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
三貢港位處繁市近郊,原本和下九區一樣,也是個出海捕魚的遠洋港口,隨著填海造陸工程的展開和新國際機場的竣工,這一帶漸漸轉型成了以捕撈海鮮和沙灘觀光為主的旅遊區。
因為遠離市區,又和最繁華的CBD隻隔著一條海灣,很多在市中心工作的富豪都會居住在三貢鎮附近,買或租一幢靠海的小別墅,每天早晚乘坐跨海小輪通勤,遠離都市的喧囂紛擾。
工作日的海灘人流並不算多,人們三三兩兩聚集在遮陽傘下,或站或坐,喝酒談心曬太陽浴,看起來十分愜意。
吉普車沿著海岸線一路往前開,應晚本來以為於白青是要帶他來三貢的海灘,沒想到很快就要駛出小鎮的地界了,他哥卻仍然沒有要停車的意思。
風景優美的海岸線被吉普車遠遠拋在後頭,於白青握著方向盤沿路邊的一排海鮮酒家兜了個圈,把車開進了鎮上一座偏僻的發電廠。
發電廠從外觀看起來廢棄已久,水泥路鋪到一半便停了工,地麵上全是細細碎碎的小石子和玻璃渣。
默默觀察了一圈周圍,應晚不知道他哥為什麽要帶他來這裏。
於白青先下了車。
他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從後備箱裏取出盲杖,遞到了應晚手中:“這裏路不平,下車的時候走慢一點。”
伸手握著盲杖,應晚不斷敲擊著地麵,開始慢慢往發電廠的大門外走。地上確實堆積著很多雜亂的小石子,為了不露出任何破綻,他盡可能地放慢著自己的腳步。他知道身後的於白青也在走走停停,兩人之間的距離一直沒有超過半米。
於白青從來不愛走在他前麵。
小的時候他耍賴,出門的時候不愛用盲杖,每次都要拉著於白青的衣擺,像隻小動物一樣走到哪跟到哪。
於白青那時候擔心他過度依賴自己來辨認方向,出門的時候換了個方法。每次都一聲不吭地走在他的身後,讓他獨自確認行走的方向,隻有在他走錯路線的時候,才會上前糾正。
他曾經問過於白青,為什麽一定要讓他學會獨自走路和外出,於白青隻是揉揉他的腦袋,沒說什麽。
教會自己怎麽找到回家的路,教會自己走在人海裏不必感到害怕,教會自己即使身後沒有依靠也能一直向前,然後便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自己的生命裏。
他後來才知道,於白青其實早就做好離開的準備了。
一步一停地走出發電廠的大門,應晚發現人行道的正中央被人放了一袋臭烘烘的濕垃圾,汙水沿著地麵縫隙流了一地,很多蒼蠅圍在垃圾袋的周圍亂飛。
他微不可查地停了一下腳步。
腳上穿的這雙白色運動鞋,是住在一起以後於白青給他新買的,如果踩到了地麵上的汙水,肯定會被弄髒,他不想讓這雙運動鞋沾上汙垢。
可是如果就這樣撐著盲杖繼續往前走,不中途繞開的話,鞋子會直接踩進那一汪汙水裏。
為了不露出馬腳,他已經下意識地抬起腳,做出來繼續往前走的動作,突然發現跟在身後的人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於白青一言不發地走上前,牽著他繞開了地麵上的贓汙,沿著人行道另一側幹淨的地方走去。
牽住他的手掌心有些燙,五指扣住手腕卻沒有握緊。感受到緊貼著的肌膚傳來的溫度,應晚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他微微張開唇,正想說些什麽,卻發現握住自己的手已經鬆開了。
“……”
兩人轉過人行道的拐角,這回換成了於白青走在前麵。他的步子越來越大,微蹙的眉尖暴露出了他的心緒不寧。
後來,於白青幹脆從口袋裏拿出根煙,邊走邊點起了火。
過了一會,他聽到應晚在背後喊他:“哥。”
在繚繞煙霧中回過頭,於白青這才發現自己走得太急,已經把他弟甩在了身後幾米遠。
“怎麽了?”
