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苦澀
桓樓撫上自己的心口，感受自己的心髒緩慢地跳動，血液流變全身，溫暖而又通透，在那一瞬間，他仿佛明白了紅裳跟他說的話，回之喚月同樣的微笑，喃喃說道：“是啊，活著真好。”
喚月見他看的透徹，不再多言，起身便準備離開，桓樓叫住他：“你要去哪。”
“去找他”喚月毫不猶豫的回答道，“我相信他不會就這樣不見了，所以，我要去找他。”
“泓璟麽？”桓樓微微一頓，隨後像是想起了什麽，“他一直在你身邊。”
“我明白”喚月頷首。
“我可以跟你一起麽？”桓樓突然說道，眸中是滿滿的黯然，“我已經不知道去哪裏了。”
喚月猶豫片刻，心裏柔軟了幾分，淺笑著回答：“可以。”
桓樓沒有想要她會這麽爽快地答應，反應過來後立刻起身下床，半跪在喚月麵前，沉聲說道：“我願意一直呆在你的身邊，做你的守護神獸，我想，這也是她的心願。”
喚月垂眸，右手抬起，印著她名字的靈力緩緩抵入桓樓的眉心，感應到喚月的神識與自己的神識相融合，桓樓等待著紅裳這個名字在自己的腦海中剝落，重新刻上喚月的名字。可是料想中的疼痛沒有發生，喚月的神識隻短短留下了一個印記，便快速的退出了。
“我不需要你成為我的守護神獸，她的名字，我想你永遠不會願意褪除”喚月收回靈力，轉身向門外走去，走到門口時見桓樓還半跪在原地，呆呆的看著她的背影，喚月歎了一口氣，說道，“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一起上路，等你找到你想去的地方，就可以隨時離開。”
聽了她的話，桓樓終於明白過來，站起身，跟在她的身後，一起離開這個村落，這個紅裳帶著他，居住了數百年的村落。
在之後的幾個月，喚月抱著狐兒，身後跟著桓樓，走過了人界所有的角落，遇到了前世轉生後的許多人，可是再也沒有見過泓璟。期間陌離和寒堂來找過她，希望她重回神界擔任月神一位，耀訣傷勢也好了許多，在寒堂跟她說話的時候，她看見天上那一輪太陽上，有一個小小的黑點，她知道，那是耀訣在看著她。可是對她而言，她現在沒有恨，看淡了一切，早就原諒了他。
可是她不願意再回神族，那個囚禁她千萬年的地方，她寧願一個人繼續在世間飄零，直到找到泓璟為止。
看著她倔強的臉，她清晰地記得，寒堂多次欲言又止，她知道他想說什麽，可是就算她明白，她永遠也找不到泓璟了，她也不會放棄，哪怕隻是帶著信念。
天氣越發涼了，她下一個要去的地方，是靈界的滄海。這一處，是她從未踏足過的地方。還記得在進入月神殿的時候，她坐在飛馬上，嗅到過鹹淡中帶著一絲微醺的味道。桓樓告訴過她，滄海連接冥界中的忘川，海底盛開著大片的曼珠沙華，可是那是所有人都無法到達的地方，就算是神也不例外，可是她還是想去看一下，心裏一直有一句話在不斷地重複，在那個地方，她可以找到泓璟的下落。
桓樓拗不過她，隻能歎了口氣，繼續跟在她的身後，一起到達了滄海的海岸線上。
喚月踩著浪花，靜靜地立在水麵，風平浪靜的海麵上倒映著周圍的雪峰山。腳尖輕輕點在海麵，一層一層的漣漪散開，在遠處便形成了一朵潔白的浪花。
“你在這裏等我，我一個人下去”喚月說完，便在周身環繞一個結界，義無反顧的跳了下去。
桓樓皺眉，剛說出的話就被她堵住，喚月入海後，沒有猶豫的，他同樣在自己身邊環繞了一個結界，跟著她沉了下去。
滄海的表麵沒有任何的溫度，在這般冷的天氣，在這般冷的海水裏，喚月縱然再不怕冷，可還是重重的哆嗦了一下，下一刻調動自己體內的火元素不斷在身體的經脈裏遊走，添了幾絲暖意。身體恢複了溫度，喚月便調動著結界，不斷向更深的地方探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麵前是一片漆黑，海水的湛藍隻留在了表層。滄海的深處仿佛張大著巨型的怒口，要將她整個人都吞噬進去。但是等到她真的試圖進入，海水開始迅速的翻湧，不斷地將她向外驅趕，其力量之大，喚月幾乎無力抵抗，難怪桓樓說這裏是神也進不去的地方。
喚月再一次被海浪推翻，狐兒主動從她的神識中閃出，用嬌小的身體為她抵擋呼嘯奔騰的巨浪，而喚月被身後的人穩穩接住，她這才發現，桓樓跟著她一起跳了下來。皺著眉頭低聲說道：“不是說讓你在岸上等著麽？”
