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曉琳】

  認識林初的時候，我剛剛二十齣頭，比她大不了多少。


  相似的年紀，但我們之間的境遇，卻大不相同。


  她是名牌大學的大學生，長得又漂亮，剛來就得了陳姐的賞識，想讓她跟著她干，跟她相比，我就像是一隻醜小鴨一樣，在夜場待的時間比她長，卻始終做著服務生的工作，拿到的小費永遠是最少的一個。但跟我之前在餐廳洗盤子相比，這些錢對我來說，已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因為我們倆住在一起，所以我們倆的關係處的挺不錯的，我來了海城很多年，卻一直沒交到什麼朋友。林初，是我的第一個朋友。


  我們兩個人的小團體，等到漸漸認識小風后，我們成了三個人的隊伍，但是，從什麼時候起，我們三個人越走越遠，甚至……到了見面不相識的地步？

  我一直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直到我帶著孩子回到鄉下后，才明白，是愛情。


  愛情，拉遠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小風愛上了劉齊珊，因為劉齊珊，他和林初徹底鬧翻了，而我遇上了曾經的支教老師，記憶里的白襯衫少年，到頭來，他成了人間煙火中的一個俗人，就像是我一樣。


  他變了很多，胖了一些，面上再也沒有曾經的青春昂揚，而是被生活的重擔壓得喘不過氣來，整個人顯得有些頹廢，來餐廳吃飯，點的也是最便宜的菜式，草草了事。儘管他的改變對於我而言有些大，但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認出了他。


  那時候，我已經脫離夜場，關於夜場曾經給我帶來的傷害和痛苦，就像是一場夢一樣。我以為這一切終將過去，我可以以一個清清白白的身份跟他重新開始。但是事實證明，我錯了。


  我們倆偷偷地在一起，但還是被他的老婆發現了，他的老婆來餐廳鬧事，最後是林初救了我，至於他，根本連個面兒都沒露。


  在出租房樓下，林初說我傻，說我跟那個男人在一起根本就不值得。我跟她大吵了一架，最後兩個人不歡而散。


  其實，那時候林初罵我的話，我都懂。只是，我不願意承認。儘管我知道這個男人不值得我愛，但陷在愛情里的女人，就是個傻子，不管別人怎麼說，她始終走不出那個圈子。


  回到出租房后，我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但他始終沒有接電話。我已經懷孕了，肚子里有了一個孩子，可偏偏在這個時候，他的老婆找上門來。而他，就像是一個縮頭烏龜一樣，根本不敢出來見我一面。


  我心如死灰地待在出租房裡，對於自己的未來，根本連一點打算都沒有。這麼一鬧之後，餐廳的工作沒了，男人沒了，我只剩下肚子里的這個孩子，可就靠我自己，現在根本養不起一個孩子，甚至連打胎的錢都湊不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周雅潔找到了我。


  她還不知道我和林初鬧翻的事情，勸說我，希望我能讓林初的孩子流產。她給了我一大筆錢，我不想要，卻被她強行塞到了我的手裡。她說，那是定金，事成之後，會再給我更多的錢。


  那天，周雅潔對我說了很多，挑撥著我和林初的關係，可我根本沒放在心上。現在，我和林初已經鬧翻了，短時間內如果不是一方主動示好，根本不會有見面的機會。更別說，讓我去害她流產了。在我們沒鬧翻的時候，我們的關係那麼親密，我想要害她，輕而易舉，只是，我不會那麼做，因為，她是我的朋友，在小風死了之後，她就是我唯一的朋友。


  只是，那天周雅潔說的其中一句話，卻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裡。


  她說，我和林初差的不多，可是現在，她卻住著豪宅開著跑車，而我卻還是個打工妹。只是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她就脫離了我的世界，飛到了另一片天空。


  嫉妒嗎？

  我想，沒有一個女人會不嫉妒她，嫉妒她的好運氣，嫉妒身邊有蔣少這樣的男人，這麼痴心地對她。


  周雅潔最後走了，但還是把那筆錢留在了我這裡，我想要追出去把錢還給她，沒想到走出門的時候，沒追到周雅潔，反而碰上了他。


  說實話，在看到他的時候，我真的覺得林初說的是錯的，他還是愛我的，不是嗎？不然，他怎麼會回來找我呢？


  我像個傻瓜一樣，欣喜地奔向他，而我們之間，確實和以前那樣，過著幸福的生活。我們一塊住在出租房裡，隨著我的肚子一點點變大，他索性讓我別出去工作，說他會養我。


  那時候，我信了，我真的信了。


  每當晚上他抱著我睡覺的時候，我躺在他的懷裡，真的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只是，這段幸福的時間，並不長。


