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0 一視同仁
賭王的孩子不少,但能真正得到於光榮這種梟雄尊敬的,大抵不多。
輝博。
站在總經理辦公室里,何君如神色如常,「你說庚龍找你拿槍?」
於光榮點了點頭,毫不隱晦道:「我也覺得奇怪,他看上去比較急迫。」
何君如安靜下來,目露思索。
於光榮也保持沉默,沒有打擾。
現如今何氏的掌權者,無疑是正房何太,然後便是幾房太太。
可除了何太外,要論何氏內誰最被他正視,在這位面前,其餘幾個太太,都要靠邊站。
他能有今時今日之地位,除了自己的努力之外,確實得歸功於賭王的提攜。
賭王可謂是他的伯樂。
跟隨賭王鞍前馬後,他雖然不是何家人,但卻屬於何氏的半個「家臣」。
當然。
這一切都建立在賭王生前沒有逝世的時候。
沒有誰願意一直仰人鼻息的過活。
更何況於光榮從來不缺乏野心。
談不上過河拆橋,在賭王離世后,於光榮固然刻意拉開了與何氏的距離,但也並沒有徹底宣布獨立,氣候已成的他,現在與何氏的關係,大致可以形容為「相輔相成」。
由此。
對於龐大的何氏,他應該是最有評價資格的外人。
龍生龍,鳳生鳳。
生長在此等複雜的家庭環境下,再加上非同凡人的父母,何氏的第二代,可以說每一個都不簡單。
但要說其中誰最像賭王,於光榮心中一直都有個堅定不移的答桉。
那就是面前這位,最負盛名的二房小姐何君如。
或許旁人不得而知,可賭王在世的時候,他曾不止一次的聽到過賭王感嘆,要是這位女兒是個兒子多好。
其實他覺得,並不需要變成兒子。
如果不是出身在二房,而是出生在大房,情況恐怕都大不一樣。
如果這位的親媽是正房,賭王的離開恐怕不會對何氏造成多大影響,甚至何氏還可能蒸蒸日上。
但這個世界沒有如果。
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
庶出的孩子太過優秀,對一個皇朝或者大家族來說,可能並不是一件好事,相反可能加劇內部的權力爭鬥,從而引發整個家族的分裂乃至崩盤。
歷史上太多這樣的例子。
「文華東方的事,確實造成了比較惡劣的影響,現在濠江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加強了身邊的安全力量,庚龍這麼做,也能夠理解。」
何君如給出評價。
於光榮收回思緒,不發表任何個人意見,「那我答應他的請求。」
「你不是已經答應了嗎?」
何君如笑了笑,而後轉移了話題,沒有去坐那個屬於對方的總經理位置,走到待客的沙發上坐下。
畢竟她在輝博,是沒有任何職位的。
「那幾個延邊人,有眉目了嗎?」
「正在查。」
於光榮跟著坐下,「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而且濠江就這麼大,肯定能查出蛛絲馬跡,不過可能需要一點時間。」
何君如點頭,看著這位在濠江威名最盛的江湖大老,沉吟片刻,「事先你真的沒接到一點風聲?」
於光榮面不改色的搖搖頭,「何小姐應該明白,這段時間我很忙,沒有精力注意到這些。」
「理解。」
何君如很快打住這個話題,微微一笑,「辛苦了。」
於光榮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談不上辛苦,何先生說過,我這個人就是勞碌命,過不了那種安逸的日子。」
何君如莞爾,笑而不語。
於光榮停頓了下,「不過馬上就要到賭牌重新競拍的日子,這個節骨眼發生這種事情,確實有點讓人頭疼。」
「發生了問題,總得去解決的。而且父親也常說一句話,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倚,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也不一定。」
於光榮啞然一笑,點了點頭,「何小姐說的對。」
————
走出輝博,何君如拉門上車。
「姐,怎麼這麼快?」
坐在後排的何以卉放下打發時間的手機。
「還不是擔心你等久了。」
何君如關上車門,「怎麼不上去?」
何以卉搖了搖頭,「你們談事,我上去幹什麼。」
「還是不喜歡於光榮這樣的人?」何君如笑問。
何以卉沒說話。
「有黑就會有白,存善就會存惡,於光榮這樣的人存在,不可避免。而且對於我們何家來說,他是有功的。」
「我知道,我對他沒有意見,只是和他沒什麼話題。」
「你好像和誰都沒什麼太多的話題。」何君如偏頭,繼而像是突然想到什麼,笑道:「喔,不對,你不是那天晚上和江先生在海邊待了很久嗎,你和他應該很聊得來。」
「姐,他才二十三歲。」
何以卉提醒,似乎是覺得這句「江先生」聽著彆扭。
的確。
按照年紀,何君如比江辰幾乎要大一輪了。
「他才二十三?」
何君如一怔,似乎始料未及。
何以卉點了點頭。
「你怎麼知道?」
何君如不禁問,她知道對方年輕,但也沒想到會年輕到這個地步。
如果讀書晚一點,這個年紀,現在恐怕還在上大學吧?
