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訛詐
第二天,莊知遠又來了。
玉人堂的生意還不算特別好,但人來人往都是女眷,饒是莊知遠坐的地方不顯眼,但他一個大男人仍然十分紮眼,他這人又長得好看,但凡看到他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他兩眼,林婉柔本來就不爽他在這礙眼,再看到有人跟他拋媚眼,真恨不得把他藏起來。
林婉柔很惱火,“你到底想怎樣?”再這樣下去,全京城的人沒多久都會知道玉人堂是她林婉柔開的了,以前做得掩飾全都白做了。
莊知遠很自覺,“那我再隱蔽一些?”
林婉柔真是沒脾氣了,“你沒事做嗎?”
“有啊。”莊知遠笑得賢淑,“把郡王妃帶回府。”
“那你去包間裏坐,別在這兒礙眼。”
“不去。”
“這是我的地盤!”
“那我去門口坐著。”
“你!回來!”
這種毫無意義的對話在兩人之間進行了很多次,莊知遠倒是樂此不疲,似乎隻要跟她說話就有趣,但林婉柔實在受不了了,最後隻能聽之任之,隻要他不出來礙眼,她也不介意沒事在他麵前晃蕩一下。
漸漸地,林婉柔也習慣了他出現在玉人堂,有時候拿著他送的小玩意兒覺得窩心,漸漸也有了期待,但也隻是偶爾,前世的經曆已經耗盡了她的熱情,很難再徹徹底底地相信一個人,尤其是男人,尤其是對自己別有企圖的男人。
她想大概是得不到才越發想得到,如果她像前世那般毫無保留的付出,莊知遠還能像現在這樣纏著嗎?
從那日抱抱以後,林婉柔很堅決地防止他有進一步行動,莊知遠似乎也很清楚她的底線,一直都淺嚐則止,除了調戲調戲她,也真沒有過分的舉動,反而比以往更守禮一些,顯得有些疏遠,反而讓林婉柔覺得有點落空,不由懷疑莊知遠實際是個情場老手,知道如何撥弄女子心思。
她又哪裏知道,男人不去碰一個女人,如果不是半點想法都沒有,就是因為喜歡所以尊重她的想法。
這一日,林婉柔來得稍晚,以為進門就能看到莊知遠,問了下坐堂的郎中,卻都說沒看到莊知遠。
林婉柔忽然覺得有點無聊,想著有什麽事做就好了。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一陣嘈雜聲。
林婉柔皺起眉,“怎麽回事?”
兩個壯漢抬著一個肥碩的男人衝進來,“郎中救命!”
玉人堂第一次接到急診,林婉柔心底一沉,多了幾分慎重。
那兩個壯漢看到林婉柔走來,馬上要搬動地上渾身抽搐的男人,林婉柔連忙喝止道:“別亂動病患。”
壯漢愣了一下,沒敢亂動,其中一人大步上前急吼吼想扯林婉柔,“郎中快救命!再遲點她就要沒命了!”
林婉柔差點被那人撞到,連忙閃身避開,旁邊的藥童已經開口訓斥:“你這人怎麽回事?郎中來了你這是著急呢還是故意撞人呢?”
藥童的話讓林婉柔打了個激靈,她飛快打量了一下,看到兩個壯漢滿臉橫肉,都說相由心生,雖不可以貌取人,但也八九不離十。她心裏不由多了幾分提防,但從開醫館第一天開始她就考慮過各種可能出現問題,所以也不至於卻步畏懼。
本著治病救人的仁念,她不怕被人責難,但若是有人存心鬧事,可別怪她不客氣。
那壯漢很不滿意,“我這不是著急嗎?”
“著急你就能撞人嗎?再說我們這裏是女子醫館,專門給女子看病的,街上這麽多醫館,你怎麽就來我們這裏了?”
壯漢大怒:“你們要見死不救!”
林婉柔抬手示意安靜,快步走到那男人麵前,凝神打量了一下,心裏就有了論斷。
壯漢見林婉柔碰都不碰那男人一下,很是不滿:“你們怎麽回事?見死不救就別開醫館!耽誤人性命小心我告你們去!”
林婉柔笑笑,“誰說我沒看?我已經有論斷了。”
“你分明連脈都沒摸!莫不是你這是女子醫館,就當真敢見死不救!”
林婉柔道:“你是郎中還是我是郎中?我說有論斷就是有了論斷,你若不服就給我把道理說清楚,我們來辯症。”
那壯漢說不出話,“那你說什麽病?”
林婉柔笑笑,“這病很容易治。”
兩個壯漢相視一看,有些拿不定主意,似乎不確定林婉柔是不是真的有辦法治了,還是另有打算,最後其中一人說道:“那你說怎麽治?”
