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突】第四節 可雅萊絲（二）
可雅萊絲與瓦特二人沿著劍塔內的旋轉石梯往下走，當他們走到第二層時，牆內的一些奇怪聲音引起了他們的注意，而且他們也聽到了很多人聲。
「早聽說過沃瑞爾大人有個專門處理情報的部門，想必就是在這裡了！」瓦特說著便要闖入那個大門。
「等等，裡面敵人眾多，我們還是不要暴露的好！」可雅萊絲阻止。
「沒事的，裡面都是些文員，並沒有戰士！」瓦特說著推開大門徑直走了進去。
可雅萊絲本想問他是怎麼知道裡面沒有戰士的，但看到他因法術而變色的眼睛后她已猜到了原因，就沒有再問，跟在後面走了進去。走進二樓的房間，可雅萊絲看見一大群男人像機器一般地各自忙碌著，忙著傳遞資料，忙著接收那些一個個光球似的訊息，忙著將獲取的信息寫到紙上整理成冊，完全沒有注意到闖入的他們二人——要不是隨後響起了警報的話。
「糟了！」可雅萊絲望著滿屋子齊刷刷地朝他們看來的眼睛。
「你們是……」好幾個人臉上露出了比他們還要驚慌的神情。
「我們是蘭多夫大人的人，之前與你們的沃瑞爾大人之間發生了點誤會，還請多多見諒，不要聲張。」瓦特冷靜地解釋。
「不要傷害我們，我們只是迫不得已為沃瑞爾大人幹活的！」一個人說完便跑了出去，其他人見狀也陸陸續續地逃走了，整個屋子裡就剩下了他們二人和滿天飛舞的資料。
「這是怎麼……」可雅萊絲對沃瑞爾部下的反應感到奇怪。
「沃瑞爾大人是個很自負、佔有慾很強的人，她的部下們早就對她怨聲載道了，她不像蘭多夫大人，蘭多夫大人是真心為民眾與部下著想的！」瓦特的話中透露著一股對蘭多夫的敬意與仰慕。
可雅萊絲早聽說過沃瑞爾不得民心，但她沒想到會這麼嚴重。這時又是一聲巨響，整座塔樓都發生了顫動，看來塔頂的戰鬥相當激烈。
「既然都沒人了，在蘭多夫大人趕到前，我們倒是可以看看這裡有些什麼情報，之前我就一直懷疑我們之中有沃瑞爾大人的卧底了。」瓦特說著開始翻閱那一沓沓的情報了。
可雅萊絲不知道瓦特想從這堆東西里找出什麼，在這麼一大堆文字裡面搜索無異於大海撈針。她隨手翻著一沓看起來像是整個大陸上已知的精靈身份的文件，腦中想著該如何讓露娜恢復正常，畢竟她也是神之子之一，是自己的同伴，而且她也有被克洛襲擊的危險。
通過之前露娜的描述，可雅萊絲注意到她的所有變化都與那雷古勒斯送的手環有關，到頭來問題又回到了雷古勒斯的頭上，加上之前精靈王與蘭多夫的指控，那傢伙究竟是什麼人？既然那聖器手環是引起變化的根本，那麼奪走她的手環是不是就能讓她恢復正常呢？正這麼想著時，突然傳來了瓦特的大叫——
「不！不會的，不可能的！內鬼不會是他的！！」
可雅萊絲回過頭去，發現瓦特手中拿著一個紅色的光球，那是沃瑞爾的線人給他提供情報時用的，根據瓦特的反應，相信他是看到了什麼令他震驚的真相。
「怎麼，你知道是誰出賣了我們了么？」
「這是最近的一次聯絡，其中說了你們二人的動向，雖然情報沒有署名，但這法術的風格、標記還有那感覺……不會錯的……可是，不可能的……為什麼他……」
「內鬼到底是誰啊？」可雅萊絲急切地問。
「他是——」瓦特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突然痛苦地扼住了自己的喉嚨，臉色發青，說不出一句話來，那個紅色的光球也因他自己的突然發力而粉碎了。
「喂，你怎麼了！」可雅萊絲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奔上前去扶住了瓦特，「那傢伙是誰？放輕鬆，慢慢說。」
「他……他……」瓦特的臉色由青轉黑，他拼盡全力，卻再說不出第二個字，「咒……咒——」可雅萊絲感覺到瓦特突然全身放鬆安靜了下來了，她往他的臉上望去，瓦特瞪大了雙眼，澄澈如湖水的眼珠映著他再也看不到的世界——他死了。
