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蘭諾世界的人類王國也有餐宿一體的大型服務設施,貝加莫這幢以主人的姓氏馬特命名的飯店便是如此。雖然不能跟另一個世界的星級酒店媲美,但這裡的衛生狀況和飯菜質量、以及那頗為真誠熱情的服務在李雲經過一番粗略的比較之後發覺,檔次確實稱的上屬一屬二。
如果在某個王國的首都,或者象無冬城那樣的大城市出現這樣的飯店,都很容易理解,但出現在一個半軍事型的邊塞城壘里,最簡單的推斷讓李雲認為,貝加莫也許是人類王國同異族交易的窗口城市之一,或者,飯店的真正贏利渠道並不是餐飲住宿……
李雲並不關心這家飯店存在的真相,尤其是當他覺得這個問題跟自己的目的沒有什麼過明顯的瓜葛時。
他現在只是按照自己心中的想法去選擇前路是翻過一座山,或是游過一條河。與其說這是某中神秘的、類預言術或超常直覺在指引前進的方向,還不如用『隨性而至』這四個字來概括他目前的行為更為準確些。就象沒有目的性的逛街一樣,李雲進入這樣的狀態,確實在很大意味上表明,他在休閑放鬆,儘管這種包括殺人放火的放鬆方式實在是讓普通人有點無法認可。
也許是餓的有點久,也許是為了印證美南塔口中的窘困之境,也許是本身飯量就大的出奇,已經上到第三隻烤羔羊了,臨桌的人、包括服務的侍者看格里格的眼神里都有明顯的不可思議,這鐵塔般的男人卻依然顧我、伏桌大嚼。李雲淡笑著注視著格里格豪快的吃象,暗想其食道盡頭是不是通往另一個世界,又或者他跟荒野食人魔有某種隱秘的血親關係,乃至乾脆就是駱駝的人形版……
「艾瑟先生現在知道我們為什麼過的窮困潦倒了吧?」放下手中的湯匙,美南塔半真半假的適時澀笑著解釋說。
「明白了,我們去冒險的時候,可以考慮準備一輛裝滿食物的馱車,甚至雇一名手藝好些的廚師。」抿了一小口清水,李雲一臉感悟的道。
飲酒進食確實可以營造一個相對輕鬆熟絡的氣氛,在腸胃得到滿足之後,美南塔說話時的語氣和態度似乎也隨意放鬆了很多。「我總覺得稱呼先生、小姐這樣顯得太生疏,以後叫我麗婭好了。」美南塔颯爽道。
「很清朗的名字,我叫沙羅克。」李雲禮貌性的稱讚,禮貌性的回應。
「好俗氣,不過跟你的姓氏很配。」麗婭卻絲毫不見外的直言不諱。
「很少聽到這樣直白的評價。」李雲不甚在意的笑笑,話題一轉道:「說說你們吧,你和格里格都是萊比錫人?怎麼跑到貝加莫來了?」
「喜歡冒險嘍!沒有什麼固定的目標,就象這一次,被你一句『貝加莫的古城在暮色森林的月夜鎮』所引誘,就又開始了一次冒險。」麗婭回答的很黠智。
「象傳聞說的那樣。」
「什麼?」大大的飲了一口,麗婭放下手中的果汁杯問。
「『冒險者是沒有國籍之分的,在退隱不幹之前,他們也沒有真正屬於自己的家。』這句話我聽過不止一遍,但直到今天才找到匹配的實例。」
「這恰恰說明了我們的專業。」麗婭展顏一笑,露出兩排白亮的貝齒。
「居無定所,四處漂泊……你似乎對這樣的評價很滿意,或者說,樂在其中?」
不是那麼很認真的想了想,麗婭點頭道:「對,是那樣!」
「為什麼?」
「很流浪,很自由,很滄桑……象風?說不太清楚,一種奇特感覺,不知道你是否能理解。」
「能理解一點。」李雲似乎
「是嗎?因為你是個冒險者,或者出遠門在外?」
「遠門!」李雲很肯定的道:「比你想像的要遠一些……」
「哦,看來我的判斷是正確的。」
「什麼?」
「我可不是塞利那種缺乏眼光的傢伙,我認為你不是耐色瑞爾人,你的身材比例相當獨特,我沒有遇到過第二個有你這樣身材比例的人。」麗婭顯然並非沒有與她年齡相符的少不經事。