林婉柔指著仍在抽搐的男人,“先把他抬起來。”
兩壯漢遲疑地抬起病患,接著林婉柔指著太陽火辣的外麵道:“抬到陽光下。”
一人質疑道:“你這是什麽辦法?有你這麽治病的嗎?”
林婉柔攤手,“你懂你來治咯。”
兩人被噎得說不出話,又擔心林婉柔耍花招,於是放狠話,“你要是不治好我兄弟,別怪我們不客氣!”
林婉柔笑著抱著雙手,看著兩壯漢把病患抬到玉人堂前的空地上。
他們這奇異的組合很快引起了街上路人的注意,不少人駐足觀望。
兩壯漢本來很遲疑,但看到有人看熱鬧,心想這樣也好,看熱鬧的人越多,鬧起來也越大,到時候玉人堂受到的影響也越大,日後別想在京城開醫館了。
但他們回頭一看,見林婉柔抱著雙臂站在屋簷下躲太陽,臉上看不到絲毫急色,跟街上看熱鬧的人差不多,不由大怒,“你到底怎麽回事?我們依你所言把人抬到太陽下,你還不給我兄弟看病!”
林婉柔不急不躁道,“急什麽?你兄弟這病就得這烈日來治。”
兩人沉下臉,“你這是什麽道理?”
林婉柔道,“治病的道理,你們又不懂醫理,跟你們說也沒用。”
兩壯漢想反駁,但又找不到話來反駁,他們第一次發現跟郎中說話真困難,不管說什麽,郎中一搬出醫理,他們就無話可說。
烈日之下,兩名壯漢很快就汗水淋漓,後背的衣服都浸濕了,地上的男子抽搐了一陣,似乎也沒了力氣,漸漸不動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但兩個壯漢心裏也漸漸熬不住了,他們再遲鈍也意識到林婉柔已經識破他們的用意。
一人先發製人:“你還不給我兄弟診治!他都不動了!你這是要害人性命嗎!”
林婉柔往四周看了看,看到街角停著一輛眼熟的馬車,馬車車窗掀起一角,有人從裏麵在觀望街上的情形,隻是距離太遠,看不清裏麵是什麽人。
當林婉柔的目光投來,那馬車裏的人似乎也看到了她,連忙放下車簾。
林婉柔收回目光,這才悠悠地走過來,看著地上渾身是汗的男人,也不由佩服他暴曬了這麽久,還能裝抽筋抖那麽久,真是不容易。
林婉柔轉了一圈,點點頭,“好了,你們可以走了。”
兩壯漢大怒,“你治都沒治!治不了早說,耽擱這麽久分明是要害人性命!”
林婉柔一本正經道:“你兄弟這病,就兩種治法,一種呢,是自己好,一種呢,是去衙門就會自己好,歸根到底都是自己會好。”
“你耍我們!”壯漢大怒,一人哭天喊地,“我苦命的兄弟啊,玉人堂草菅人命又沒有人管啊!”
“既然如此,我就免費給你兄弟下一劑藥。”林婉柔從袖子裏抽出一張紙條,“我朝律法有雲,欺詐圖人利益者,視情節輕重,主犯杖一百,處徒刑一年半以上,從犯杖八十,處徒刑一年以上,若未遂,再視情節情節論罪定刑。我說你們兄弟好了就是好了,如果你們非說沒好,那我隻能請你們到衙門,最後若是證明你們胡說,那就是想欺詐鬧事,那就是犯了律法,現在還是未遂,如果再繼續下去,鬧到衙門去,量刑就要兩說了。”
老百姓出於無知,對律法和衙門有天然的畏懼,兩壯漢一聽林婉柔有模有樣地搬出這麽條律法來,很茫然,但不會覺得有詐,隻覺得頭皮發麻,感覺攤上大事了。
“怎麽樣?好了嗎?”林婉柔盯著躺在地上的人,她倒是真有些擔心人曬了這麽久會中暑,到時候真讓人揪著不放麻煩還挺大的。
地上的人一個激靈,渾身抖了一下,哼哼唧唧睜開眼,“我這是在哪?”
街上圍觀的人都算是看明白了,這三人就是來訛錢的,結果被玉人堂的郎中看破,反被整治了一番,頓時哄然大笑。
人都醒了,兩壯漢哪裏還敢繼續演下去,怕林婉柔真的把他們請進衙門,到時候就有苦難言了,有錢還得有命花才是,不然就要得不償失了,當即竄起來抬著他們所謂的兄弟,灰溜溜地跑了。
街角那輛馬車沒多久也悄悄開走,不見了蹤影。
林婉柔微微一笑,衝看熱鬧的人群行了一禮,退回玉人堂中,隻是沒想到這一鬧,使得玉人堂引起了很多人的好奇,打聽下才知道原來京城開了這麽一家專門為女子看病的醫館,而且東家跟醫聖府有很大的關係。
這件事後,玉人堂的生意竟然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