“我當初既然說了要跟著你，自然是哪裏都要去的”桓樓頭也不抬，迅速將喚月的結界跟他凝結成的結界合為一體,形成一個碩大的結界，在這結界中，他迅速彎下身體，一道金光泛過，桓樓化為了碧目金睛獸的模樣，長嘯一聲，將喚月背在背上，迅速的向巨口探去。同樣遭到了海浪的反撲，可是桓樓背上突然生出一對巨大的雙翼，敏捷躲避海浪的突襲，到達最後一層時，喚月清晰地聽到桓樓的聲音：“破！”
不容遲疑，喚月雙手在胸前飛快的結印，更為繁瑣的結印方式凝結出的圖騰抵抗在他們麵前，打開了一道小小的缺口，桓樓將喚月送進缺口裏，自己隨後化為人形，在缺口還沒消失前進到了缺口裏，就在他進入的那一瞬，缺口重新合並。
剛進入缺口，桓樓便重重的倒在地上，喚月連忙蹲在他身邊，擔心的問道：“桓樓，你怎麽樣。”
“我沒事”桓樓掙紮著想要站起，可是力不從心，隻能咬著牙硬撐，喚月眼尖的看見他肩膀上的血漬，突然明白了什麽，一把將他扶起，坐在他的身後，為他處理身後的傷勢。
揭開肩頭甲衣，喚月首先看到的是另一道猙獰的疤痕，這是在望月崖，他為她挨了那一下天雷造成的，後來這個傷口，就留下了疤痕，喚月強迫自己移開目光，開始為他處理剛才才弄傷的地方。
指尖明顯輕柔了許多，感覺到她的愧疚，桓樓頭也不回的說道：“有的事情，你不必總是放在心上，畢竟當時我也是帶著目的接近你的。”
“可是你並沒有對我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喚月淡淡的說道，“你還幫了我不少，不是麽。”
“對不起”桓樓頓了頓，繼續說道，“如果不是那次，我將沐煜流強行帶走，喚醒了他塵封的記憶，你們也不會……”
“沒有的事”喚月從衣角撕下一塊布料，在他的手臂上包紮，一邊說道，“我與他走到今天這一步，是我們前世欠下的，跟你沒有關係。”
喚月偏過頭看著她垂著頭，專心為自己處理傷口的麵頰，突然笑道：“怪不得，他們都那麽喜歡你。”
喚月唇角微勾，但是沒有說話，處理好他肩膀的傷勢後便站起身，囑咐道：“你不能再用那隻手臂，剛才你用翅膀強行突破封印造成了嚴重的傷勢，在這裏我隻能為你簡單的治療，等到出去了，我再給你煉丹。”
桓樓點頭。
得到他的回答，喚月便開始觀察周圍的環境。身邊沒有照明的東西，可是卻有著微弱的藍光，看上去很是黯淡的模樣，可是卻能將周圍的事物全部顯露出來，麵前是一條通道，通道周圍的牆壁上生長著鮮紅的珊瑚，這些珊瑚隨著水光輕輕搖擺，像是在召喚她不斷前進。
通道最前方，是一扇緊閉的大門，那種熟悉的感覺，讓她全身的血管凝澀，按捺住迫切的心情，喚月一步一步的走向那扇大門。
推開大門的那一瞬，就像是經曆了又一個輪回。
麵前一大片的曼珠沙華，鮮紅如血，抬頭可見繁星，星光璀璨下，紅衣男子靜靜地躺在花叢中，花瓣蓋住了他的臉，墨發散在腦後，恍若睡著一般。喚月唇角微笑，隔著花海，慢慢地向仰臥在花叢中的男子走去。仿佛他們才分開不到一瞬一般。
桓樓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抱起她剛剛放下的狐兒，微微歎了口氣，心裏是說不出的心酸，而狐兒，看著仰臥在花叢的人，瞳孔中有一絲的落寞。
屏住呼吸慢慢地靠近，喚月走到他的身邊，一片一片揭開他臉上蓋著的花瓣，揭到最後一片的時候，泓璟熟悉的臉映在了她的眼裏，長長睫毛在眼下留下一小片淡淡的陰影，薄唇微微勾起，還帶著最後的一絲笑意，喚月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指冰涼，從未有過的冰涼。在她的印象中，泓璟一直是溫暖的，無論再寒冷的天氣，經曆再多的事情，他的手都是暖暖的。
喚月不知所措，手裏的冰涼讓她心慌，抱住泓璟，可是他的胸口依舊是冰涼一片，沒有一點起伏。
“冥界屬於泓璟的轉生石上，已經出現了他的名字”冥子緋的話清晰地映在自己的耳邊。
“原來，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喚月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