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反間
襄陽城，城郊。
李詢身著一身灰色衣衫，披著斗篷，鬼鬼祟祟地從側門鑽進一座莊園當中。
他已經二十歲了，因為臉嫩的緣故，看起來仍然是一副十五六歲的娃娃模樣，清稚如水。
但清澈明亮的眸子，已漸漸有了一派之主的威儀。
「主公。」
三河青年一代的第一猛將趙宗勝恭敬地道。
已經過了好幾年，他才將稱呼從少主扭轉過來。
「不必這樣生分，我們是兄弟啊。」
李詢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眼底卻有隱藏的急切。
走廊上突然又走來了一位少女，身著鵝黃色衣衫，束著朝天髻，清雅如蘭。
或者稱為少婦更合適，雖然她的年紀明顯不大，懷裡卻抱著一個小小嬰兒。
「不必生分？」少婦幽幽一笑，平緩道：「那主公，我現在還叫你竹子哥哥可以么？」
李詢感受到了她的幽怨，一陣尷尬。
這位趙夫人，名叫沈康真，是李詢這一輩的小師妹，與趙宗勝一樣，也是三河青年一代的翹楚。
李詢明知她一直喜歡自己，卻在娶了鳳履霜之後，撮合她與趙宗勝成了親事。
一邊的趙宗勝倒是僵立如同一段榆木，好像完全沒看出當中的味道。
李詢只能訕訕道：「你們幫我照顧秀兒，也是辛苦了……」
說完，他將沈康真手中的女嬰接過來。
小女嬰長得容貌秀美，五官好像粉雕玉琢一般，與她的父親頗為相似。
「叫爸爸。」沈康真手裡拿著塊糖，對小女嬰道。
小傢伙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直覺告訴她這個人比旁邊的那個爸爸好看很多，但她不知道為什麼媽媽要讓自己叫他爸爸。
難道可以有兩個爸爸？那是不是有兩個媽媽呢？
小松並沒有問出口，她當然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名字，應該是李秀。
「秀兒……」李詢愛憐地道，用手掌摩挲著小女嬰光潔如同白瓷的臉頰。
只是這血脈相連的氣息，就讓他感到親切。
小傢伙也本能地感覺到一種熟悉感，所以她雖然沒有叫爸爸，也沒有啼哭掙扎。
李詢從沈康真手裡接過糖果，小心翼翼地喂到小傢伙口裡。
「我的孩子……」
他眼中充滿慈愛的目光，溫柔如水。
雖然天生臉嫩的李詢，與她看起來更像一對兄妹。
這個男人的懷抱，讓小女嬰感到很溫暖。
李詢的體味缺少男性的濃烈，卻彷彿有種淡淡的清香。
「爸……爸……」將糖果吮吸乾淨之後，她終於張開了嘴，本能地叫道。
李詢欣喜地抱高她，用唇吻著她光潔的面頰，眼中射出濃烈如海水的喜悅之情。
但當李詢抬起眼眸的時候，他突然僵住了。
廊檐下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正靜靜倚靠著牆柱。
「龍……大哥……」
李詢顫聲道。
算起來，李秀比李信小八個月。
也就是說，李秀在某個女人肚子里開始孕育的時候，也是襄陽城主府當中，門主夫人鳳履霜大腹便便，正要臨盆的時候。
這就是李詢的親生骨肉卻要交給趙宗勝夫婦撫養的原因。
可是……龍傲天……又怎麼會找得到這裡？以神霄道主之尊，找到襄陽城郊一座小小的莊園當中？
趙宗勝和沈康真一時間呆若木雞，李詢也冷汗涔涔而下。
「抱歉……」李詢艱難地張開了嘴。
再無論如何，人家是把視若掌上明珠的表妹嫁給了你……
只是新婚之夜過後，李詢才發現，自己得到的那個悍妒女子，與原來那個柔婉羞澀的霜姐姐完全不同罷了……