「很銳利的眼神,寬袍大袖都被你輕易看出了破綻,心思也很細密。」
「謝謝稱讚,你不準備就這個問題說點什麼嗎?」麗婭那動人的大眼睛又開始撲閃。
「沒有這個打算,男人還是保留些神秘感較好,更有吸引力。」
「我知道你並沒有吃晚飯,要不要嘗嘗這裡的烤肉?用香料烹飪、又出自名廚之手,味道好的讓人無法拒絕。」麗婭仍試圖通過一些生活中微小的細節來了解眼前這個年輕主顧的喜好。
拿起一個不算太新鮮的木果,「水果更符合我的胃口。」
「你的耳朵如果能尖細一些就比較好理解了。」麗婭望著李雲使用了簡易變形術的雙耳、大有深意的說。
「似乎我的身份比資助你們進行冒險更重要。」李雲不滿的皺起了眉。
「怎麼會!只是好奇而已。增進我們之間的了解是為了在未來冒險的日子裡能更默契的配合。除非你只當背後出資的金主。」
「我的生活中缺乏不少東西,但錢不在此列,如果不是為了冒險的刺激與一些足以讓人意外的驚喜,又何必選這條路,做個商人不是更好?」
「正是!所以我們更有必要加深彼此的了解嘍?」麗婭得意的輕笑著說。
「也許你們需要做的只是保護自己的安全。」
「就是說,你足以應付未來發生的任何兇險。那為什麼僱用我們呢?」
「很好的問題,假設我現在就回答你,會讓即將來到的冒險少了很多趣味,所以……」李雲高深莫測的露出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那一瞬間,麗婭竟有種如見刀鋒的錯覺……
李雲對待麗婭和格里格很寬鬆,在資金投入上更是有慷慨到犯傻的嫌疑,光是二人置辦兵器甲胄就足足花掉了約七千金。不但如此,麗婭還以冒險隊成員不足為由又招徠了四名同伴,分別是出身水神殿的治癒法師艾倫,善用弓箭的妮娜,達到鋒芒戰士等級的傭兵多克和地系法師巴爾契卡。
為了這支隊伍的組建,李雲在貝加莫足足待滿了一個星期。
李雲心裡清楚,這六個人的關係絕非麗婭所說的、僅僅是在往昔的冒險活動中一起合作過幾次那麼簡單。不過又有什麼關係呢?1:6的人數比,戰鬥力卻是60:1都稍顯抬舉,實力相差到這個份兒上,已不是通過一些算計就能彌補的了。
這日一早,七人離開貝加莫,出毒蛇迴廊,前往暮色森林深處的月夜鎮。時值天空陰霾,細雲如浪般層層翻卷,城裡有經驗的人都說不久有雨,這種天候不論從兆頭還是實際情況,都不適合出行,偏偏李雲對此一笑置之,六人也不好勸攔,人家消費嘛,就算是下刀子,一人給發個金鍋蓋,該上路也得照走不誤。
果然,剛行出迴廊山道,強勁的山風就夾裹著雪粒般冰涼的雨水沒頭沒腦的下了起來。好在此行準備頗為周全,別說是人,連坐騎都有完備的雨具抵擋這急風勁雨,到也算不得多麼痛苦。
李雲騎著他那頭變異了的曲角山羊,模樣很是悠閑愜意,完全是一副踏青春遊的架勢。那頭山羊密而曲卷的長毛讓其在冰原的寒冬絕境中都怡然無懼,這山地中的冰雨自然絲毫奈何不得它,因此頗有幾分其主的隨意,走的不急不緩,踏踏有聲。至於麗婭六人,此時已被李雲那件異常寬鬆、平日看起來毫不惹眼眼的深灰色斗篷所吸引。
這件斗篷現在竟泛起深藍色的朦朦光澤,尤其那些被雨滴直接擊中的地方,更是閃耀著斑斑亮點,一如電氣火花在瞬間綻放時的瑰麗。毫無疑問,這是一件魔法斗篷,且價值不菲。
在薩蘭諾人類王國,魔法裝備大致以高、中、低三個檔次劃分。低檔的,又叫粗略附魔裝備,這類裝備數量種類最為繁多,最明顯的特徵就是異常扎眼,相關的魔法能量沒有任何掩飾的顯現其上,無論是面料選擇還是手藝加工,都最為缺乏技術含量,當然,能給使用者帶來的好處也非常有限。