可雅萊絲放下瓦特，讓他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地面。她不知道瓦特為何會突發異常，也不知道他發現的內鬼是誰以及他拚命想要說出的究竟是什麼，她只知道這一切與那瓦特所發現的真相脫不了干係。
她身邊的人又死了一個，儘管認識他不足一天，但他也是給了自己諸多幫助。可雅萊絲用手指輕輕幫他合上了雙眼后，便離開房間走下了劍塔。一個月內兩次從囚禁她的高塔逃出，這自由的感覺更令她對牢獄深惡痛絕。她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麼辦，是去獨自調查克洛與自己的身世還是幫助露娜恢復後去找雷古勒斯。她想起之前瓦特提到戴夫正與蘭多夫一同向此趕來，也許還是先與他們會合為好，那個沃瑞爾可不是她能獨立對付的。
可雅萊絲剛走出劍塔沒多遠，她發現自己此刻身處於一個巨大的庭院之中，附近似乎也沒有其他的人影，這時上方一聲巨響，一個人影從高空墜落，伴隨著大量碎石塊，「轟」地一聲在地面砸出一個大坑，硝煙瀰漫。煙霧散去后，在大坑中央的是一個穿著藍白盔甲的高個身影，單膝跪地，雙手一邊拿著一把黑劍插在地上支撐著她的身體。
「要從我的手心裡逃走可沒那麼容易，小蟲子！嗯！」沃瑞爾站起身來高傲地說，「那小子是去給蘭多夫通風報信了么。」
「瓦特他已經死了，被你的那什麼情報給害死了。說了我不是你的敵人，為何你要一再相逼。」可雅萊絲拿起了寒霜，架上了箭，繃緊了弓弦。
「你們竟敢闖入我的情報室，死了也是咎由自取！」沃瑞爾話中滿是不屑：「憑這玩意兒也想同我較量？」
「芙洛狄！！！」伴隨這聲咆哮的，是灑向地面的幽光。露娜從劍塔頂端牆上的那個大洞飄了出來，然後從空中慢慢降落。那纏繞著她的白光像是在她周身形成了一件羽衣，將她裝扮得好似下凡的神女。
「露娜，你可真是讓我受夠了！嗯！」沃瑞爾有些不耐煩了，「既然你已經壞掉了，可別怪我下狠手了！」
可雅萊絲看著眼前的事態，一邊是戰無不勝的聖魯卡斯第一勇士，一邊是聲稱要將她折磨至死的月之女神神之子，她箭的准心在兩人身上遊走，不知道該要先對付誰。突然，沃瑞爾的表情變得猙獰了不少，她右手放下了手中的黑劍，一捏拳頭，整條手臂瞬間膨脹，粗壯了數倍。
沃瑞爾突然發力，只是她的目標並不可雅萊絲。她轉身一把抓住了露娜的脖子，就像是拎起了一隻柔弱的兔子：「永遠不要試圖違抗我，你是我的東西，你的一切包括性命都是我的！嗯！」
可雅萊絲現在算是知道她應該先對付誰了，她毫不猶豫地向沃瑞爾的那粗壯的右臂射出了箭，箭在離弦之後又加快了速度，精準地命中了沃瑞爾捏著露娜脖子的手背，箭插入了皮下，但似乎只插進去很淺的一截，箭頭還有部分露在了外面。
「竟能將這東西射穿我的石臂，你也算有點本事，不過這點本事還遠遠不夠！嗯！」沃瑞爾右手青筋暴起，將那支箭震飛了出去，而露娜也因被她捏得更緊了而變得面色發青，身上散發的光芒都黯淡了不少。
「住手！你和她不是同伴么？」可雅萊絲大聲制止。
「同伴？」沃瑞爾譏笑，「不，我不需要同伴，沒有人配做我的同伴，她只是我的僕人，我的玩物，雖然我之前還挺喜歡她，不過她現在既然已經被你弄得壞掉了，而你又不肯給我把她復原，那我就只好破壞掉她了！違抗我的東西，我不需要！嗯！」
聽了沃瑞爾的這番言論，可雅萊絲算是知道為何沃瑞爾這麼不得民心了，瓦特說得沒錯，她的佔有慾太強了，比她的戰鬥力還要強，強得令人髮指。
「看來有必要教你一下什麼是同伴了，你這個蠻女！」可雅萊絲從背後的箭筒拔出了三支箭，全都架在了寒霜的弦上。說出這種話的自己卻不由得冷笑，因為她自己之前可是一個殘忍屠殺了同伴的罪人，不過現在她已有了同伴，至少戴夫應該已成為了她的同伴。