「他告訴我的。」
「他告訴你你就信?」
何君如笑:「你看過他身份證嗎?」
男人,確實喜歡滿嘴胡言,尤其在漂亮女人面前。
可奈何江辰同志,從來都是一個靠誠實坦蕩行走社會的人。
在何君如錯愕的目光下,何以卉沉默片刻,然後輕輕點頭道:「看過。」
「……」
何君如破天荒的語塞。
「你不是說……你們剛認識嗎?」
確實存在那種愛顯擺的人,但那也是炫車鑰匙,炫名表,炫錢包里的鈔票,炫卡里的餘額。
炫身份證的
——還是頭一次聽說。
「是剛認識。」
「那為什麼他連身份證都給你看了?」
何君如本能的問。
何以卉嘴唇動了動,估計不是不想回應,而是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幾秒后,她道:「可能是因為,他腦子有些毛病吧。」
「……」
「……」
氣氛安靜下來。
饒是何君如,一時間都不禁呆了呆,然後,噗嗤一笑。
「嗯,我也,這麼覺得。」
她點了點頭。
連二十五塊都找她要,正常人哪裡乾的出這樣的事情?
「開車吧。」
何君如吩咐司機。
轎車啟動。
「於光榮和我說,庚龍找他拿槍。」
根本不問何以卉願不願意聽,何君如直接開口。
「庚龍是誰?」
「內陸江南的一個大哥,以前跟著蘭佩之起家,現在不知怎麼,改換了門庭,投靠宋朝歌了。」
何君如三言兩語就把複雜關係清晰道盡。
宋朝歌。
何以卉腦中浮現那張戴眼鏡的臉。
她見過對方,被郭安樂稱為宋哥,平易近人,談笑有加,可不知為何,對於這個人,她總感覺有點不太舒服。
與江辰完全是兩個感覺。
「他要槍幹什麼?殺人嗎?」
何以卉平靜道,話出無心,可何君如卻眼神凝了凝。
何君如沉默了下,「不是,應該是受到了文華東方事件的影響,想拿點武器防身吧。」
雖然是在江南呼風喚雨的大哥,但現在畢竟在別人的地頭上。
準備點傢伙增加安全性,無可厚非。
要是薇拉的保鏢都是赤手空拳,昨晚的結果,還真沒有定數。
「真兇應該不會再行動了,忙著善後都來不及。」何以卉道。
「防人之心不可有,要是有人想趁機渾水摸魚呢?」
何君如停頓了下,偏頭,「所以,以卉,得拜託你幫個忙。」
何以卉面無異色,「姐你說。」
「薇拉小姐遇刺,現在很多人都在說我們何家的閑話,所以不能再讓類似的事件繼續發生了。你給江辰送點防身的武器過去。也算是表達我們何氏一視同仁的態度。」
何君如沒有再用「江先生」稱呼,或許是得知江辰的真實年紀后,再稱呼「江先生」,心裡也有些不太自在。
「姐,你為什麼不自己去?」
何以卉問。
「你反正也沒什麼事,而且你和他,不是認識嗎。」
何君如微笑道,笑容有點意味深長。
「姐,有必要嗎?」
何君如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你要是不願意的話,那就算了。」
何以卉沉默了下,然後道:「好。」
何君如並不意外,從那張最像父親的臉蛋上收回目光,靠在柔軟舒適的真皮座椅上。
————
「江先生,受驚了。」
自家酒店,聶傳雄與江辰握了握手。
觀察力敏銳的江辰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對方異於常人的第六根手指,不過沒動聲色,笑容和煦道:「談不上受驚,當我出去的時候,衝突已經結束了。」
