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 你認識他?
到北京之後,林慕寒帶著我一塊去了許氏的總公司。
我曾經就在這裡上班,如今故地重遊,卻是以不同的身份和心情。我跟著林慕寒到了這裡,剛下車,就看到董事長已經站在公司前迎接,而孟總則站在他身邊,在孟總左後方的位置站著。
他們三個人,形成一個奇怪的三角形對立,但單單從表面而言,卻並沒有感覺到他們之間的不協調。
董事長一見到林慕寒,一張臉跟樂開了花似的,笑著迎上前來說道:「歡迎林總大駕光臨!」
而林慕寒只是對著他微微點了點頭,一手摟著我,帶著我一塊上樓。
我在一開始根本不知道林慕寒此行來北京的目的,這般看著,竟像是來巡視工作的。只不過,對於這個猜想卻隱隱覺得心裡有些不安。要知道,當初趙笛入駐許氏,還承辦了許氏在上海那邊的分公司,而如今,很明顯董事長聽令於林慕寒,很有可能,許氏也在林慕寒的控制之中。這樣一來,當初趙笛負責許氏在上海的分公司,是不是他的有意為之?
這個猜想一直在我的腦海里盤懸著,讓我不知道這件事究竟是巧合還是故意的。只是,在我想到趙笛的時候,腦海中忽然浮現了我在閣樓上看到的那個玻璃罐子。那時候,林慕寒對我說,剩下的兩個玻璃罐子,一個是張浩的,還有一個,是趙笛的。
要說張浩,我還能說林慕寒這個人的性子異於常人,因為我而將張浩當成了假想敵。但他和趙笛之間,明明是從小一塊長大的表兄弟關係,按照趙笛的說法,他確實是將林慕寒當做自己的親哥哥看待,但為什麼,林慕寒卻在暗地裡想置趙笛於死地呢?
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長時間,一直讓我百思不得其解。而在這個時候,我真的很怕有一天,會在閣樓的玻璃罐子里,看到張浩和趙笛兩個人的頭,會像樓曉蕾、許風和歐陽那般,出現在那裡。
自從我發現了閣樓里所隱藏著的東西之後,就連三樓我都不曾踏足。這個地方對於我而言更像是一種難言的禁忌,觸不得、也想不得。
我遊離的思緒浮浮沉沉,而當我重新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已經和林慕寒在董事長的辦公室里。
彼時我還是個在這裡想著如何上位、如何在許氏站穩腳跟的職場新人,想起那時候自己在實習期間,就已經開始人心想要收入自己旗下,並想著有一天能將林楠取而代之。不成想,到頭來,命運弄人,我竟是跟著趙笛回了海城,而我曾經在許氏所做的一切,也就此成了無用功。
如同我心裡所猜測的那般,林慕寒和許氏的關係果然不尋常,如今,他正聽著董事長報告著公司這幾個月來的進展。要知道,就董事長的資歷,在北京混了很多年,才終於混到了如今這個資歷,不成想,他竟然會聽命於如今還不滿三十的林慕寒。光就這一點,已經讓我覺得無比匪夷所思。
難不成,在林慕寒的背後,其實藏著很多我所不知道的勢力?
畢竟,就他現在的年紀而言,這一切看來確實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按說林慕寒的父親林浩那邊,雖然在黑道上的勢力可見一斑,但畢竟趙笛自小就被林浩帶在身邊,年少出道並成名。雖說自身的實力固然是一方面,但林浩的影響力也不容小覷。在海城,世人只知趙笛這個海城四少,卻不知甚少露面的林慕寒。換句話說,其實在我看來,似乎趙笛更像是林浩的兒子一般。
而且,若林慕寒真的是借林浩的勢起複,那他所做的一舉一動,必然會被林浩知曉。雖然我和林慕寒的父親,也就是林浩的接觸不多,但我也能感覺出,他絕對不會放任著自己的兒子和侄子在窩裡斗。
若是林浩這邊的勢力不太可能,那是不是只剩下林慕寒的母親、安迪那邊了?