“沒什麽。”
應晚見這人終於舍得回頭了,微微壓了壓唇角,握著盲杖朝他哥追了過去。
他原本想說,哥,你牽我手的時候,脈搏跳的好快。
——
跟著於白青在人煙稀少的小鎮走過好幾條街道,直到已經完全看不到剛才停車時的那座廢棄發電廠,兩人總算抵達了目的地。
三貢鎮的弼打街。
應晚知道這個地方,但他從沒來過。
弼打街算是低配版的港口酒吧街,街道兩側全是各種帶有異域風情的酒吧和小酒館。每家店的頭頂都掛著五顏六色的霓虹燈牌,牆麵上噴滿了看不出含義的卡通塗鴉。
來到一家座無虛席的酒吧門口,於白青讓他在路邊等著,接著走進店裏,給坐在吧台前的一名光頭遞了根煙,和他輕車熟路地說了幾句什麽。
光頭順著於白青所指的方向望過來,有些狐疑地打量了幾眼站在路口的小瞎子,隨即從座椅前站了起來,示意他們跟上他。
領著於白青和應晚一路來到酒吧背後的巷子裏,光頭在一個不起眼的紋身店門口停下了。
紋身店的鋪麵旁有一道沿著地麵往下延伸的台階,台階盡頭拉著一道黑色的門簾,路過的人看不到裏麵有什麽。
“老規矩,先上交手機。”光頭對於白青說,“出了這裏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們,大家好聚好散,都好做生意。”
於白青從口袋裏拿出自己的手機,放到了光頭手中。應晚這時敏銳地發現了一個細節,他哥今天帶出門的手機,和平時上班用的並不是同一個。
光頭走到應晚的麵前:“還有你的。”
指間還剩下半截煙頭,於白青抬手抖了抖,對著光頭淡淡開口:“他沒手機,什麽都看不見,很安全。”
應晚的老人機最終還是留在了他的褲兜裏。光頭帶著兩人走下台階,伸手掀開了掛在門上的簾子:“進去吧,他們已經在等你了。”
跟在於白青身後一起走進這扇掛著門簾的小門,應晚這才發現簾子的後麵別有洞天。
和門口相連的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盡頭立著一道向兩邊敞開的大鐵門。距離大門還有一段距離,他就已經聞到了一股濕濁的煙酒味。
隨著兩人離大門越走越近,空氣中充斥著的雄性荷爾|蒙氣息也愈發濃烈。頭頂的燈管忽明忽暗,泛出深藍色的幽幽光亮。
一道刺目光線從大廳內|射入他的眼中,伴隨著耳邊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喊聲,應晚意識到了這是什麽地方。
他曾聽“LEON”的幾名常客提起過這裏。繁市郊外有一個地方,來錢來得比中彩票還要快,隻要你夠膽,人沒死沒殘,上一次台就能賺到豐厚的出場費。
如果說俱樂部做的還算是正當生意,那這裏就完全是一個隱藏在灰色邊緣地帶的洞穴。
弼打街地下拳擊場。
地下拳擊場從不問來處,也不拘於性別年齡,無論你平時是CBD裏西裝革履的金融精英,還是路邊以偷盜為生的痞子流氓,甚至是非法移民來的外國人,隻要走進這裏,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一切都隻憑兩隻拳頭說話。
“LEON”裏以前來過這裏的客人,大多是作為下注的觀眾來押誰輸誰贏,隻要運氣好,經常能賺得盆滿缽滿。哪怕偶爾輸點小錢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就當是閑暇時來享受和體驗一下感官的刺激。
跟著於白青走進拳擊場正門,首先映入應晚視野的,是一座四方形的大型拳擊擂台。擂台上有兩個拳手正在頭抵著頭對峙博弈,他們全身上下被汗水打濕,緊盯著對方的眼珠裏布滿了紅血絲。
擂台四周圍繞著近百名觀眾,眾人高舉著手,對著台上的兩人發出激昂的嘶吼。
十幾秒後,隨著站在左側的拳手率先發起抱持動作,兩人在拳擊台上滾作一團。其中一人將另一個人狠狠抵在圍欄上,一個右勾拳朝著他的鼻梁狠狠撞去。
另一個拳手被打得偏過頭,帶著血絲的牙齒從半空中飛過,落入了吧台前一名觀眾高舉的酒杯中,金黃的酒水頃刻間被血液染紅,全場頓時發出一陣噓聲。
與正常的拳擊比賽不同,這裏的比賽不設裁判,不喊暫停,直到一個人將另一個人打到毫無還擊之力,比賽才算結束。
台上失敗的選手被工作人員拖了下去,勝利的那一個也終於體力不支跪在了地麵上。周圍的觀眾們歡呼尖叫著,紛紛開始朝他的身上扔大把大把的現金。沒過多久,那人膝前就堆滿了紅色的紙幣。
一場比賽結束,台下的觀眾們逐漸四散開來。有的拿著賭贏的錢到吧台的屏幕前繼續下注,有的圍坐在荷|官身邊直接開賭,還有的甚至因為比賽結果產生了爭執,在門外的過道上大打出手。
“別亂走,”在欄杆前碾滅手中煙頭,應晚聽到於白青在自己耳邊開口,“等人。”
在大門口站了不到五分鍾,兩名身穿黑白製服的侍應生來到了他們的麵前。
“是‘鷹’嗎?”一名侍應生看了眼於白青遞來的號碼牌,“比賽還有二十分鍾開始。”
說完這句話,他的視線越過於白青,看向了站在他身旁的漂亮青年:“這是你今晚的見證人?”
