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舊物
喚月沉默，見她不言，陌離和冥子緋也不敢多話，良久，喚月強笑著說道:“也許是你們找漏了，他怎麽可能就這樣消失呢。”
“清清”陌離看著她微笑的臉，心裏不由一陣陣的苦澀，“我也很希望是我們漏了他的蹤跡，可是……”
不聽他的話，喚月站起身，慢慢撣去裙角上沾染的雪花，走到崖邊縱身而起，很快便消失在二人的眼前。
“清清！”陌離匆忙就要去追，被冥子緋一把抓住，害怕喚月再一次不見了，陌離使勁想要掰開冥子緋的手，可是奈何靈力不如他，也隻是掙紮而已。
“不要追了，喚月已經重生，她的靈力也沒有失去，如果出了什麽事，你感應不到麽？現在還是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吧”冥子緋快速的說道，看著喚月離開的地方隻剩下了一個黑點，不禁陷入了沉思。
五百年的世事輪回，已經改變了太多人的容貌，又是一代人的命運開始轉動，可是她，卻再也入不了輪回。
喚月抱著狐兒，站在茶寮的門口，不，現在已經不是茶寮了，原本是一座稍顯破舊的小屋，如今，卻變成了一座宏偉的客棧。客棧裏人來人往，小二張羅著一切，也不是她認識的那個小二。
客棧裏人很多，已經沒有單獨的空桌子，小二陪著笑將她領到一對年輕夫婦的旁邊，對著那對夫婦解釋道:“二位真不好意思，今日小店人太多，沒有空桌子，可不可以讓這位姑娘跟你們拚桌？”
“當然可以”那位年輕婦人抬頭，直直的撞到喚月的眼裏。
看到女子熟悉的麵容，熟悉的聲音，喚月竟有一絲的恍惚，但也隻是一瞬，垂下眼瞼，睫毛蓋住瞳孔中的神情，喚月坐在婦人的旁邊，說道:“多謝二位了，我叫喚月，江南人。”
這對夫婦沒想到喚月一來便自報家門，愣了一瞬，很快那名婦人捂唇輕笑，靠在男子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之後麵對喚月說道:“我叫姬瑤和，這是我的夫君陸末巡，我們也是江南人，怪不得看姑娘如此麵善。”
“也是江南人麽”喚月含笑，指間輕輕點著桌麵，半晌抬頭說道，“陸夫人，可否相信輪回麽？”
“輪回？”瑤和挑眉，細細的想了一下，直到末巡握住她的手，才笑著說道，“我相信，一定是有輪回的，不然為什麽我和末巡彼此第一次見麵，便認定了對方呢。”
說完，便抬頭看著末巡，而末巡，則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發，將她半摟在懷中。
見她現在很是幸福的模樣，喚月勾了勾唇角，再沒有多話，原本故人相見，是一個奇妙的緣分，可是她不願意再把前世發生的種種告訴瑤和，因為今生他們有自己的命運，她能做的，就是祝福他們，唯此而已。
片刻，末巡和瑤和站起身，對喚月說道:“姑娘，很高興認識你，如果姑娘回了江南，歡迎來陸府做客。”
看著他們真誠的目光，喚月淺淺一笑，指間在桌下微動，拈出一枚冰魄針，遞給瑤和:“如果遇到什麽危難，自東方射出這枚冰魄針，我會來幫你們。”
“姑娘，這太貴重了，我們不能要”末巡為難的看著喚月說道。
喚月不答，自瑤和的腰帶處輕車熟路的拿出一顆珍珠，將冰魄針的一端定在珍珠上，另一端別在她的衣襟上。瑤和呆呆的看她做完了這一切，這才如夢初醒:“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在腰間帶一顆珍珠。”
喚月笑而不語，理了理瑤和的發絲，便重新坐在桌旁自顧自的倒了一杯清茶，入口是溫潤的茶香，繚繞的霧氣中，喚月恍惚想起那年剛進沐府，沐煜流執手，為自己添了一杯雪頂含翠，那是她品過最溫柔的茶香。
“瑤和”喚月突然出聲，將站在一旁等她回答的瑤和嚇了一跳，可她不以為意，舉起茶杯笑道，“一定要幸福。”
說完便站起身離開了。手裏緊緊握著一枚銅板，站在客棧的門口，看了最後一眼，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在遇見末巡和瑤和之後，喚月再也沒有遇見過前世相熟的人，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走到了哪裏，她在一處小村莊停下。這裏是一個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村莊，田地裏農夫耕耘，田埂上農婦織布，一派和睦，可是就是在這和睦中，一個不協調的身影出現在田地裏。