「真可愛。」龍傲天邁著大步，走了過來。
他用大手捏了捏小姑娘的臉蛋，李秀有些不適，登時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好啦，好啦，別哭。」龍傲天的語氣似乎有點不耐煩。
但他卻從懷裡掏出了一把小弓，遞到女嬰的小手當中。
當小弓碰上女嬰白皙的手掌時，立刻躍出一股青色的電流，將李詢這個做父親的嚇了一跳。
卻見電流只是繞著女嬰的手掌旋轉，卻壓根不傷到她分毫。
「這是伯伯小時候玩的，喜歡嗎？喜歡就送你好了。」
龍傲天和善地笑道。
小姑娘睜大了眼睛，瞳孔中流露出明亮的光芒，頃刻停止了哭泣，捉住小弓，呵呵地脆笑起來，顯得很是喜歡。
「喔，看來沒送錯呢……」
龍傲天露出爽朗的笑容，拍了拍李詢的肩頭：「放心，我不會告訴表妹的。阿鶴滿足不了你嗎？想找別的女人，大哥可以帶你去找。」
李詢突然感覺到一股暖流從心底淌過。
「龍大哥……」
他的眼眶有些濕潤。
這是真正的感動，因為以往從來不知道龍傲天還有這一面。
那麼，對於曾經生死以之的知交吳鋒，李詢只能說聲抱歉。
接下來的決戰，自己不會有絲毫的留手了。
……
秋去春來，流年暗換。
不知不覺間，便到了吳鋒擔任神堂堂主的第六個年頭。
自從神箭宮會盟之後，神堂南面的軍事壓力便陡然增加，在叛徒山教繼山陸陵父子的串聯下，南陽郡投靠荊州的豪族更是與日俱增。
荊州方的戰法顯得異常穩妥，憑藉國力優勢，以小股部隊分成多支，對神堂邊境進行無休無止的襲擾，各部士卒們輪番上陣，既可節省開支，又可收練兵之效。
吳鋒當然明白，這是龍傲天在為集結全力，發動與神堂的終極對決做準備，但如今三面皆敵，將神堂困得如同繭中之蠶，全然動彈不得。
所以一時半會，他也沒什麼反擊的好法子。
經濟方面，好在紗若瞳這女人的確沒有放大話，她對商業有一種天然的敏銳，理財的手腕，甚至比當初在稻生原之戰中被殺的姜仁還要更勝一籌，在她的協理下，神堂的商路漸漸又恢復了景氣。
但這也只能保證總堂的經濟能夠有效維持，南部的豪族們卻不堪騷擾，在神霄的調略手段下紛紛降敵，神堂的疆域和實力，都在緩緩地被蠶食著。
「猴子，就快到決戰的時候了。」
神堂內院當中，吳鋒低頭瞧著白愁飛，突然道：「有沒有考慮過出賣了我，重新回到神霄那邊？」
白愁飛沒有惶恐，反而大聲笑起來：「當然有，如果荊州殿下考慮讓俺做他的總軍師的話。」
「哈哈哈哈哈！」吳鋒抽出扇子，在白愁飛的腦袋上不輕不重地打了一記：「你這死猴子！」
「穩妥起見，我要找個由頭收回你的兵權。」
笑了一陣之後，吳鋒不緊不慢地道。
白愁飛雙手籠袖：「屬下明白主公的意思。」
「明白就好。」
收回白愁飛兵權，是做給龍傲天看的，而不是真的不放心白愁飛。
但這種事情壓根沒必要說出口。
「那麼猴子，和狗聯絡一下，然後放出消息，說山教繼山陸陵父子接受了我的重金招誘，打算再倒戈回來。」
白愁飛一愣：「這……主公，這樣的反間計，荊州那位不可能會中計啊……」
「讓你去，你就去！」吳鋒又用扇子在他的猴頭上砸了一記。
白愁飛忽地睜大雙眼，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屬下……明白了！」
明白就好。
吳鋒暗暗點頭。
最合適的屬下，是智慧比起主公只差那麼一點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