於白青撩了一下眼皮,似乎有些漫不經心:“嗯。”
上下打量了應晚半天,這名侍應生似乎有些不確定。
這人手裏拿著盲杖,一雙眼睛茫然而又無神,看起來是個看不見東西的瞎子,這樣的人怎麽當見證人?
於白青並沒有多說任何廢話,他脫下外套,遞給眼前的侍應生:“帶他去二樓。”
應晚像是突然察覺到了什麽,他握緊手中盲杖,有些倉促地問麵前的人:“哥,你要去哪?”
接過另一個侍應生遞來的拳擊綁帶,於白青咬著繩頭將綁帶拉開,開始將白色繃帶一道道往手背上纏。兩隻手的綁帶都係好後,於白青披上了侍應生送來的大毛巾:“乖乖待著,等會來接你。”
眼睜睜看著於白青跟著幾名站在過道裏的工作人員離開了大門口,應晚突然有些猜不透他哥來這裏的目的了。
於白青為什麽突然要來地下拳擊場打比賽?
……為了錢?
眨了眨眼,應晚將這個想法從腦海裏拋了出去。
不可能。別說他哥現在是一名有公職在身的警察了,哪怕是以前上大學攢學費的時候,於白青寧願從早到晚多做幾份兼職,都不會想通過這種途徑來賺錢。
在侍應生的帶領下一路上到二樓,應晚發現樓上是一排並列的包廂卡座,每一個包廂裏都有獨立的沙發、餐台和酒水。看來這間地下拳擊場和“LEON”一樣,也有專門用來賺有錢人錢的VIP貴賓區。
侍應生將他領進了其中一間包廂,在餐桌上的酒杯裏盛滿紅酒,對他彎下腰:“先生,作為‘鷹’的見證人,如果他在下一場比賽中獲勝,請您站到包廂外的陽台上來,舉起酒杯見證他的勝利。”
應晚的眼皮微微一抖:“什麽是見證人?”
“見證人是我們這裏的一個傳統。”侍應生擔心他不明白,盡職盡責地向他解釋,“我們這裏每年都會選出一名拳王,拳王可以拿到拳場整年百分之十五的盈利,但也同時需要接受任何人的挑戰。”
“隻要是報名參加擂台賽挑戰拳王的人,都可以攜帶一名見證人同行。但受邀的見證人有個要求,必須是挑戰雙方都認識的人,這樣才能夠增加比賽的趣味性。”
“他挑戰的人是誰?”
“來我們這裏的人用的都是化名,我們隻知道他叫做‘蛇’,除了去年沒有參賽,已經衛冕了三年拳王了。”
比賽開場的背景樂聲響徹整座地下大廳,牌桌前的荷|官收起籌碼,觀眾們又陸陸續續回到了拳擊場的周圍。
看到了出現在頭頂屏幕上方,兩隻交叉在一起的金色拳頭,觀眾席立刻傳出一陣歡呼聲。他們今天來得還算挺值,時隔一年,今天居然又有挑戰拳王的擂台賽了。
獎池裏滾動的碼數越來越高,人們前簇後擁地來到吧台前,開始在衛冕拳王的池子裏瘋狂下注。
這裏的規則是比賽用時越短,獎勵越多。如果拳王能像過去幾年一樣,三招之內就把對手KO,那他們今天能夠賺到的下注金絕對不會少。
一陣開賽的鈴聲響起,站在拳擊場後方過道上的工作人員掀開了低垂的簾子。
看到出現在簾子後的那道熟悉身影,應晚的瞳孔一縮。
他首先看到的,是綁在他哥腕間的白色拳擊繃帶。繃帶緊緊纏住於白青的手心手背,將他修長的指節襯得愈發骨節分明。
於白青的身形挺拔而修長,脫去了上衣,他流暢的肌肉線條顯得更加緊致勻稱。
活動了一下脖頸,於白青雙手合十叩響指關節,眸子稍稍往上一抬,看向了二樓自己所在的方向。
他現在被包廂的門簾攔在後麵,於白青站在拳擊台上,並不能看到他的臉。
應晚突然感覺有那麽一瞬間,他們的視線在半空中短暫交錯。
隨後,工作人員也掀開了拳擊場另一側的簾子,隨著那人從門內走出來,現場的氣氛頓時達到了沸點。
人們舉起雙手,大聲喊出這位衛冕之王的名字:“Snake(蛇)——Snake——”
接過台下扔上來的毛巾,來人簡單擦了擦頭上的水漬,在一片歡呼聲中走上擂台,站到了於白青的對麵。
金發碧眼,雙肩魁梧而又寬闊,臉上一副熟悉的欠揍表情——
應晚舉起的酒杯突然僵在了半空。
——
默默打量著站在自己對麵的人,奧托覺得這人好像有些眼熟,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他本身就練了十幾年拳擊,也請了專門的私教在家裏練習,算得上是半個職業選手。
從三年前來到繁市執行任務開始,他便撿起了之前的老愛好,每周末都會來三貢的地下拳擊場打比賽練練手。
自從第一次上場打比賽,他就幾乎沒嚐過什麽敗績,漸漸被圈子裏的人稱為了這裏的“衛冕之王”。後來,他幹脆出手買下了這家地下拳擊場,自己打拳擊的錢自己賺,反正繁市的警察也查不到他頭上。
拳擊場在他的手裏起死回生,他也在這裏立下了規則,自從他接了盤,這間老牌拳擊場就再也沒有出過人命。
就在昨天晚上,他剛和往常一樣應酬完回到住所,就接到了拳擊場經理打來的電話,說有人聯係了拳擊場,要求和他來一場1V1的挑戰賽。