  漸漸地，我發現了他重新回來找我的原因。


  他賭錢，欠了高利貸很大一筆錢，追債都追到家裡了。那天，他沒辦法，才躲到我這裡來。碰巧那時候，他看到我手上的錢，後來就用自主創業做生意的名頭，捲走了我身上所有的錢。


  等到我沒錢的時候，他終於露出了自己的本來面目。他以為那些錢，都是我做小姐掙來的，以為我存了很多錢，就一次次地在我身上要錢。到了最後，我實在拿不出錢的時候，他甚至對著我拳打腳踢，說我是個小姐，沒錢了為什麼不繼續去賣。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瞬間就涼了。


  原來這段日子以來，他對我的好都是假的，不過是為了從我身上拿錢。


  可我那時候就是傻啊，他走的時候，我一路追了上去，一直追到了馬路邊，抱著他的大腿不肯放，說我們的孩子已經快出生了，他不能就這麼扔下我和孩子不管。


  可他非但無動於衷，還想動手打我，說我都是個被男人操了無數次的婊子，他睡我不過是覺得我可憐。


  就在他要打我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林初沖了出來。她擋在了我面前，不讓他打我。


  在這個時候，護著我的人，依然是她。


  等到林初走到我身邊不久后，我看到蔣少來了。他護著林初，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她永遠是那麼幸運，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有小風來救她。後來，她跟了蔣少之後，順利脫離了夜場，而我卻還在這片苦海里沉淪。


  周雅潔說的對，我們差的不多，但在運氣這一塊，她真的好的太多太多了。跟她相比，我的人生簡直一團糟。


  嫉妒，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壞的東西，它改變了我，讓我徹底成為一個連自己都覺得討厭的人。


  一直到林初倒在地上，蔣少抱著她往醫院趕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就在剛剛，竟然是我伸手絆了林初。


  我看到了她身下流出的一大片鮮血，瞬時覺得，自己的一雙手上，就像沾滿了鮮血一樣。


  我是個劊子手，就在剛剛，我殺死了一個孩子。


  我待坐在地上，很久都沒有回過神來。最後，醫院那邊的消息傳來時，林初沒有保住那個孩子，我還聽說蔣家那邊把她的東西都扔了出來，堅決反對她和蔣少結婚。


  因為一個孩子，我們重新又回到了原點。


  可這一切，偏偏是由我造成的。


  周雅潔後來又找了我一次，給了我一大筆錢，說是給我的辛苦費。她很開心，或許是因為新聞報道，她和蔣少就快結婚了。


  我不想要那筆錢，可是，當我低頭看到自己的肚子時，還是收下了錢。在金錢面前，我就像是一個奴隸一樣，臣服在它身下。


  周雅潔就是一個千金大小姐，她家裡有錢，長得還不錯，要什麼有什麼，這筆錢對於她而言，根本不算什麼，可我不一樣。我需要錢，我需要這筆錢來養大孩子。


  我收下了那筆錢，然後離開了海城。在臨走時，我給林初發了一條簡訊，卻沒有臉去見她一面。


  這輩子，我們有幸能在歡場中相識，是我最大的幸運。只是，到了最後，竟然是我自己親手斷送了我們之間的友情。


  在很久之後，當我看新聞的時候，我看到周雅潔死了，生前光鮮亮麗的一個人，最後卻死的很慘。新聞里說，殺她的人是她的同性戀女友，因愛生恨。


  我不知道這件事究竟是不是那個姓秦的同性女友乾的，但我卻想到，要是蔣少有一天知道了周雅潔曾要我害林初的孩子流產，他不會放過周雅潔，也不會放過我。


  現在，周雅潔死了。


  我呢？


  我還能活多久。


  那時候，我的孩子已經出生了，是個女孩兒，出生在秋天，隨我的姓，我給她取名，叫洛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