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閣樓的秘密（二）
林慕寒說，在他的這些收藏品里，裝著的都是我的熟人，那第一個是樓曉蕾，第二個，又會是誰呢？
我幾乎是抱著九死一生的心情，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尖叫出聲，第二個罐子里的頭很快就顯現了出來。在玻璃罐子之中，一張男人的臉無比生動而又鮮活地出現在我的面前，只不過，即便他看著再像活著的一般，他也已經死了，徹底死了。
他是許風。
樓曉蕾初中時代的男朋友。
和樓曉蕾一般，一個讓人畢生難忘的人。
雖然心裡已經做好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在我正對著許風那張胖乎乎的臉時，我還是忍不住「啊」地一下子叫出了聲。
林慕寒在那一個瞬間，倏地扶住了我的身子，安撫般地對我說：「怕什麼？不過是一堆死人。」
在他眼裡，這些東西充其量不過是他的藝術品，被他保留在這裡。只是，他對於生命的淡漠，還是讓我覺得，這個男人在很多時候，其實比這個時候在我面前顯現的那些玻璃罐子來的更加可怕。
但許風和樓曉蕾這兩個人，卻是讓我印象深刻，而在此之前，我壓根就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裡看到他們的蹤跡，而且，竟然還是以這樣的形式。
正是因為許風和樓曉蕾，那時候我才會跟著媽媽離開海城，遠走北京。
我永遠都忘不了，那一次中考結束，是我第一次坐上趙笛的機車後座，那時候，我還意氣風發地指著趙笛說，以後，這裡是我的專屬座位，不許讓別人坐！
當時，我的氣勢洶洶和趙笛嘴角的一笑，在漫天的火燒雲下，是一副難以讓人忘懷的畫面。
可是，這一切在我回家之後，一切都變了。
臨別前，我還記得趙笛跟我告別，說明天要坐早班機去義大利，去他一位非常重要的長輩身邊待一段時間。所以這一次，權當是我們之間正式的告別。等到開學后，他會在海外的高中部等我。
我點了點頭，雖然心裡有些不舍，但到底還是跟他說了再見。
卻不想，這一聲再見，重逢已經是七年之後。
那天我回家之後，我和媽媽一塊如往常一般吃晚飯、洗碗、看電視、睡覺。變故發生在凌晨時分，我永遠都忘不了家裡那一場漫天的大火。也不知道從哪裡開始燒起來，等我和媽媽意識過來的時候，火已經燒到了房間里，拚命地喊著「救命」，卻發現一切根本無濟於事，火太大了，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旁邊的房子有沒有受到牽連，在火最初著起來的時候，根本就只能依靠自己自救。
媽媽在意識到著火之後，連忙跟我一塊收拾了家裡最重要的東西。幸好我們平日里都把一些證件和錢放在統一的一個抽屜里，甚至來不及換上衣服，直接穿著睡衣就往外跑。
往外跑的那一段話，對於我而言這輩子都忘不了。火勢很大，當時為了拿錢和證件，我們錯過了最佳的逃跑時間，等到從火場里跑出去的時候，媽媽為了保護我，後背不小心被火燒傷了一大片皮膚，雖然當然很快就在地上打滾，熄滅了火苗，但還是在後背那一塊留下了永遠的傷疤。
好不容易從火場里跑了出去，直到那個時候，我才發現，原來只有我們家的房子著火。而周邊的一些人家在知道我們家著火之後，一個個紛紛從家裡跑了出來。
那時候我和媽媽還驚魂未定，不成想，下一刻我就因為一陣巨力，被人拉扯著進了一個小巷子。
「媽……」我只來得及喊上這麼一聲，就被人直接給架走了。
兩個男人左右架著我一路往巷子里鑽，也不知道繞了幾個來回，最後我被人扔在了路上。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看到了樓曉蕾和許風的臉。
樓曉蕾看著我，當即就甩了我一個巴掌：「想不到你這賤人命還挺大，放火都沒能燒死你！」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樓曉蕾，喃喃問道：「是你放的火？！」
「是啊，不然你以為呢？」樓曉蕾根本就沒有否認，而且在回答時，嘴角還帶著顯而易見的笑意，雖然這個時候只有一層淡淡的路燈，但我還是能看到她那張猙獰的面孔，「洛秋，就算是火燒不死你，我也不會放過你！你不是很能嗎？故意當著趙笛的面裝好人，還趁機拿手機的事情來奚落我。洛秋，你把我害的那麼慘，我告訴你，我不會放過你！」
那一刻，我在樓曉蕾的眼裡看到了顯而易見的仇恨和殺意。
真的是仇恨。