中檔的被廣大冒險者喜愛,大都性價比較高,如果正好淘到一件符合自己能力特點的,則往往被使用者視若珍寶。這類魔法裝備最大的特點就是有了魔法能量吸收存儲裝置,象成色各異的魔晶石,能量石等等,它們經常以綴飾、紐扣等方式出現在裝備上,因此,這類魔法裝備也極易辨認。
高檔的泛稱隱裝,象李雲的這件『雨蓑』一樣,看起來普通,實則巴掌大的一片布料就值上千金幣,是由異常稀有的深淵冰絲混著陰澗蕈麻織就,所帶的魔法效果幾盡循環不息、永久加護,算的上是一件史詩級別的小極品。更關鍵的是,式樣和顏色頗受李雲喜愛,是他從撒利斯那兒淘來的。
撒利斯並不貪婪,但是個精打細算的人。他覺得即使一根針,在適當的時機送給他人也遠好過隨意丟棄,所以幾十年下來,積攢的雜七雜八的東西差不多夠開一家中型超市了,這還是近半物品已經送人的前提下。
為了對付帕坎芬而用永恆之水從艾希歐緹和教宗那裡收購來的裝備實在太過扎眼,李雲深知懷壁其罪的道理,他可不願意象塊塗滿了上佳蜂蜜的蛋糕,走到哪都有無數不怕死的螻蟻騷擾。於是在出行之前李雲想到了撒利斯,撒利斯的雜貨倉庫沒有讓他失望,李雲很快便找到了他所需要的『普通』裝備,撒利斯小手一揮,數件在人類王國絕對算的上價值連城的魔法裝備便物盡其用了。
這世上沒多少人能扛的住金錢的誘惑,險中求富貴的冒險者們顯然更是如此,所以就有了李雲這一行的奇怪組合。當然,至於各人在冠冕堂皇的加入理由還有些什麼其他意圖,李雲準備慢慢發覺,畢竟遊戲的結果還是最後揭曉才比較有趣。
儘管李雲行在隊伍的最前邊,但身後幾人所釋放的氣息所組成的形體卻讓他可以如同親眼細緻觀察般將每個人的動作都印進腦海,哪怕那個動作只是臉部肌肉的一次微小抽搐。他喜歡從黑暗深處看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舉動,就好像看魚群在水裡游曳,或者,螞蟻在空地上搬家……
總是一副懶散樣子的多克最大的特點就是嘴裡時常嚼著一根細長的草根,據他說那是能帶來好運的幸運草。「有時候,我會懷疑去倒置的螺旋宮殿冒險是否值得,也許我們應當客串強盜,搶劫那些多金的嬌客!」他朝前邊行者的李雲努努嘴,聲音不是很大,卻足以在沙沙的風雨聲中讓所有同行者聽到。
「這就是你成為鋒芒戰士后再無寸近的原因,似乎所有日子過的比你殷實的人都可以淪落為肥羊。赤裸裸的貪婪。」留著小鬍子的巴爾契卡看起來更象一名頗有積蓄的商賈,墩實的的身體,略帶發福的肚腩,細眉小眼,一臉的豬油放光。
多克帶著幾分無賴氣的回道:「沒辦法,開銷大嘛,養家糊口的男人總是奔波的異常辛苦!」
「是啊!和四個分住在不同地區的親密女友過日子,光是來來往往的路費就是好大一筆開支!」身材高挑健美、栗色頭髮束成一馬尾辮的妮娜是跟多克結伴來的,兩人很熟悉,熟悉到可以在眾人面前毫不留情的揶揄對方也無所謂。
「好男人總是受到異性格外的青睞,就拿我這幾個女友來說吧!對我特別痴情,跟誰結婚都得深深的傷了另外三個的心,唉!比較困擾!」一臉得意的多克似乎早已習慣了這類鬥嘴,厚臉之話讓人聽著都能起一身雞皮疙瘩,這是冰冷的雨都無法辦到的。
「喂,你們幾個,有點警覺性好不好,萬一撲出一頭魔獸什麼的怎麼辦?這裡已經算蠻荒的危險地域了。」一本正經的女牧師艾倫提醒心不在焉的眾人。
「撲出一頭魔獸?嗯、嗯!」多克無精打採的哼哼了幾聲,「艾倫小姐是否冒險故事聽多了?魔獸有病?這大冷的天又是風又是雨的,放著溫暖的巢穴不待,跑到這裡伏擊我們?」
