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返18歲
「這是在什麼地方?」陳子生茫然打量著房間的情景,四周的陳設在記憶之中是那麼熟悉,卻又那麼陌生。
「這是……」他的目光漸漸停留在了老舊的紅漆書桌上的那張全家福上面,眼眶變得濕潤起來。
「爸,媽……」陳子生呢喃著看著照片,淚水止不住從眼眶之中滑落下來。
「子生你醒了?趕緊過來搭把手,我一個人忙不過來。」房門被突然推開,一個熟悉的人臉映入陳子生的眼前,讓他怔怔出神。
眼前的女人年齡看起來在三十歲左右,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她的腰間圍著一條圍裙,上面還沾上了一些麵粉,看到陳子生臉上掛著淚痕,愣了愣,道:「你這孩子咋這麼沒出息呢,睡個午覺還掉眼淚,是不是做什麼夢了?」
「媽……」記憶之中,已經至少二十年沒有見到過這張面容了,可是她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年輕?
「還愣著幹嘛?你爸一會兒就回來了,趕緊過來搭把手。」柳春花看著出神的陳子生,搖了搖頭,又轉身去包餃子去了。
陳子生此刻只覺得腦子短路,一時間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目光匆匆掃了一眼日曆,發現日曆上停留在一九九三年一月二十二這一天。
「93年?22號,今天是除夕?」陳子生呆愣在了原地,根本就來不及思考在自己的身上發生了什麼。
他連忙跑到了房間衣櫃面前,透過鏡子看到了一張留著娃娃頭,年齡在十八歲左右的青年,鏡子裡面的人影讓陳子生有些不知所措,在記憶之中,這似乎正是自己十八九歲時候的模樣,聯想到日曆上面的日期,93年,自己正好十八歲!
「怎麼可能?」陳子生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又拿著旁邊的日曆看了一眼,隨後又推開窗戶,把目光移向了窗外。
九十年代那種獨特風格的建築呈現在眼前,四處偶爾傳來的鞭炮聲和街道那川流不息騎著自行車的人群,都預示著自己好像真的回到了這個年代。
「93年!」陳子生甚至都喪失了思考能力,他此刻不知所措,生怕這是一場幻覺!
「這孩子,怎麼還這麼懶,大年三十的,不要讓我揍你啊。」柳春花的聲音再次傳到了陳子生的耳中,聽著母親這熟悉的聲音,陳子生連忙收斂了所有的情緒,跑去廚房幫忙。
只是包餃子的時候,他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這上面,他甚至故意掐了掐自己,那種疼痛感如此真實,差點讓他痛呼出聲。
「行了行了,毛毛躁躁的,都這麼大的人了,包個餃子都不中用,去把桌子收拾下,你爸馬上就回來了,等他回來咱們就開飯。」柳春花把陳子生趕走了。
來到客廳的陳子生獃獃看著屋子的環境,在確認自己真的回到93年之後,頓時又驚出了一身冷汗!
93年,不正是自己家裡發生變故的這一年嗎?
記憶之中,自己父親就是在這一年因為經濟問題而被雙規,最後鋃鐺入獄,而母親也因為父親入獄受到牽連,丟了電視台的工作,最後鬱鬱寡歡,在四十齣頭的年齡就去世,不就是因為這一年發生的變故嗎?
晚上,陳建國從家裡回來,一家人收拾下就坐在飯桌上吃年夜飯。
吃飯的時候,陳建國一直愁眉苦臉,柳春花的臉色也不好看,只有陳子生一個人在埋頭大吃,不過注意力卻是放在了父母的身上。
在記憶之中,他依稀記得父親出事就是在過年之後不久,從現在父親的情緒上來看,怕是已經露出了一些端倪了。
「喂,陳建國你什麼意思啊,大年三十的還給我擺臉色看,我平時忙工作又忙家裡,少把你工作中遇到的情緒帶到家裡來!」柳春花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脾氣,看到陳建國那愁眉苦臉的態度,就想發火。
「唉,台里年年虧損,已經虧損了十多年了,現在突然搞什麼科室承包制自負盈虧,其他科室倒也就罷了,多多少少拉點資源,就算不賺,也不至於虧損,但我綜合科有什麼?不管怎麼改革,都是虧損,到時候年底問責,又該怎麼辦?」陳建國想到這裡,更沒有什麼心思吃年夜飯了。
「喲喲喲,陳建國我發現咱倆結婚二十年,我怎麼現在才知道你是豬腦子呢,綜合科承包下來就要虧損?你這豬腦子想的什麼!綜合科就是所有科室的大腦,其他科室都能堵住虧損的窟窿,你綜合科弄承包責任制就要虧?」柳春花又開始損起了陳建國。
聽著老婆這麼說,陳建國也不說話,有氣無力夾著餃子翻了又翻,說:「那你這麼明白其中的門門道道,你倒是給我說說,你讓我怎麼把綜合科給盤活啊!」
陳子生在旁邊聽著父母的爭吵,皺了皺眉,父親當年入獄,應該不會跟科室弄責任承包制有關係吧?