三支箭同時離弦而出，可是卻都射向了不同的方向。第一支箭往上空射出，射中了一塊從塔頂牆上的大洞脫落的石頭，石頭被箭撞擊后改變了墜落的軌跡，轉而向沃瑞爾飛去。第二支箭射穿了剛剛改變軌跡的石頭，石頭包裹住了箭頭，使其放慢了速度。第三支箭被纏繞上了一圈白氣，箭頭化為了冰錐，加速向沃瑞爾的膝蓋射去。沃瑞爾只注意到了那被石頭包裹向她頭部襲來的第二支箭，她用握著劍的正常形態的左手揮劍一斬，將那支箭砍成了兩截，包裹著箭頭的石頭在她眼前墜落，突然在半空中爆開，石塊化作無數碎片向她襲去，她不得已只好鬆開了露娜，用粗壯的右臂擋住了自己的眼睛，而這時她未注意到的第三支箭貫穿了她左腿的護甲，刺入了她的膝蓋。
「這種聲東擊西的把戲！」沃瑞爾叫著，伸手去拔那根插入了她膝蓋的箭，這時她的左腿開始以那根箭為中心，往四周漸漸凍結，停住了她的行動，「你這個小蟲子！！！」沃瑞爾咆哮，可沒過多久她便被完全凍住，化為了一座雕像。
上次使用這能力，還是在克洛手下救那個風與自由之神的神之子時，他好像是瓦西利安的什麼大主教。這次能用來阻止沃瑞爾，救下另一個神之子，也算是又一件善事了。在歐登寒光塔里的四十多天，她已想了很久，為自己犯下的過錯而懺悔，為拉里、提奧、列斯，還有歐登的每一位曾與她一同戰鬥的戰士。當戴夫將她從牢里救出來后，她便告訴自己：這是一場贖罪之旅。
凍住沃瑞爾後，她便可以開始著手應對露娜了。她不知道自己能限制住沃瑞爾的行動多久，所以她得抓緊一切時間。經過之前的分析，她相信當務之急是將露娜的手環給取下來。
「芙洛狄！！」露娜在被沃瑞爾鬆開后，又揮舞著她那白色的鞭子朝可雅萊絲襲來了，身上之前黯淡的光也再度亮了起來。在幽光的包裹下，露娜好似化作了一輪圓月。
雖然一直不知道露娜口中的芙洛狄到底是誰，可雅萊絲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她告訴自己必須讓露娜姑娘恢復正常，並弄清關於自己身世的一切，只有這樣才能慰藉克魯德的在天之靈，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心安。
要想將手環從露娜的手腕上取下來，首先就得先接近她，這在露娜不斷揮舞著長鞭的現在看來絕非易事。可雅萊絲摸箭、搭弓，往露娜腦側射出一箭，試圖分散她的注意力，同時可雅萊絲也注意到自己箭袋中的箭矢已經僅剩四根了。在露娜因箭擦身而過而偏過頭去的瞬間，可雅萊絲一邊衝上前去一邊左手將寒霜掛至腰后，右手從後背上拔出了星塵。之前這根棒子曾讓戴夫擺脫克洛的控制，不管操縱著露娜的是什麼，這東西的驅逐惡意能力也許會派上用場。
當可雅萊絲離露娜不過一寸時，露娜的那發光的鞭子像是有自主意識似的竄了過來，一下便將可雅萊絲連同星塵一起牢牢纏住。可雅萊絲感覺到纏著她的鞭子十分柔軟光滑，不像那些普通的粗糙長鞭，她胸口裸露的皮膚接觸到那東西后感到了一股涼意。突然，那鞭子的尖端瞬間變長，鑽入了她的嘴巴，她想要反抗，可是那東西既咬不下去也吐不出來，掙扎再三也只是發出了幾聲嗚咽。那發光的長鞭往可雅萊絲的體內延伸，經過了她的咽喉，頓時一種噁心感向她襲來，可是卻什麼也吐不出來。經過與露娜的這鞭子的親密接觸，可雅萊絲從中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怨氣，那是她在之前的露娜身上未曾感受到的，因為這怨恨的主人並不是她。
鞭子越勒越緊，那與她一起被綁住的叫「星塵」的棒子擠得她十分難受，但比起那快要鑽到她胃裡的那東西來，這點難受也算不上什麼了。正當她對露娜的攻擊束手無策快要失去意識時，那捆住她的幾圈發著白光的鞭子中亮起了藍紫色的光芒，那有意識的鞭子也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嗖」地一下從可雅萊絲的嘴中撤了出來，將她鬆開了。
