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奇襲
時間倒退回李詢挾持著龍傲天的表妹鳳履霜,回到三河軍軍陣中之時。
酒忠次和石數正見到此景,不由大驚失色。
但血戮營統領趙忠高早就知道了李詢的打算,當下凝重地點點頭,道:「公子,你回來了。」
李詢望向陣中的兩名女性將官,喚了她們的名字,認真地道:「請兩位幫忙照顧鳳姑娘一陣,待到大部隊脫困之後,將她送還到龍大哥身邊。」
兩人當下應是。
看向一臉怒容的鳳履霜,李詢突然臉上紅得如同火灼一般,垂下眉頭低聲道:「鳳姑娘,得罪了。」
鳳履霜正恨得咬牙切齒,卻苦於被李詢封住功力,甚至無法說話。
但她聽見李詢聲音柔和清軟,不由轉眸向他看去,才突然覺得這少年容顏秀美之極,尤其是低眉羞澀之態,世間的美女都罕有其匹。
少女懷春的年紀,對於美少年往往是格外留意的。
但這點意緒很快被惱怒蓋過。
李詢靠著挾持她從神霄軍陣中脫出,又將她留給部下看守,這樣被挾為人質,實在令她神霄小公主的尊嚴受到了不小的冒犯。
李詢將鳳履霜交給兩位女性軍官之後,卻是轉向酒忠次、石數正、趙宗勝這三大三河青年一代俊傑人物,發出命令。
「點精兵三百人,隨我向西北方向迂迴移動。」
聽得此言,酒忠次愕然道:「小師弟,你的意思是迂迴到山嶺北面,奇襲奪回安祥城?可是安祥城的防禦設施已經被神堂徹底修復,城內守軍都不止三百戰兵,靠著我們這點人……」
石數正卻微笑道:「謹尊少主命令。」
趙宗勝更是哈哈大笑起來:「原來還有仗打,我趙日天也就放心了,之前殺得一點都不爽利,啊呸!」
他雖然年紀小,嗓門卻極大,就好像打雷一般。
李詢揚起小臉,向天祝道:「這一戰,賭上三河的命運,只能勝利,不能失敗。神佑三河!」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言語難以形容的莊嚴之色,神聖之極。
「謹遵少主之命。神佑三河!」酒忠次和石數正這對搭檔相看,同聲凝重道,與此同時互相擊掌,清脆如鳴石。
安祥城之戰後,三河劍派的精兵損失慘重,叛變到神堂一方的豪族領主們,也帶走了不少精銳。
但是要挑選出三百精兵,還是沒什麼問題。
李忠已經將這一戰中三河軍的領導權全權交給了李詢,所以雖有酒忠次等幾人有所質疑,但命令仍然很快得到貫徹。
三河人當然也有可能背叛,但當他們還保有忠誠的時候,往往會無條件服從命令,哪怕這命令是讓他們去白白送死。
襄陽郡處於南北交接之地,無論是南人北伐,或者北人南下,都是兵家必爭之地。三河劍派在這樣的環境下,於夾縫中生存並發展壯大,也養成了堅韌沉靜、泯不畏死的風氣。
在茫茫的夜色當中,三百精卒在荒草之間銜枚疾走,無聲無息,如同一條沉默的長蛇。
趙忠高神情端嚴地目送世子帶著門中最優秀的子弟們重新投入血與火的戰場。
鳳履霜眼見此景,不由怔住。
她從小被父母和舅舅、表哥寵溺,嬌生慣養,因此有些不諳世事,但這並不代表她傻。
之前龍傲天下令屠殺周毅滿門無孑遺,鳳履霜便看出這可能會逼得其他豪族誓死為神堂作戰。當然,以她的見識,自然猜不到龍傲天是故意如此,來掩飾三河方在神堂軍中安插的卧底。
至於蘇夢枕棋高一著,反而藉此清除掉己方內部的姦細,卻又超出了龍傲天的預計了。
在鳳履霜看來,李詢雖然少有三河神童之名,號稱智謀不在其祖父李清之下,但只不過風雨飄搖中的三河劍派刻意造神罷了。
她完全無法理解表哥龍傲天對於李詢的看重,在她眼裡,龍傲天本人不知道比李詢高到哪裡去。
而李詢前面的表現,更令她覺得這小子不但馭下無能,還怯懦如鼠,簡直就是一個窩囊廢。
然而李詢僅僅帶三百人,就敢於重新投入戰場,實在出乎她的意料。
而奇襲究竟如何進行,也令她感到好奇。
當李詢等人終於消失在夜色深處。
鳳履霜突然痛哼一聲。
「好難受……我想喝水……」她這時已經恢復了說話的能力,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哼吟道。
聽得此言,那兩名看守她的女軍官不敢怠慢。對方畢竟是神霄的小公主,李詢挾持她不過一時,很快便得將她交還給龍傲天,當然不能真正讓她受委屈。
當兩人去拿水袋的時候,突然聽見一聲清響,猶如鳳鳴。
鳳履霜粉色的衣衫剎那間被霜白色的光芒覆蓋,如同一道焰火一般衝天而起。
兩女大驚失色,待想要追擊,鳳履霜卻跟流星一般地去遠。