「這些延邊人,真是一幫臭蟲,到哪裡都會攪得人不得安寧,江先生放心,我已經吩咐出去,一旦有什麼消息,會立刻告知。」
「多謝。」
「哈哈,舉手之勞而已。」
聶傳雄做了個手勢,「江先生請坐。」
和於光榮不一樣,同樣作為雄踞濠江的梟雄,聶傳雄身上的江湖氣息就要濃郁許多,或許是外型的原因,矮小精幹的聶傳雄就像一頭精瘦的豹子,一舉一動都洋溢著血腥的煞氣,而於光榮就要斯文一些,總是衣著正裝,像頭笑面虎。
「你最近也要注意一些。」
江辰提醒蘭佩之。
蘭佩之的生勐,他在高麗時深有體會。
面對上百人的圍殺,最後都毫髮無傷。
江辰覺得,這應該是這個時代的武力值天花板了。
可是生勐歸生勐,高麗那些黑幫,也只是玩刀的。
俗話說的好,功夫再高,一槍撂倒。
你就算再能打,也不過肉體凡胎,能抗幾顆子彈?
世界上不存在金剛不壞或者會凌波微步的神仙。
出於好意,江辰建議道:「要不你去我那住吧?那裡安全。」
三個字,不要臉。
四個字,忒不要臉!
薇拉保護他一個也就罷了,居然還想再加蘭佩之一個。
聶傳雄臉皮抽搐了下,不過他也早就知道蘭佩之與這個年輕人關係非同一般,笑著開口道:「江先生放心,蘭小姐在我這裡,安全性絕對有保證。別說四個了,像那種延邊人,就算來四十個,也保證讓他們有來無回。」
江辰看過去。
這牛逼,吹得有點過分了。
不過江湖大哥嘛,大部分都是這種性格,豪情!
「要不要搬過來。」
之前拒絕過江辰的蘭佩之這時候忽然改變了態度。
江辰猶豫了下,有些意動,但面對聶傳雄的注視,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在蘭佩之面前,他不需要太在乎面子,可總不能讓外人小看了。
「不用,我在那裡挺好的,現在警方安排了人二十四小時在酒店外面巡邏。」
「我們的署長在補救措施方面,確實是行家。」
聶傳雄笑道,略顯異樣的腔調,似乎與那位署長大人不太對付。
也是。
黑與白本就天生註定了水火不容。
飯局開始。
「宋朝歌那邊有什麼動靜沒?」
江辰低聲詢問。
「沒,現在應該還和郭安樂在賭場里消遣。」蘭佩之回道。
「庚龍呢?」
江辰繼續問。
「也在。」
江辰眼神波動。
這麼平靜嗎?
難道他想岔了?
「江先生,如果這次得償所願,拿下了賭牌,以後還請多多關照啊。」聶傳雄端起酒杯。
「這話應該我來說才對,以聶先生在濠江影響力,今後恐怕有很多需要仰仗聶先生的地方。」
「哈哈,好說好說,我幹了,江先生隨意。」
聶傳雄就像水滸里的梁山好漢,二兩杯子的白酒,一口氣幹了,和喝水一樣。
江辰當然不會真的隨意,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硬著頭皮,也仰頭幹了,然後就給自己添了碗鱸魚湯。
手機響起。
「抱歉,接個電話。」
江辰藉機喘口氣,走到一邊,接通陌生來電。
「喂。」
「你在哪?」
聽到聲音,江辰微怔,旋即試探性道:「何小姐?」
「嗯。我有件東西要給你。」
江辰詫異,忍不住道:「你是怎麼知道我號碼的?」
「酒店前台。」
何以卉回應得很乾脆。
江辰啞然,沒法責怪酒店沒有職業操守,畢竟在濠江,誰敢違背賭王千金?
「我現在有事。」
「等你忙完了通知我。」
江辰還欲說些什麼,可那頭已經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