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異變

  青山靈園，雨越下越大，煌見七根竹子一一按照方位插在了安培晴雪的屍體上，目光卻是偷偷打量著三師姐。


  後者低垂著頭，看不清表情，但那頭長發卻是早已被雨水打濕，緊貼著滿是灰塵的衣服，樣子看上去落魄到了極點。


  巳蛇和六師兄去處理周圍的痕迹，不打算留下任何線索。


  安培家到現在也沒有援軍趕來，顯然是三師姐之前另有安排。


  空蕩蕩的墓地周圍，只有煌和三師姐在，整個天地彷彿都在這雨幕安靜了下來。


  驀然，三師姐卻是開口了。


  只見她微微揚起了頭，眼睛失神地望向了天空，目光不知看向了何處，同時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空洞聲音自言自語道：「小師弟，你知道嗎？姐姐她對我真的很好。」


  「小時候，是她手把手教我法術，一點一點比上輩子師父還要用心。」


  「她從來沒有對我發過火，有什麼好吃的東西也都想著留給我，真的是一個很溫柔很溫柔的人······」


  「剛剛明明那麼危險，但她卻從沒想過要拋棄我······」


  ······

  三師姐絮絮叨叨地說著，雖然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但煌知道她只是在對自己說話而已，神情落寞而又悲傷。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煌不再看向將精力全部集中到了眼前的法術中，將安培晴雪的屍體放入布置好的法陣之中。


  北斗往生祭，花開院家的秘傳法術，說是往生，但實際上卻是常常讓人不得超生。


  一般而言，普通人和法相之下的修真者，在死後的七天中魂魄才會漸漸離體，最後歸於地府。


  而因為在諸天星辰之中，北斗注死，南斗注生，因此被北斗往生祭供奉的的祭品，則往往會因為在短時間內被象徵著死之力的北斗星力強行灌注，導致魂魄凝鍊、離體的速度加快。


  單從法術的效果上來說，北斗往生祭其實是沒有什麼害處的，但不要忘了花開院家卻是神道十二家中以御鬼出名的傳承，他們加速魂魄離體，甚至將魂魄在短時間內轉化為鬼還能有什麼好想法不成，自然是要強行將祭品的魂魄煉化為式神，斷絕後者魂歸地府的途徑。


  北斗往生這個名字，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還真是莫大的諷刺。


  「陰陽師，花開院煌，謹告北斗神君及冥道的諸神——」


  伴隨著煌地吟誦，法術卻是漸漸進行到了最後的階段，黑霧消退，白日間北斗七星的光輝隱現，然後一股奇特的死寂氣息開始瀰漫開來，那感覺就好像有什麼不屬於此世的異物出現了一樣。


  安培晴雪的屍體忽然一陣抽動，彷彿被雷擊中一般，然後一點一點地，一個白皙透明的身影緩緩從安培晴雪屍體上浮現出來。


  身影有著瀑布般的黑色長發，容貌絕美，樣子卻是跟晴雪一樣，只是眼中空洞，沒有一絲神采。


  「姐姐······」


  再次看著那熟悉的身影，三師姐的身子就是微微一抖，然後輕輕地呢喃道。


  伴隨著她的這聲呼喚，正在將安培晴雪轉化為式神的煌臉色就是一變。


  下一刻似乎聽到了什麼，就見安培晴雪原本空洞的眼神中忽地閃過一絲迷茫，左右轉了轉頭，隨即眼中就黑光大盛。


  「晴月，為什麼！——為什麼！——」


  瘋狂地大喊著，安培晴雪的黑髮倒立而起，手指甲開始變長，整個人散發著濃郁的不詳黑氣，直接就朝著三師姐撲來。


  「給我停下！」


  三師姐沒有反應，反倒是煌一聲低喝，數道黑色的鎖鏈從他的手中伸出，死死地鎖住了安培晴雪的魂魄。


  雖然安培晴雪之前是真人境的修為，遠超花開院煌，但死後降級，卻只有築基境的境界，再加上新死不久，魂魄還不穩定，法力不足，因此倒是與煌鬥了個旗鼓相當，在僵持了一會兒之後，就漸漸地被煌拉了回去。


  一隻手掌開始結印，看著逐漸靠近的魂體，煌卻是準備要將對方轉化為式神了。


  然而安培晴雪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死後的執念讓她無視了身後的危險，反而拚命地撲向自己的妹妹，那手爪不停地向前伸著。


  「晴月，為什麼！——為什麼！——」


  三師姐沒有動，她甚至沒有任何錶情的變化，哪怕安培晴雪泛著黑氣的爪子幾次險些劃破她的臉頰，她也沒有退後一步。


  她只是那麼呆愣愣地看著，看著自己的姐姐被抓過去、被轉化、被封印，最後沒入一張符篆之中。


  「三、三師姐？」


  不知為何，收手之後，看著這樣的師姐，煌就感覺心中一悸，覺得此刻的師姐與以前任何一刻都不一樣了，十分的安靜，安靜得有些可怕。


  短暫的沉默，下一刻，毫無徵兆地，三師姐笑了。


  那是一個甜甜的，沒有絲毫雜質的笑容。


  「小師弟，你說錯了，我現在不是你的三師姐了。」


  「我是安培晴雪，安培家的下任當家！」


  「事關師父的計劃，你可不要出了差錯，否則即便是師弟你，我也不會輕易放過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