她們這時才想到一個問題。
鳳履霜是著名風流人物舒刃所排芳華譜上的美人。然而天下美女浩如煙海,多有藏於草野者,排榜之人亦不可能盡識。
因此容貌之外,門第和修為便也是重要的指標。
鳳姑娘哪怕長期處於深閨之中,道行也不可能差到哪裡去。
李詢能挾持她,靠的是突然襲擊。
而兩女的修為,比起鳳履霜實是差了一大截。
鳳履霜能夠逃走,當然是在之前就已經衝破了李詢加在她身上的禁制,卻依然裝作一副不能動彈的模樣。
她們實在是低估她了。
兩名女將官只能沮喪無奈地看向代替李詢率領大部隊的血戮營統領趙忠高。
趙忠高卻只是冷靜地道:「讓她去吧,難道還能放箭不成?」
而後肅然道:「大小將校,看緊了自己麾下的士卒!如果在接下來有人擅自脫離隊伍,立刻放箭射殺!若有人未能看住部下,立斬不饒。」
奇襲這種事情,貴在隱秘二字。如果被人泄密的話,後果當然是毀滅性的。
……
第二天的上午,神堂軍在一片歡悅中,沿著峽谷回返安祥城。
他們滿載著戰利品,臉上浮動著勝利的喜悅。雖然疲憊,卻不斷有人引吭高歌,歌聲粗獷,如同滾雷回蕩在峽谷當中。
就連神堂堂主蘇夢枕也顯得神情格外暢快。
雖然未能給予神霄軍毀滅性打擊,但畢竟已經重創之,並繳獲極多。這麼多年來,這也是他打得最為暢快淋漓的一戰。
如果說隊伍里有神情沮喪的人,那就只剩下被繩子串著的俘虜們了,他們一個個愁眉苦臉,擔憂著自己未來的命運。
但人數也不多,僅僅三十餘人。聯軍陣勢並未崩潰,所以被俘者甚少。
神堂大軍被拉成一條長龍,前頭部隊已經進入安祥城,而後隊則仍然行進在山谷的中段。
突然間,大量石塊如同狂風驟雨一般,從兩側的山上落下。
慘叫聲聲,處於勝利的歡悅當中的神堂士卒們,一個個被砸得頭破血流。
石塊當中,還有飛劍等各色法寶呼嘯,光芒爍爍,所過之處,鮮血飛濺。
或是亂箭齊發,精準度卻也不差,往往射向神堂士兵的眼睛、咽喉等致命部位,一輪箭雨下來,就有十多人化作箭下亡魂。
「你等中計了!」清喝之聲,回蕩在山谷之中,震人心魄:「三河神霄聯軍二萬在此埋伏已久,務將汝等全殲於谷中!」
大量的旌旗在山上的荊棘叢中樹起,喧天的鑼鼓聲嘹亮,震耳欲聾,似欲撕裂蒼穹。
煙塵四起間,手持長刀的三河精卒們如同潮水一般自陡峭的山坡上衝下。
漫設的旌旗在陽光照耀下格外醒目,加上鑼鼓喧天,雖然衝殺下來的三河兵不過兩百人上下,卻如同有千軍萬馬一般。
神堂士兵不但疲憊,更因已經取得了勝利,沒有人想到還會遭受襲擊,加上幾乎人人手裡都拿著戰利品,在衝擊之下一時間一片混亂。
他們登時陷入了驚恐之中,神堂普通士兵也想不到這陡峭的山坡上根本不可能埋伏太多敵人,只以為敵軍全體殺了回馬槍回來,一時間妄言四起,越發惹得人心惶惶。
而埋伏到現在的三河士卒卻是士氣如虹。長久的挫敗和壓抑,令他們胸中憋了一口殺氣,急需發泄。
三河劍派少主李詢祭起迴風劍,清光閃爍,盤旋飛舞,衝殺在最前方。
劍芒如匹練,所過之處,便斬出一條通道。
以血肉凝成。
狹窄的谷地當中,神堂士卒們陷入驚恐,轉圜不便下,奪路逃命之中,竟開始自相殘殺。
李詢這次賭對了。
再聰明的人,經過一番精密複雜的算計,也會感到疲憊,當算計成功之後,對於接下來的事情往往會鬆懈,覺得此事已了。
睿智如蘇夢枕,在大勝之後也必然會產生麻痹之心,絕不認為慘敗的聯軍還敢於反撲。
何況趙忠高已經帶著三河軍大部分士卒回到戰場去接應神霄軍,而後和神霄軍一起撤退,神堂眾人也都看在眼裡。
然而安祥城本是李家的發源之地,李詢對這附近的地形再了解不過。
他帶著三百精銳輕裝行進,悄無聲息地沿著小路潛伏上山,埋伏在最隱秘卻又適合下山攻敵的位置。
待神堂懈怠之得勝之師回城之時,覷準時機,虛張聲勢之後,衝殺下山,對神堂軍薄弱之處發起致命的打擊。
神堂大軍果然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可惜了,谷底平曠,少枯草樹木,不適合火攻,不然就此全殲神堂軍,也不是不可能。」李詢自語著,幽幽嘆息道,神情清美。
但他也知道,正是因為如此,蘇夢枕這樣的老狐狸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懈怠。不然的話,縱然是大勝之後,也當戒備十足。
防禦火攻本是作為將帥的基本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