「如果戰士資格是考核嘴巴能力的話,你現在恐怕已經是劍聖了。」麗婭也加入了言語的討伐。
「美南塔小姐真是我的知己,你怎麼知道戰士公會就是妒嫉我這樣的人才,才將考核方法改為時下流行的那些把戲的?」
直行到傍晚來臨,天色開始昏沉如墨,多克那張嘮叨的都嘴始終都沒有停過,什麼風流韻事、稀奇見聞、生活瑣事,這傢伙似乎恨不得把每天從睜眼以後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告訴眾人,真難得他那並不算特別的腦袋裡竟然可以裝的下如此之多的信息。
而李雲除了偶爾隨大家一起發出一些感嘆語氣之外,更是對這幾人的剋制能力有了一個新的認識。不停歇的行了整整一個白天,連從貝加莫重金買來的最耐久的軍用馱乘——皂馬都累得渾身汗跡津津,直打響鼻,麗婭幾人卻是連一絲疲憊的神態都未露出,更別說喊苦喊累了。
找到一塊林邊的小丘作為今晚的宿營地,七人都紛紛下坐騎,搭棚建灶,以慰勞飢腸轆轆一天的腸胃和酸困的身體。
「怎麼如此太平?」一邊從皂馬上卸著給養,多可一邊不滿的嘮叨,「就是商旅熙攘往來的北黃金之路,沿途恐怕也沒有這般安寧吧?這裡哪還有一點危險之地的樣子,竟然連只超過膝蓋的動物都沒見到!」
「急什麼?夜幕下的森林才是怪獸的樂園,想必它們此刻才剛剛從酣睡中醒覺。我們可以相當的從容的吃個晚飯,也許還能抽半袋煙。」巴爾契卡吆喝著將那些卸空物品的皂馬趕到一起,摻著薯豌豆的甜麥算的上最好的飼料了,在大吃一頓后,這些皂馬將被套上加持了魔法的頭罩,眼不能視,耳不能聽,它們可以乖乖的在一旁休息了,即使有食肉的異獸走到近前,也不會驚走。
李雲並不總是一副貴族老爺等人伺候的樣子,恰恰相反,安營紮寨方面的經驗與手法,他要比眾人都老道的多,他也不介意參與到集體的勞作中,而且還能幹的津津有味。
「看不出,艾瑟老爺,你居然干這些粗活都可以纖塵不染,速度還絲毫不減,不要告訴我,這種能力也是象那些宮廷禮節一樣是你們的必修課。」麗婭手中的活計暫告段落,一邊有衣袖擦拭著微微見汗的額頭,一邊輕鬆的問。
「一名真正的貴族,淵博兩個字將伴隨其一生,而我,正在向這方面努力。」李雲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塊雪白的絲巾,優雅的遞到麗婭的面前。
「被那樣繁多的條條框框束縛,你們不覺得彆扭嗎?感覺那樣活著可真是太累了!」略猶豫了一下,麗婭還是接受了李雲的好意。
「大多數貴族認為,正是那些繁縟的禮節和規矩讓他們和普通的百姓區別開來,高貴和貧賤從一個微小的舉動都可以一目了然。」
「那麼你呢?」
「我?我性格比較刻板,有些東西雖然不認同,但只要無傷大雅,仍然會去做,就像下棋總得按規矩走才有趣。」
「我偏偏喜歡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就不按規矩出牌。」麗婭傲氣的說。
李雲笑而不語,麗婭自然無法理解他所說的規矩其實是指這個位面億萬年來形成的格局,這又豈是嘴唇一碰就能打破的。
忽然間,一陣勁風從森林深處襲來,攪起一波林濤起伏,颯颯有聲。先是微微一怔,李雲望著風來的方向,嘴角輕翹,心道:「到還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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