一眾大漢中，一名身形麵條的女子，彎著腰，跟那些大漢一樣辛苦的耕作，隻見她熟練的拿著農具，不斷除去田地裏的雜草，時不時的直起身子輕捶腰際，在她站起身的那一瞬，喚月認出了她的背影。慢慢走到她身後，不顧腳下的泥濘。
女子感覺的有人靠近，以為又是那些想要占自己便宜的農民，從懷裏拿出匕首橫在自己的麵前，回頭一看，是一襲白裳，抱著銀狐的女子，出塵清冷，如雲霧縹緲中的仙人。
“清裳”女子張大了嘴，半晌說不出話。
喚月勾唇，頗為意外的看著她:“原來你不是輪回。”
紅裳苦笑，手上的匕首無力的垂下，最後，掉在土地裏，壓壞了一株她剛剛種好的秧苗。
“快進來”紅裳領著喚月進了自己的家，那是一座破破爛爛的茅草屋，但是裏麵卻收拾的異常整潔，隔幾處便燃著安神香，整個房間裏彌漫著檀木的味道。
床上的帷幕拉著，像是有人躺在床上，喚月慢慢走近，熟悉的感覺升起，伸出手拉開帷幕，紅裳沒有阻攔，看到她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
桓樓靜靜的躺在床上，已經失去了生命的氣息，可是他全身保存完好，如果不是確定他沒有呼吸和心跳，喚月都要懷疑他是不是睡著了，轉頭疑惑的看著紅裳，紅裳突然紅了眼，在她的講述中，前世發生的事情猶如在她眼前重現。
沐煜流和絡卿達成協議，廣布羅網捕捉歸夜族的人，劍玄，萬俟南全部被抓，桓樓用盡全身靈力才帶著她逃出守月族，可是泓璟在神族，以月神劍挑毀了喚月的神骨，那麽自然，作為剩餘半塊的殘缺，紅裳偷走的神骨自然也沒有用了，唯一保持她神識不滅的神骨消失，紅裳瀕臨過魂飛魄散，可是桓樓對她不離不棄，將自己數萬年來煉成的本命靈丹注入她的體內，堪堪保住了她的神識。
紅裳縱然保全了神識，恢複了身體，可是靈力全部喪失，而桓樓自己卻陷入了永久的沉睡中。
“原本他是要消散的，你也是神，你應該知道，神族永生不滅，如果有一天死去，除非有巨大的外力送他入輪回，不然等待神的結局就是消散”紅裳坐在床邊緊緊握住桓樓的手，淚花落在桓樓的手上，突然向著喚月跪下，捂臉痛哭，“是我的錯，是我因為嫉妒你才害了你，可是桓樓是無辜的，他也一直在勸我，縱然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也是我逼的，要懲罰懲罰我一個人就好了，為什麽讓我活著，讓他魂飛魄散。”
“你告訴我，我又能怎麽辦呢”喚月看著這個從未在她麵前低過頭的女子，此時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看她剛才略顯佝僂的背影，喚月卻突然恨不了她。
“你有辦法”紅裳突然拉住她的手，嚴重還閃著一絲晶瑩，“你和我是同姝，本就是共生的存在，你可以用靈力探進我的身體，將屬於桓樓的本命靈丹拿出，”
“你確定？”喚月驚訝的看著她，卻是頭一次還到她這般毫不猶豫的說出這樣的話，在她的印象中，紅裳一直是一個一心之為自己著想，不斷索取並且不懂得付出的人，可是這一次，她居然為了救桓樓，而讓自己魂飛魄散。
紅裳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這個決定是我早就做好的，我隻是一直在等你來，等你來成全我。”
“為什麽是我？”
紅裳正準備說話，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站起身走到房間的角落裏，那裏藏著一個小巧的盒子，將那個盒子小心翼翼的捧起，走到喚月麵前遞給她：“打開它。”
接過那個精致的盒子，喚月猶豫著，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打開，最後定了定神，慢慢開啟這個，塵封許久的盒子。
通體碧綠的玉簫，光滑的紋理，觸手可及的涼意。是噬魂。喚月瞳孔微縮，將玉簫拿起，這是沐煜流送給她的，在她靈力全失時送給她防身用的，為了這柄玉簫，沐煜流身中異火，差一點無藥可救，後來她與他決裂，便將噬魂丟在了忘川中，竟然被他撿了回來。
“下麵還有”紅裳出聲提醒。
將噬魂小心翼翼的收好，喚月將盒子下麵的夾層打開，是一枚綠色的玉佩，九霄翎玉。在瓊邙山，九霄翎玉就不見了，當時她還以為丟到了哪裏，誰知道，時隔這麽多年，居然還能再找到。
“如果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你想找我，就把它放在心口，這樣我就知道了，並且以最快的時間趕到你身邊”她還記得，當時沐煜流跟自己說這句話時，看著她的眼，眸中的清澈融碎了一池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