能中斷。


  李元讓和棒球部的成員們手忙腳亂的收拾好器材衝進部室的時候被琳成了落湯雞。


  他在浴室洗了個熱水澡，把淋透了的球衣丟進了洗衣籃，然後換回上課時穿的制服。


  一出更衣室，矢部也已經換好校服等在了那裡。


  「打的不錯。」


  矢部說。


  「可是還是沒有安打。」


  「本來就是選球測試嘛，其實平時的選球練習打擊區的隊員連棒都不用揮的。」


  「那為什麼要我揮棒呢？」


  「大概是福島前輩想順便看看你靠自己的本能反應能打到什麼程度吧。」


  李元讓聽了矢部的回答點了點頭，然後環顧了一下四周，除了他們倆其他一個人也沒有。


  「其他人呢？」


  「已經解散回家了。」


  「那我也回去好了。」


  李元讓拿起自己的書包，準備回家。


  「不去補充一下HP？」


  矢部掏出兩張餐券晃了晃。


  學校門前的咖喱店「四番屋」的老闆是棒球部十多年前的一位主將。


  不過這位老闆可不是在後廚親自煮咖喱的那種，而是連鎖外食企業的CEO。雖然那一屆的球隊也是二回戰敗退，但這幾年來他都是棒球部的贊助人。


  在東京都內，四番屋有十幾家店面。而學校門前的這一家是名義上的本店。棒球部每個月都能領到不少這家店的餐券。


  李元讓大口大口的嚼著炸豬排，對面的矢部則是用勺子把可樂餅慢慢搗碎與咖喱汁拌在一起吃。


  「今天這測試我算是通過沒有？」


  李元讓提問的時候，嘴裡還嚼著東西。


  「沒有什麼通過不通過的問題。」


  矢部喝了一口可爾必思蘇打，回答道。


  今天對李元讓的測試，最初的目的只是為了對新進隊員的基本素質有個了解的機會。所以一開始就沒劃定一個合格線。


  「不過我覺得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什麼心理準備？」


  「明天開始，也許就會有……猛特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