可雅萊絲被鬆開后開始尋找那發光的源頭，毫不意外地發現又是那藏在腕甲之中的黑曜魔石在作祟。也許也不能說是作祟，儘管她一直反感這製造了歐登異變的罪魁禍首，但這東西已經多次救她一命了。她扭頭看了看僅剩的四支箭，用來分散露娜的注意已經行不通了。她注意到了自己掛回了胸前的墜子，這東西克洛說是她的聖器，可她卻完全不知道該怎樣使用，精靈王說她只有感受到愛才能覺醒，這到現在她都沒能參透。她又側過去望向被凍住的沃瑞爾，那冰層的表面已經開始出現了裂痕。
「糟了，不能再這麼拖下去了！」可雅萊絲將星塵插進了草地上，再度拿下寒霜，拔出一箭，朝露娜的右手腕射去，可露娜一動不動，沒有半點閃躲的意思。
「嗖」地一下，箭穿透了露娜的右手，卻好像什麼也沒穿透，而是直接穿過去了。「這是……幻象？！」可雅萊絲意識到時已經晚了，真正的露娜出現在了她的身後，她臉上的疤痕在她木訥的表情下顯得更加觸目驚心。露娜的那白色長鞭突然變得通紅，「啪」地一聲抽在了可雅萊絲裸露的半塊後背上，留下了一道暗紅的鞭痕。
「嘖……」可雅萊絲忍住疼痛，迅速拔起地上的星塵不回頭地憑感覺往身後一揮，那打擊感讓她確信自己是擊中了什麼。她轉過身的同時往後跳開幾步，與露娜保持距離，這時她發現露娜右手上戴著的手環與手腕之間還有著不少的間隙，剛好夠一支箭穿過。
「還有三支……」可雅萊絲自言自語著，同時心生一計。她開始以露娜為中心，圍著她繞圈跑，露娜不知該如何對付只能隨著她一起原地轉圈。露娜的白色長鞭自動發起了好幾次攻擊，但都被可雅萊絲成功閃過。可雅萊絲一邊跑一邊往露娜的頭頂射出了一支箭，箭矢劃破空氣的聲音令露娜仰頭張望，而她也抓住了這個機會縮小了一點點圓圈的範圍，跑得離露娜更近了。
「這個距離還不夠。」可雅萊絲心想。突然又是一記鞭擊抽來，由於離露娜的距離變短了，她的攻擊也更難躲閃了，這次的攻擊削下了可雅萊絲的幾根藍發，伴隨著鞭子揮動產生的風，打著旋兒飄落。「還有兩支……」
可雅萊絲繼續奔跑，把掛在背後的箭筒取了下來。她拿出僅剩的兩支箭叼在嘴裡，使勁把箭筒的背帶扯下來后扔掉了箭筒。她把背帶纏在左手腕上，將星塵夾在腋下，橫握寒霜朝露娜的右側又射出了一箭，這次露娜似乎有了準備，沒有被箭矢分散注意力，但那箭矢在越過她的腦後的同時突然爆開，發出一聲不算太響的爆鳴，還是令她因此分神，下意識地把頭偏了過去。
「就是現在！」可雅萊絲再次縮短了距離，這時那長鞭也又一次襲來，這個距離下她是無法閃躲的了，但她似乎也沒有要閃躲的意思。她從左腋下拿出星塵，與寒霜一起放在了左手上，在長鞭即將擊中她的瞬間用棒子纏住了鞭子，並使勁將其拉直。
可雅萊絲與露娜僵持著，她左手同時握住了寒霜與星塵，這讓她倍感費力，但還是儘力堅持。露娜抓著長鞭的右手此刻與地面保持了水平，那手環之間的間隙也正對著可雅萊絲。她爭分奪秒，用牙齒將左手腕上的背帶拴在了最後一支箭上，在背帶的末端打了個結。可雅萊絲深吸一口氣：「一定要一次成功！」她將長鞭拉得更緊的同時搭箭拉弓，瞄準露娜右手腕上的手環與手腕之間的間隙，將箭射了出去。
箭離弦而出，帶著那根長長的背帶，像拖著尾巴的流星。可雅萊絲屏住呼吸，看著最後的箭矢完美地穿過了手環的間隙，箭在穿過手環后神奇地產生了一個弧度，轉彎斜向上飛去，在那背帶尾端的結即將卡住手環的瞬間可雅萊絲突然鬆開了左手纏著鞭子的星塵。露娜之前一直保持著施力拉緊長鞭的狀態，由於可雅萊絲的突然撒手，慣性使她接連後退幾步，也令她的右手變為了放鬆的狀態。箭矢向上飛去，背帶卡住了手環，拉動她的手向上抬起，接著，那背帶尾端的結勾住了手環，順勢帶了出去。銀色的手環脫離了露娜的手腕，在空中翻滾幾圈，被可雅萊絲牢牢接住。
可雅萊絲看著手中那泛著銀色光澤的手環，突然無數場景如海嘯一般湧入了她的腦海，那是既屬於她又不屬於她的記憶，在那段記憶中，她的名字是「芙洛狄」，一個像花一樣美麗的名字。她的淚水不自覺地湧出，濕透了她的臉頰，在那一瞬間，她恍若隔世。
「我會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