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送行
但運輸絲綢需要經過紛爭地帶,再加上絲綢之路並沒有長江黃河等天然屏障,經常會有蠻族侵入南方襲擊人族,導致夜不能安寐,危機重重,產於此地的絲綢還被稱為『血絲綢』,可見一斑。
除了那些捨命求財的大商家、以及尋求鍛煉的仕子以外,被放逐到那個地方的罪人需要擔負起巡哨重任,能活著回到兵鋒大陸的幾乎不超過兩成;而且就算能活下來,大多人也會因為蠻族沒日沒夜的襲擾,而變得神經兮兮,瘋瘋癲癲。
周才辰幾乎可以很清晰地想象到,自己在絲綢之路呆上一年,究竟會變成什麼模樣。
在親手將自己的兒子送去那等險地之後,周學書眼皮都不抬一下。
一臉頹廢的周才辰前腳剛走,後腳,宰相府的老管家就火急火燎地步入庭院之中。
「老爺,不好啦,不好啦!」
「慢點說。」周學書吐出一口氣,吹散茶水的熱氣。
「我們在巴陵、岳陽、上雋三郡設立的數十座馴蠻牧場,入夜時同時遭到了襲擊!」老管家氣喘吁吁說道。
周學書手一抖,滾燙的茶水潑到手背上,令他微微皺眉,也不知是被燙的,還是被驚到了。
「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非常混亂,上萬還未受到馴化的蠻族俘虜逃竄,襲擾鄉里,甚至還有部分俘虜集結起來,沖入了巴陵郡中,四處作亂;百姓惶恐不安,都以為蠻族南渡,若是放任下去,我們必要遭到國院的問責。」老管家如實回答。
設立在三郡平原地帶的馴蠻牧場,是主和派的根基所在,一旦遭受破壞,主和派的計劃少說得推遲三年。
周學書深吸一口氣,眼中恨意稍減,又恢復了平和的神態。
「是誰幹的?」
「不清楚,報告說,襲擊牧場的賊人穿著各異,武器雜亂,無法認出部隊名號;不過他們行動周密,進退整齊,很可能是有人在背後……」老管家說到此處,聲音小了許多。
周學書微微皺眉,食指敲打著石桌,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須臾之後,周學書發號施令道:「著重調查洞庭湖義軍。」
老管家眼神一亮,立刻應諾而去。
「義軍,主戰派的鷹犬而已,竟然敢……哼,徐立人啊,若非是我上個月在策劃素水縣一事,又豈能容你趁機作亂,這筆賬,我記下了。」
……
隔天一大早,蘇儀在聞雞起舞的雞鳴聲中醒來。
早早洗漱吃飯過後,蘇儀在院中活動筋骨;柳心照一早便收拾好行李,帶著她的兩個貼身丫鬟,向蘇儀道別。
「此去京城,少則三日,多則一月才能與蘇郎相見,臨行前送上此物,還望蘇郎莫要將小女忘卻。」
說罷,柳心照微微屈膝行禮,雙手呈上一個淡青色的荷包。
蘇儀接過,也不知裡面裝著何物,捏起來十分柔軟,放到鼻前一聞,竟然有一絲淡淡的花香味飄入鼻中,和柳心照的發香差不多。
柳心照臉頰飛上一抹紅暈,蘇儀乾咳一聲,知道自己的舉動有些失禮,於是連忙轉移話題。
「柳小姐一路保重,待收了竹君園之後,就將其劃歸你的名下吧。」蘇儀說。
「蘇郎不要竹君園?」
「我地位尚低,要了皇家園林反而燙手;而且蘇家就我和詩兒姐兩人,不需要那麼大的住處。」蘇儀向來覺得房子只要夠住人就行,又說,「而且,柳小姐不是很想要一個家嗎?」
柳心照一陣恍惚,良久,才說:「可小女要的不是這種『家』。」
「但我現在能給你的,只有這個『家』了。」蘇儀聳肩,付之一笑。
柳心照神色黯淡,再次向蘇儀道別後,離開了蘇家。
隨後,老全上門拜訪,告知項從流正在昨日的五里亭處等候。
下人們開始將大大小小的行李搬上老全備好的馬車,蘇儀此行只帶了五人,除了蘇詩兒和兩位貼身丫鬟以外,還帶了管家婆王嬤嬤,門房季安,其他下人一併留下,仍然打理這個院落。
在登車前,蘇儀回頭看了一眼這座院落,雖說只住了一個多月,但此時離開,心中還是有些感傷。
東方欲曉,天際浮白,蘇儀挽著蘇詩兒的手上了車。
「啟程。」蘇儀說。
「架!」季安大喝一聲,揚起馬鞭,啪的一聲甩到馬身上。
兩匹馬立刻抬起蹄子,拉動馬車前進。
馬蹄踩在石磚路上,發出清脆的敲擊聲,感受著底下車軲轆的輕微震動,蘇儀靠在牆板上,看著蘇詩兒絕美的側臉,心思似是早已飄到了南徐州。