不得不說,安迪真的是一個特別神秘的女人。除了她流露在表面被世人所知道的一切之外,其他很多重要的東西都被遮蓋著。我查不到她的前夫,雖然隱約知曉她的背景不簡單,但對於她的家世信息,卻是一無所知。
只不過,若說北京這邊林慕寒所擁有的勢力,安迪的影響力佔了重要的一部分,這是一件極有可能的事情。
林慕寒和董事長之間的對話主要是公司的業務這一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在場,所以並沒有說一些特別私密的信息。兩個人聊的都是公事,我根本插不上嘴。若是以後我還有可能回歸到工作崗位上,或許我還會對許氏的信息資料有一些好奇和了解。可是現在,光是我的肚子里就已經懷了一個,依照林慕寒的性子,說不定真的會把我關一輩子。
就算是以後放風,說不定也是在國外,但凡收了我的護照,我想要偷偷逃跑,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我覺著有些無聊,輕輕碰了碰林慕寒的胳膊。他注意到我的動作,停下討論,側頭看著我,問道:「怎麼了?」
「我想去洗手間。」看吧,如今我的生活,已經到了去上個洗手間也要跟林慕寒彙報的地步。
「恩。」他點了點頭,若不是此時走不開身,很有可能會陪著我一塊去,但儘管他不能陪我,這時候還是連著叫了兩個保鏢跟著我。還讓兩個人來看著我,我倒是第一次過上這麼「矜貴」的生活。看來,他對我確實挺不放心的。
出了辦公室后,我便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雖然已經有很多一段時間沒來北京,但我的記憶力一向不錯,徑自朝著洗手間那邊走去。
讓我不曾想到的是,等到我從洗手間回辦公室的時候,居然在那裡看到了一個熟人。
一開始,在保鏢幫我打開辦公室的門時,我就注意到辦公室里多了一個男人的身影。他就那般站在那裡,看樣子像是許氏的員工過來彙報工作。可當我的目光觸及到他的背影時,卻覺得無比眼熟。
他好像是……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背影,腳步一下子就怔住了。
事實上,說起來我們已經有八年的時間沒見了。
但即便如此,那陣熟悉的感覺還是迎面而來,讓我的心神不定,一陣欣喜和一種不確定的感覺蔓延全身。恩……該怎麼說呢,就像是一種「近鄉情更怯」的感覺,讓人有些欣喜的同時,又有些不敢靠近。
「回來了。」最先發現我站在辦公室門口的人是林慕寒,他抬眸忽的見我回來,立刻站起了身子,朝我這邊走來。
董事長和那個熟悉的身影原本背對著我,這時候,因為林慕寒的這句話,紛紛轉過身子看向我這邊。而在那個熟悉的身影朝我這邊轉過來,正對著我時,我無比確定,原來,真的是他。
陳烽!
我曾經的同桌,那個在班上永遠排名第一的男孩子,那個在學業上和我惺惺相惜的少年。想起初中年代,這個少年一直穿著一身洗的有些發皺的校服,戴著一副眼鏡,一臉清俊的模樣。
說起來,我們兩人的命運何其相似,幾乎是在同一個時候,家裡突遭變故。陳烽因為負擔不起海外巨額的借讀費,因此轉到了其他不收學費的學校讀書。那時候的我,何嘗不是和他一般,面臨著同樣的問題。
我原本以為要和陳烽一般,轉校去別的學校讀書,但媽媽卻堅持讓我繼續留在海外。或許她當時只是因為和繼父離婚,想要我努力讀書,為她爭一口氣的原因,但到底,她到底還是供著我初中畢業,負擔著海外那一筆巨額的借讀費。
其實那個時候家裡面並沒有什麼錢,媽媽雖然在老家那邊還有幾個弟弟妹妹,但我那些所謂的舅舅阿姨,不是終日里想著在我們身上打秋風,就已經算是不錯了。再加上舅舅後來娶的那個媳婦實在是太厲害,我和媽媽在老家根本待不下去。
明明老家的房子大部分是媽媽出錢蓋的,但因為舅舅是家裡唯一的男孩子,所以這房子「理所當然」地成了他的所有品。在外公外婆去世之後,舅媽就急著想將我和媽媽掃地出門,無非是覺著我沒有爸爸,給他們在村子裡面丟了面子。而且那時候,媽媽身上的錢幾乎全給舅舅舅媽他們搜刮光了,他們見在媽媽身上再也榨不出油水,一天到晚想著趕我們走。
若非如此,那時候媽媽又怎麼會在匆匆忙忙之際嫁給繼父,帶著我一塊離開了老家。
家裡面負擔不起我上學的借讀費,打電話問舅舅他們借,要是能從他們身上摳出錢來,這一切估摸著跟天方夜譚差不多。
但在開學初,媽媽還是順利籌到了錢。
一直到很久之後,我才知道,媽媽賺錢的方式。
那段時間,有好幾個晚上,媽媽並沒有回來過夜,而是讓我一個人留在家裡睡覺。當時我還沒怎麼放在心上,可是後來,我才知道,她竟是為了籌我的學費,做出了那麼大的犧牲。
我不敢說媽媽對我究竟怎麼樣,她為了爭一口氣,便是用這種方式,也要讓我上學。我其實有時候覺得她並不像很多普通的母親那般愛自己的孩子,在一些情況下,或許她也會覺得,我只是她帶在身邊的累贅。
在很多時候,我心裡知道她所做的很多都是為了我,為我真的付出了很多很多。可當她將自己和繼父離婚的原因悉數推到我的頭上時,沒有人知道,我那時候真的有自殺的心思。
但自始至終,她都沒有丟下我。中考結束后的那個晚上,當我被樓曉蕾和許風帶著的人拖到巷子里欺負的時候,是她義無反顧地沖了上來。我永遠都忘不了,她那天被許風和樓曉蕾手下的那幫小混混打的渾身是血的樣子,我一遍遍地叫她走,叫她不要管我,可她一直沒有丟下我。
或許正是因為那個晚上的記憶太過慘痛,以至於後來當我在閣樓上看到樓曉蕾和許風的頭出現在玻璃罐子里的時候,雖然一開始覺得有些震驚和害怕,但其實,即便林慕寒不動手,我也會動手。
我自認為自己並不是一個所謂的好女人,心地也不見得有多少善良,我信奉的觀念一直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但若是誰傷害了我,我必然千倍百倍地還之,絕不會對此姑息。
可以說,其實林慕寒幫我做了一件我很想做的事情,在我還沒來得及動手的時候。
回憶如潮,就連我自己也是到了後來,才慢慢感覺到,自己的面上在不經意間竟然全是淚水。
而這個時候,林慕寒的眼神直直地看著站在我面前的陳烽,面色狠厲:「你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