其實，在趙笛幫我報復樓曉蕾和潘可兒之前，就說那一次的秋遊，晚上在懸崖邊上，樓曉蕾想方設法，甚至還戴著假髮，趁機就想把我推下懸崖。在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有這麼狠的心腸，更何況是現在。
她就像是一條毒蛇一般，冷漠而致命，在不經意間就會咬上你。
而那毒，是致命的。
她想讓我死！
之前還只是我一個人，現在，她甚至帶上了我的媽媽！
連縱火殺人這樣的事情都乾的出來，我真的想不到，一個十幾歲小女孩的心腸，竟然可以變得這麼狠毒！
樓曉蕾恨我入骨，自然沒有這麼輕易地直接就殺了我，她比我想象中更狠，而想要讓人欺負我。那一次，趙笛為了幫我報仇，想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卻被我攔下了。只不過，樓曉蕾對此並沒有感激，而是覺得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對她的嘲諷。
如今，她竟然想要用這樣的方式來羞辱我。
她想讓她手底下的幾個小混混來欺負我，想讓我用最屈辱的方式死去，絲毫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顧忌，只有滿腔的恨意。我看著那幫人一個個地朝我靠近，拼了命地想喊「救命」，想逃跑，想離開，可偏偏手腳都被控制著，就連嘴巴都被讓人捂著，根本動彈不得。
我永遠都忘不了那個晚上，忘不了那個黑漆漆的巷子，忘不了那些小混混朝我這邊走來時，臉上所露出的表情。到了後來，不知道該說是我的幸運還是我的不幸，許風想要第一個欺負我的人，在他油膩膩的手觸及到我的臉頰時，我感覺到一陣作嘔，想要反抗，但這一舉動引起了樓曉蕾的不滿，他們兩個人在窩裡就開始內訌。
而在這個時候，媽媽追了過來，她看到那麼多人圍在我身邊，瘋了一樣地沖了過來，撿起地上的石頭就往上砸。雖然那個時候許風和樓曉蕾在內訌，但這並不影響他們在對待外敵時的團結一致。
我的媽媽，她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人，在面對那麼多人的時候，她沒有選擇後退，而是為了我勇敢地上前。我眼睜睜地看著那幫人渣在我媽媽身上拳打腳踢，根本沒有手下留情，卻偏偏被人控制著在一旁看著，根本什麼忙都幫不上。
我的面上全是淚水，這個夜晚對於我而言，就像是噩夢一般，這輩子，真的，就是這輩子，我都忘不了。
事情結束時，還是因為一陣警笛聲。樓曉蕾他們幾個做賊心虛，在聽到警笛聲后，一個個匆忙逃竄，來不及顧上我，就爭相逃跑了。
其實，那是去救火的救護車路過，只不過他們幾個沒來得及細聽，直接就跑了。
我幾乎是爬著爬到了媽媽身邊，看著她的身上全是血。我拖著媽媽去找醫院，但路過的計程車看到我身上衣衫凌亂，我的媽媽身上帶著血跡，一個個都不肯帶我們去醫院。
好不容易才攔到了一輛計程車，那時候，我都快給司機師傅跪下了，他才勉強肯帶我們去醫院。
那個晚上的夜風，出奇的涼，刺骨的寒冷。
到醫院后，醫生趕緊給媽媽包紮傷口，等到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五點多。那時候，我看著她身上的一道道傷痕，真的想殺了樓曉蕾那幫人的心都有。
你問我想過找趙笛嗎？
自然是找過的。
我好不容易才從護士那裡借到了電話，給趙笛打了個電話，卻顯示電話已關機，或是這個時候已經上了飛機。
我不知道該怎麼描述自己當時的心情，整個世界一下子就在我面前塌了下來。
在媽媽和繼父離婚的時候，我還沒有這樣的感覺，可是這一次，我卻真的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
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偏偏是我最信賴的人不在我的身邊，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命運弄人。
房子沒了，我和媽媽賴以生存的家沒了，身邊還有一幫虎視眈眈的人盯著我們，趙笛又不在我身邊。那個時候，媽媽對我說，海城不能待了。儘管我恨樓曉蕾恨的入骨，但在那個時候，自己根本沒有任何能力去跟他們斗。
而在第二天凌晨，媽媽帶著我直接從醫院到了火車站，買了車票一路北上，離開海城前往帝都，那個，讓我遇見了林慕寒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