蘇詩兒揭開窗帘,伸手將鬢角的髮絲撩到耳後去,望著漸行漸遠的蘇家宅院、最終消失在視野之中,這才收回了目光。
蘇儀透過車窗,看了看遠處的城牆上頭浮起的魚肚白,將目光移到面前,細細看著蘇詩兒的秀髮。
「詩兒姐,你的頭髮比以前更黑亮了,不過還不夠,我以後要讓你吃到更好的東西。」蘇儀笑著說道。
「我覺得我吃的夠好了,最近還感覺三餐有點奢侈,儀兒,你可別浪費錢。」蘇詩兒似是有些不滿,不過眼中的那一朵心花綻放,還是出賣了她的心情。
「姑奶奶,咱家老爺可是先聖轉世,以後隨便中個狀元,哪還會愁錢,是吧,老爺?」四十幾歲的王嬤嬤眼巴巴地看著蘇儀。
蘇儀無奈一笑,他怎能不明白王嬤嬤此話的弦外之音。
「嗯,說的沒錯,詩兒姐你別想那麼多,儘管吃;還有王嬤嬤,你上月一手承擔家事,頗費心思,以前三兩例錢,我從下月開始,給你加到五兩。」蘇儀點頭。
王嬤嬤立刻喜笑顏開,兩位貼身丫鬟一臉羨慕。
「老爺,出城了。」簾外季安說。
蘇儀應了一聲,連忙坐穩。
又過了片刻,季安說:「老爺,到五里亭了,不過前面人有點多,叔父大人也在那裡。」
蘇儀挑開門帘一看,五里亭的門口擠滿了人,樞密院一系和縣衙官員當先,以前有所交集的王、劉等掌柜也都在其中,江游、端木鐘等夥伴也早早就等在了這裡,幾乎是群朋畢至,好不熱鬧。
皇甫院事、季縣令、李校尉等等,幾乎所有重要的官員放下了縣內的事務,雲集於此,蘇儀下了車,向諸位官員作揖行禮。
「諸位大人們這是?」蘇儀好奇問道。
「你今日遷居一事早已傳開,我等都是來給你送行的。」季縣令笑道。
「即便要送行,這陣仗也太大了,小生只不過一介學生,怎能煩擾諸位大人放下公務前來相送。」
「這陣仗哪裡叫大,縣尊大人昨夜就叨叨著要發動全城百姓來送你,要不是……」禮房書吏說了一半,就被踩了一腳,連連痛叫。
「去去去,別給我滿嘴漏風。」季縣令連忙說。
眾人歡笑不止,但隨後便沉寂下來,望向蘇儀,難掩雙目中的不舍之色。
「你此番去南徐州,怕是不會輕易還鄉,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你切莫記住,若有失意時,回到素水縣來,我們這些人永遠都是你的後盾!」皇甫院事說道。
「沒錯!」眾人齊聲附和。
蘇儀心中湧上暖意,又聽李校尉說:「院事大人你這就不對了,以蘇賢侄之才華,必將鵬程萬里、展翅高飛,怎會有失意時?蘇賢侄,這是我的程儀,你一定能春風得意。」
蘇儀接過一個荷包,感受著這重量,估計裡面少說也有二十多兩銀子,便謝過李校尉。
李校尉開了先河,其他人也紛紛送上程儀,蘇儀讓季安一一接過,然後逐個道謝。
除了程儀以外,所有行人軍銜以上的仕子都遞過自己的名刺,以備隨時飛鴿傳書聯繫。
這時,季縣令看向忙碌的季安,一臉嚴肅說道:「小安啊,你以後隨蘇賢侄去南徐州,可得放精明點!州城可不比縣城,也許隨便來個人身份都比我們都高,你若是怠慢了客人,豈不是要給蘇賢侄抹黑?你一定要記住,到了州城……」
季縣令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注意事項,季安認真聽著,時不時地點頭。
皇甫院事也帶著眾人向蘇儀交代南徐州的一些瑣事,不過在場眾人很多都只有在南徐州走過兩遭的經歷,也說不出什麼好建議來,最多只能說說一些標誌地點所處的方位,免得蘇儀迷路。
這時,項從流從客棧中走出,縣官們給他讓開了道路。
項從流的臉上永遠掛著一抹微笑,看起來溫文爾雅、平易遜順,但了解他的人都明白,他的溫和是對友人而言;若是論對敵人的心狠手辣程度,項從流恐怕能冠絕全州。
項從流感受著周圍的氣氛,又看向蘇儀,微笑說:「今番你們三人一同往南徐州去,與素水縣千里之隔,一去不知幾載才回,此番離情別緒,最是難捨,你倒不如留下足以代表自己的紀念物,讓大家可以睹物思人;江游和吳峽兩位小友已經留下紀念,你也應當效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