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無怨無悔
“你知道我要去探你們守月族的禁地，非但不阻攔，反而要助我？為什麽？”看著腳下虛無的幻境，喚月感到身後有陣陣涼風吹過，燈火闌珊處，仿佛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自己一般。
沐煜流理了理她額角淩亂的發絲：“守月族的禁地針對的是守月族的族人，你不是守月族的人，這個地方對你而言，並不是什麽禁地。”
“最後一個問題”喚月抬頭，看到他的眼裏，“你為什麽要幫我。”
沐煜流輕笑，沒有正麵回答她的話，看著細流涓涓的流向未知的遠方，眸中多了幾分惆悵。
喚月獨自回了瑤和的院落，而腦海中不斷浮現沐煜流離去的背影。她派狐兒去跟蹤他，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他發現了反而沒有生氣，更沒有提起，就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現在又讓自己去探守月族的禁地，先不論他是怎麽知道自己對守月族的禁地很感興趣的，瑤和曾經進過守月族的禁地，下場是九玄脈破損，難道他如此篤定自己不會跟瑤和同樣的下場麽。這樣的沐煜流，她總感覺怪怪的。
瑤和的院落已經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一個小小的身影正等在門口，看見喚月回來，那道小小的身影如同離弦的箭一般飛快的撲過來。
靈樞抱住喚月的腰，一雙眸子閃閃發亮。
“你可回來了，你不回來她也不肯睡，我可是沒辦法。”一旁的瑤和走上前來無奈的看著她。
“交給我就好，你回去休息吧。”喚月牽著靈樞的手轉身離開。
已經很晚了，帶靈樞回到房間裏，小丫頭就已經支撐不住睡了，睡著時手還緊緊攥著喚月的手，眉心緊緊的皺著，翻來覆去，仿佛做著不好的夢。喚月坐在床上，靠著床背，閉著眼睛。正睡的迷迷糊糊，手上傳來刺骨的疼痛，喚月睜開雙眼，便看見靈樞的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長出了黑尖的指尖，由於她握著自己的手太過用力，指甲深深的嵌進了自己的手心裏。
再看靈樞，麵色越來越黑，右半邊的臉上有一團黑霧籠罩，嘴唇也透露出一絲絲的淡紫。像是經曆了什麽可怕的事，靈樞閉著眼不斷的喃喃自語：“姐姐，救命啊，姐姐，這裏好黑啊，姐姐……”
右手指蘊涵靈力，伸手點了靈樞的昏穴，頭一歪，便昏睡過去。輕輕撥開靈樞的手，她的指甲造成的傷痕帶有一絲黑色，發出陣陣腥甜的氣息，傷痕看似不大，可那深入骨髓的疼痛讓喚月知道，靈樞的指甲帶有強烈的毒性。
撚出冰魄針紮在手腕的虎池穴，輾轉輕壓，一道黑線匯聚到指尖，化為一灘黑血流出。喚月這才鬆了一口氣，從床邊站起，推開門輕聲走了出去。
就在她關上門的一瞬間，靈樞的一雙幽綠瞳孔在夜幕中發出詭異的光芒。
喚月走到庭院中，四周一片漆黑，隻有月亮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尋到一顆巨樹，挑了一根隱蔽的枝丫，喚月腳尖點地，輕巧的旋身而起，穩穩的落在樹枝上，將身形隱藏在樹葉間，閉上雙眼。
累了一天，此時喚月也非常疲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一道她見過的黑影，無聲無息的潛進了靈樞的房間，片刻後，又悄無聲息的離開。
喚月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由於隱藏在茂盛的樹葉間，那一抹明亮被遮擋在寬大的樹葉外。睜了睜朦朧的睡眼，喚月從樹梢上坐起，懶懶的伸了一個懶腰，就這麽一個動靜，就有一道驚慌失措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四小姐，喚月姑娘找到了，她在這裏。”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喚月呆呆的坐在樹上，一臉疑惑的看著樹下不知道在忙些什麽的人。
熟悉的身影在人群後閃現出來，瑤和一臉的焦急，幾個起落立在自己的身邊：“月兒，你怎麽睡在這裏，靈樞不見了。”
“什麽？”僅存的一絲睡意消失的無影無蹤，喚月躍下枝頭，急忙跑進靈樞的房間，見到的隻有空空如也的房間和整整齊齊的被褥，仿佛沒有人住過一般。