他原本想要直接推辭,畢竟這次回來得不算光明正大,盡量能低調就低調一些。沒想到經理告訴他,對方說他這次帶來的見證人,自己也認識。
收到經理發來的照片,奧托發現照片裏的人居然是那天晚上出現在俱樂部自己房門口的鳥兒。
抱著好奇的心態應下了這場挑戰,他決定來會一會這個不自量力的家夥。
奧托卻完全沒想到,自己剛站上拳擊場的主台,還沒來得及開口發問,對麵的人就直接往右擺出一道虛拳,朝著他的下頜直直襲來!
奧托連忙往右偏頭躲了一下,卻發現麵前人的速度更快,隻是片刻不留神的功夫,那人便幾步閃到了自己身後,用綁著繃帶的拳頭對準了自己的肋骨。
“……”
硬生生受了對麵人一拳,奧托喉中湧起一股腥甜,神色開始變得認真起來。
觀眾席因為拳王開場的弱勢陷入了一片沉寂。接連往後退了幾步,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帶著血星的唾沫:“S**t,我他媽和你有仇?”
冷峻麵容掩映在大廳昏暗的燈光下,麵前人看起來並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這人明顯鐵了心想要對自己下狠手,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樣的眼神了。
宛如一隻在自己領地裏巡邏的老鷹,看到了從洞穴裏冒出頭的毒蛇,馬上伸出爪子往下俯衝,想要立即置他於死地。
奧托在腦海中快速想了想,他除了生意場上偶爾會和人起衝突,平時向來低調,並沒有惹上什麽厲害的仇家。
他之前說,他也認識——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奧托抬起雙臂活動了一下臂膀,在兩人衝上前揮拳而過的時候,在麵前人的耳畔低聲發問:“你也認識N?是他的客人?”
他並沒有直接說出知更鳥的名字,隻是用了他在俱樂部裏的化名。畢竟自己對這人還不夠了解,這人給出的是俱樂部裏的截圖,想必也是在俱樂部裏認識鳥兒的人。
揮拳的人聽到這句話,拳頭在半空中停滯住了一瞬。
趁著眼前人遲疑的半秒,奧托反身一個右勾上拳,正正打在了麵前人的小腹上。男人皺著眉頭往後退了一步,後背砸上身後圍欄,嘴角溢出一道淺淡的血絲。
台下傳來一陣激動的呐喊聲,讓拳王趁他不備趕緊KO他。
眼看著金發男人活動著五指走上前,於白青看到二樓陽台上出現了一道人影。
應晚從包廂裏走了出來。他站在高處,一雙無神的瞳孔定定地落上擂台,像是正在看他所站立的地方。
——
在於白青朝著奧托揮出拳頭的那一刻,應晚突然明白了,那人今天帶他來這裏的目的。
在俱樂部裏衣衫不整被於白青撞見的那天,他有想過,於白青看到自己的狼狽模樣時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於白青當時轉身就走,什麽話也沒有說。
卻又在自己跌跌撞撞滿身酒氣地走下台階時,從背後為自己披上了一件外套。
應晚突然想起了小時候母親講過的一個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波旁王朝時代,貴族們都熱衷於騎馬出戰。他們摘下手套,舉起手中佩劍,為了榮譽而朝對方發起決鬥。
那個男人不愛說話,卻並不是無棱無角。
有些事情無關是非對錯,他隻是在捍衛某一樣東西。
而自己知道那樣東西是什麽。
拳擊場上,於白青撐著膝蓋站了起來。他用手背抹去唇角血紅,抬起眼睛與二樓的自己遙遙相對。
“祝他好運。”站在一旁的侍應生說,“他在為你而戰。”
※※※※※※※※※※※※※※※※※※※※
我我我我我小跑著來啦!!
感謝在2021-11-30 08:54:21~2021-12-01 23:43: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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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殷晗 2個;本蘑菇沒有毒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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