這臨江有線電視台本身就是年年虧損的企業,即使是改革,虧損也是正常的,不可能因為一次虧損,父親就被人整成無期徒刑吧?
那這其中到底還有什麼具體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呢?
陳子生一邊吃著餃子,一邊想著這個問題,可始終沒有想出什麼頭緒來,就聽見此時柳春花又說道:「既然沒把握搞科室承包制,那為什麼不努力一把,去競爭一下副台長的位置呢?」
「我還是算了吧,台里關係錯綜複雜,跑上跑下的,落人口實不好。」陳建國聽到妻子這麼說,連忙打消了心中的念頭。
「看看你這樣子,一點野心都沒有,你還算不算個男人啊!」柳春花看著陳建國的態度有些來氣,把筷子一扔,看那架勢頗有打陳建國兩巴掌的味道了。
「事情的源頭會不會在這裡?」陳子生愣了愣,競選副台長,或許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父親得罪了人,才被整入監獄,而母親也肯定因為唆使父親去競爭副台長的事情,而內心自責,所以才鬱鬱寡歡,以至於在四十齣頭就去世的吧?
「這些年你在綜合科乾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裡,眼下郭副台長退休了,正好空缺了一個位置,而你在台里待了這麼多年,年限也夠了,資格也有,為什麼就不去報名,不去爭一把?」柳春花看著丈夫的態度,又好言相勸道:「坐上副台長的位置,你就能甩掉你那科室責任承包制了,否則年底你照樣被問責,你就等著退休時還是個小科員的待遇吧!」
「唉,行了行了,這件事情我考慮下,你也別催我,我夠資格,那你也夠資格了啊,你不是財務科的一把手嗎?你有本事,你也去爭一把啊!」陳建國說完就低著頭吃餃子。
柳春花聽到他這麼一說,氣不打一處來,又要開口教訓陳建國,陳子生在旁邊連忙把一塊肉夾到她碗里,說道:「媽,您就少說兩句,今晚大年三十,吵吵鬧鬧多不好?來,兒子給您夾菜,多吃點菜,有啥事情,等過了年再去弄。」
「滾蛋!陳子生我告訴你,你今年要是再考不上一所好大學,就給我滾部隊當兵去!」柳春花看著碗里的肉,還是夾起來吃了,又看了一眼低頭只知道吃餃子的陳建國,也夾了一塊肉放在他碗里,說道:「就你這懦弱的樣子,也就老娘當初瞎了眼才嫁給你。」
「噗哧……」聽到母親這麼說,陳子生在旁邊立馬忍不住笑了起來。
「啪!」一雙筷子輕輕落在了陳子生的頭上,柳春花裝作兇狠的模樣警告道:「還有你,吃完了趕緊給我滾回去複習,一天再亂跑,小心我把你腿打折!」
陳子生抬頭沖著母親笑了笑,說道:「放心吧,我會好好學習的。」
話剛說完,一塊肉也落在了他的碗里,柳春花沒好氣道:「多吃點肉,身體長好點,要再考不上大學,有個好身體去部隊也好混一點。」
陳子生看著母親的態度,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他知道母親的性格就這樣子,平時也就嘴上厲害,對他父子倆的關心從來都不會少。
吃完飯之後,陳子生就回到自己的房間想著剛才母親的話,如果事情沒有錯的話,就是因為父親去競選副台長位置得罪了人,從而被競爭對手給整到監獄裡面去,這93年這會兒,對貪污犯罪的打擊力度還是挺大的,估計父親進去,就跟這件事情有關。
他努力去回想當年所發生的事情,但前世那會兒自己活得太混賬,有點混吃等死的味道在其中,對於家裡發生大事之前的一些小細節,根本就沒有記下,這會兒他不由得後悔起來。
「算了,不管怎樣,既然老天讓我重活了,那這件事情我就一定要阻止它發生!」陳子生捏了捏拳頭,目光一片堅決。
「給,這是你今年的壓歲錢,我告訴你,別有了錢就往遊戲廳跑,高考是關鍵的一年,你已經浪費了一年了,要再給我浪費,你知道該怎麼做吧?」柳春花推開了陳子生的房間,把一個紅包遞到陳子生手裡,警告了他一番,又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