回頭抓住瑤和的肩膀，喚月皺著眉頭冷聲問道：“靈樞呢，靈樞去哪裏了？”
“我不知道”瑤和看上去一樣的著急，“我今天早上準備來找你，可你不在，然後，靈樞也不見了。”
喚月放開瑤和，麵色凝重，轉身出了門，她隱約覺得，這件事，和沐煜流有關。
而此時，沐煜流並不在守月族。
南山的深宮內，常年寒冰，生靈罕見。冰磚為地，白雪為牆，玉樹林立，毫無生氣。大殿的正中央，有一張冰床。冰床上躺著一個身形若隱若現的男子。
一襲紅衣加身，墨發散在冰床上，麵色蒼白，原本會笑的桃花眼此刻僅僅的閉著，鼻梁微挺，薄唇緊緊的抿成一條細白的線，眉目間隱隱可見當初的邪魅恣意。當初泓璟犧牲自己，來壓抑喚月體內的魔靈，身軀化為一道道流光，消散於天地之間。本來是再無生還的可能，可是水沁憑借自己全部的靈力，加持伏神傘，硬生生保住了泓璟的一縷神識，將他帶到南山這一片靈力最為充沛的地方。
泓璟此時隻有一縷虛弱的神識，沒有身體，沒有意識，什麽都沒有。水沁站在冰床的旁邊，手裏正緊緊抓著一串鮮紅的琉璃手鏈。她的身形此時也微微發抖，眼前陣陣發黑。光保住泓璟的一絲神識就已經耗損了她的大部分靈力，再加上泓璟留給沐煜流的帛書需要靈力加持，正是因為她的靈力耗損，所以才不足以支支撐泓璟說完帛書上的話。
那串琉璃手鏈蘊涵了泓璟的心頭血，隻有拿到他的心頭血，才會有複活他的希望。可是，在泓璟為喚月帶上琉璃手鏈的一瞬間，便對它下了咒，除非是他自己親手摘下，不然就算是喚月自己也對這串手鏈毫無辦法。可是為了拿到琉璃手鏈，水沁剜出了自己的心頭血，她是靈族的大祭司，她的心頭血可以解開所有的禁咒，可也正是這個原因，她的原氣大傷，現在能站在這裏完全是憑借自己堅定的信念。
她的背影蕭瑟而又寂寥，仿佛天地間隻剩下她一個人。緩緩蹲下，右手顫抖著想要撫上泓璟幾近透明的臉，麵紗下她唇角的微笑落寞而又脆弱：“璟，你什麽時候可以醒來，我一直在等你。”
在她身後，一道人影緩緩走近。
“你為了他，真的付出很多。”沐煜流清冷的聲音在水沁的耳邊響起。
自嘲的笑，水沁站起身麵對他：“你不也是麽？”
沐煜流上前，走到冰床旁，看著僅存一抹神識的泓璟，麵色沉重：“還是沒有辦法麽？”
“沒有。”水沁搖頭，攤開手掌，露出手心的一抹鮮紅，“我已經找過喚月，並且從她那裏拿回了璟的心頭血，可是他的意識附在喚月的體內，無論我怎麽召喚，他都不肯回來。”
猶豫的看了一眼沐煜流，開口道：“沐公子，可不可以……”
“不可以。”沐煜流毫不猶豫的開口拒絕，“先不說那個方法能不能重生泓璟，萬一失敗，喚兒體內的魔靈被喚醒，到時候，受傷害的，不僅僅是靈界。”
知道這個方法確實很難讓人接受，但水沁還是出現了少有的一抹堅持，眸中閃爍著一絲堅定：“沐公子，璟他畢竟是為了喚月才犧牲的，現在有方法可以複活他，你怎麽可以。”
剩下的話在沐煜流的冷眼中消失於嘴角。沐煜流見她不作聲，這才開口道：“我沒有說不救泓璟，而是怎麽救的問題。他就是為了壓製喚兒體內的魔靈才將自己的意識附著在他的身上，如果你強迫喚兒將他的意識剝離自己，萬一喚月啟用了魔靈之力，所造成的後果是你能夠承擔的麽？”
水沁緊緊抿著唇，眼裏出現了少有的恨意，但一閃即逝，最後化為了一句無奈的歎息，目光透過沐煜流，看向他身後的泓璟，不知道是說給沐煜流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說實話，我其實是很恨喚月的，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泓璟脫離靈族後，第一次來找我，就是為了她。靈族的長老透過溫素素，知道月狼族聖女離開望月崖尋找紫銅鈴，他特地趕到江南，就是為了讓我阻攔長老誅殺命令的傳達。再後來，他來找我，還是為了喚月，因為她想要去靈界。我摒棄對她的偏見，隻是為了他所想。泓璟一次又一次的為她受傷，瞞著她為她做了所有，而我隻能做一個默默陪伴的角色。就連最後，泓璟想要犧牲自己護她周全，吩咐我的最後一件事，就是用靈力加持帛書告訴你們關於她的真相。”
沐煜流雖與水沁接觸不多，但還是清晰的知道，水沁一直喜歡泓璟，這種喜歡，已經深刻到了骨子裏，喜歡他，到喜歡他的所有，包括接受泓璟所喜歡的人，無怨無悔。
“我有另一個方法可以救他，可是，有很大的危險性，這樣，你還願意麽？”沐煜流麵色淡淡，仿佛不經意的說出這句話。
“隻要有一絲希望，我都願意嚐試。”此時水沁就如同原本被宣布了死刑，這時仿佛獲得了重生希望的人一般。
“我說的危險，不是他，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