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階下囚
每日每夜趕了好幾天的路，馬都換過第二匹了。
婉寧覺得外頭有些吵鬧，睜開了疲倦的眼皮，撩開了車簾，竟見到了市集。心下不覺已欣喜，叫醒了龍承燁。
這時候，馬車也停下了，包公公進來，輕聲道：“少爺，奴才尋著了一方市集，今兒，就在這裏住一晚上吧。”
在人多口雜的地方，包公公也是聰明地改了口來。
龍承燁點頭，由婉寧扶著下了車。
車子停下的地方，正是一處叫做“如意客棧”的地方。
包公公道：“奴才前去打點，稍等一下。”
婉寧想著今晚終於可以有一處地方好好睡一覺，心中也喜悅不已，這幾天實在是勞累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她雖是女流之輩，但至少身子骨較龍承燁還是硬朗一些，龍承燁畢竟患有頑疾，她都覺著有些了，他就可想而知了。
果真，龍承燁掩住了嘴，忍不住咳嗽起來。
婉寧心下一緊，趕緊輕撫他的後背，想著，今晚就請個醫生過來給他瞧瞧病，明兒還要趕一天的路才到惠山呢。
小二笑臉相迎，想必是包公公給了他一個大白銀錠子吧，他像是見著了大顧客一樣殷勤地出來提過行禮，點頭哈腰：“客官這邊請，客官這邊請。”
小二不過是幫忙提了行禮，帶他們去了房間，就被喝退下去了，還是不要多接觸陌生之人比較好。
婉寧扶了龍承燁去床上坐下，包公公道：“奴才已經吩咐下去，食物馬上就會送來，這幾天趕路辛苦了。”
“那公公也下去休息吧，這幾天你也是勞累了。”婉寧道。
“不用了，奴才就在外頭守著。”說著，包公公便退去了門去。
很快，食物便被送上來了。婉寧要留包公公一起吃，隻是他卻是說什麽也願意，婉寧也隻好作罷。
龍承燁掃了桌上的食物一眼，便不覺皺起了眉頭。
“東西是定不如宮中的好，現在這情況，就別再挑了。”婉寧往龍承燁的碗裏夾了一些菜，然後自己便吃起來。淪落到這個地步，還能在這裏好好地吃上一頓飯，已經是很不錯了。
隻是，龍承燁卻還是遲遲不動筷子，道：“不餓。”
婉寧眉頭一皺，她也算是錦衣玉食了這前半輩子，可眼下是什麽辦法都沒有啊。若是不吃，那也隻能餓死了。再者了，明日趕路的時候，怕是隻能揣上幾個白饅頭了。
婉寧自己吃了一些，感覺差不多了，道：“這菜口味還算不錯，我喂你。”說著，便端起了碗。
隻是，龍承燁卻還是皺著眉頭不願張口，這樣來來回回了幾次，婉寧也耐不住性子了，心情不爽，想開口說他幾句，隻是，瞧見他憔悴的麵容，還有想著近日來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想來也是可以理解的，於是便是強強忍下去了。
“晚吃早吃，東西總是要吃的，若是現在不想吃，可是覺得累了？不如去休息？”
婉寧起身正要扶他去休息，誰知，龍承燁竟彎腰“嘔”一聲吐了出來！
婉寧心中一緊，不禁大叫起來，“怎麽了，怎麽了？”
龍承燁隻覺得胃裏絞痛的感受，所以一直不想吃東西，也許是一路上吃的不好，所以，胃有些受不了了。力氣也不多，所以也不怎麽說話，他隻是覺得自己特沒用，不過是路上這樣一些小小的折騰，身子便是受不了了。現在，連假裝一下，都沒有假裝好。
他說不出話來，又是彎腰吐了一地。
聽見了裏頭婉寧焦急的聲音，包公公立馬進了屋來，見著龍承燁已經是吐了一地，二話不說便是衝出屋子去找醫生了。
原本就沒吃些什麽，如今又是全部吐了出來，婉寧看在眼裏，也是疼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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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院。
方言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是想帶他出去見見太後。隻是，皇甫穎卻覺得沒什麽好見的，郢國的太後幫一個滅了國的國君，怕是覺得他可憐麽？即便是她與龍承燁不合，也不用來可憐他吧。
“叫她回去吧，不想見她。”皇甫穎麵無表情道。
方言吃了一驚，“太後幫了侯爺這麽多，侯爺為何不想見？”
“不想見就是不想見，請回吧。”皇甫穎下了逐客令。
這時候，突然，傳來了另一個聲音。
“為何不想見哀家？”
許是聽見了他們的說話聲，所以太後走了過來。
皇甫穎轉身，背對了太後，道：“太後鳳體尊貴，不宜在此地久留，還是請回吧。”
太後心中一怔，腳下不禁一個趔趄，幸好方言眼疾手快，扶著了太後。
她盼了二十年，才盼到了得以與他相見，如今，他竟然背過身去……也是，不能怪他，那時候他才還在繈褓之中啊！怎會對她有印象。況且，郢國滅了蒼國，而她，又是郢國的太後，他怕是恨她都來不及。
“穎、穎兒……”太後顫著聲音，喃喃地喚了他一聲。
他猛然一怔，轉身盯著太後，道：“你剛說什麽？”
恍惚間，皇甫穎竟聽見了自己的母後在喚他的名字。他雖貴為太子，父皇卻對他不聞不問。隻有他的母後，才會這樣親切的喚他。他竟回想起了從前，他承歡膝下的場景。隻是，好日不長，母後得病，太醫們竭盡全力挽救，卻依舊沒有挽回她的性命。時至今日，他依稀還記得母後走時的場景，那雙飽含淚水與依戀的眼睛，始終是他心頭的痛。
“穎兒……”太後見著皇甫穎有所動情，心中激動，又是輕聲喚了一聲。
誰知，皇甫穎卻是突然冷了眸子，冷聲道：“太後請回吧，別院這地方陰冷潮濕，太後以後也是少來為好。”
太後心中一怔，還未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皇甫穎早就進了寢殿去，將她丟在了大堂裏。
“順命侯竟對太後這樣無禮，膽子可真不小，說到底還隻是個階下囚呢，哼。”方言實在是看不過皇甫穎趾高氣昂的樣子，忍不住埋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