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孩子的危機
紫林之中,樂聲四起,眾多賓客盤坐於竹席之上,麵露歡喜之意,好似這空靈樂聲帶給他們極大的平靜與享受。
賓客之中,也唯有兩名黑衣男女麵色陰沉,這悅耳絲竹於仙家來說自是難求的心靈洗滌,但對二人來說,卻成了刺耳魔音,時刻擾亂著體內躁亂的魔氣。
此刻,蕪芯強撐著戰栗的身子,小腹上的劇痛再次襲來,她一手輕撫著稍不明顯的小腹,一手死死撐住木桌,硬是將這股劇痛強忍下去。隻是,隨著雜亂樂聲的不斷響起,腹中的小家夥卻顯得更加活躍,不斷來回撞擊著,疼得她難以忍受。
一旁的鷹鬼麵帶焦慮地瞧了麵色蒼白的人兒一眼,這股樂聲對他雖有影響,但他卻可勉強撐下去。他一手覆上那輕撫小腹的小手,一股純淨的黑氣在他手中若隱若現,似在助蕪芯安撫腹中孩兒。
隻是,這股魔氣非但無法減輕疼痛,反倒使那淘氣的小家夥動得更加劇烈,疼得蕪芯緊咬牙根,一聲低吟從嘴邊泄露而出,緊捏著木桌的手亦有些泛白。她掙紮地推開鷹鬼的手,顫抖著低聲說道:“別,別用魔氣了!”
似被蕪芯這略帶哭腔的低吟嚇住了,鷹鬼渾身一顫,猛地將手收回,陰柔的臉上布滿惶恐與不安,就怕自己這魔氣給蕪芯帶來什麽危險。
這舉動雖細微短促,卻逃不過暗暗關注著兩人的山神沈崖,他斂著深沉眼眸,看著蕪芯那發白的唇角,卻死死捂住小腹的隱忍模樣,平靜的心湖蕩起一陣波瀾,一種名為憐惜的情緒在心中蕩漾開來。
看著那熟悉的輪廓,即便她戴上麵具,可二人終究共度風雨過,即便她隱藏了氣息,卻又如何隱瞞得了。況且,在如此樂聲下,那人不經意間泄露的魔氣,已證明了她的身份,眼前之人便是擾亂他石心淡情的女子——慕雲芯。
隻是,她一年前不是隨竹青一同離去了,為何會同魔族王子在一起,更成了魔界王妃?恍然間,他憶起那魔界鳳鳴王同他說過,鷹鬼娶了名特殊的人界女子為妻,那時的他卻因慕雲芯的離去而陷入低迷期,也並未在意。而今看來,那名人界女子竟是慕雲芯!
看著因著疼痛而汗濕的額發,沈崖無奈歎息,卻故作不知地將視線移到別處,不願再瞧下去了。無論她嫁予何人,那人終究背叛了他,一個為了偷取靈珠而自毀貞潔的人,他既說過“此生不願見她”,便是真真正正地死心了。
看著自家大哥無動於衷的模樣,荷波這才緩下心來,她斜眼看著暗自隱忍的蕪芯,眼角透著一抹冷凝:這女人既已成了鷹鬼之妻,她便不再追究什麽。但若是她再為了石靈珠而欺騙大哥,那她,是怎樣都不會放過的!
瞥見荷波隱藏的殺意,羲鈺心中一顫,他滿眼複雜地看著蕪芯,清秀的臉上盡是嚴肅之意:許是他的錯覺,他竟在蕪芯的小腹上,感應到一股神秘的仙氣,那仙氣竟同大哥的靈氣極為相似。可也僅是那麽一瞬,那仙氣便消失了,與此相反的卻是一陣濃厚的皇族魔氣,同鷹鬼的魔氣如出一轍。
在眾人心思萬千之時,惱人的樂聲漸漸消散了,腹間的疼痛也隨之消失,蕪芯悄然鬆了口氣,緊捏的拳頭也緩緩鬆開,她輕撫著自己的小腹,朝身旁的鷹鬼投去了一個安心的眼神,示意自己已沒事了。
“真的沒事?你的臉色很難看!”看著那抹逞強的笑容,鷹鬼陰柔的臉上一頓,不禁伸出修長手掌,緊緊握著那雙纖細小手,瘦弱的手心早已冒出冷汗。
漸漸的,鷹鬼心中不禁生出些許憐惜之意:這疼痛已折磨得她手心冒汗,甚至就連額上發角,都隱隱滲出些許冷汗,可她,卻還能勉強自己強撐笑容,在這仙氣彌漫的地方強呆下去。卻不知,她如此勉強,究竟在執著什麽?是因為在不遠處,有那人靜坐而望嗎?
“別想多了,黎域上神是何人物,他還未現身,又豈能讓我等就此離去。放心吧,隻要這樂聲不響,他便不會折騰我。”蕪芯垂眼看著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低聲解釋著,可餘光卻暗自瞥了不遠處的冷漠男子一眼,憂沉的眼中染上些許複雜之色,又轉瞬即逝。
“這一曲離舞,眾仙們可都滿意?”隨著一聲低吟,一名青衣仙人緩緩而來,纖細的手指輕握一隻青色玉笛,那人唇角微彎,溫潤的眼角帶著笑意,若有似無地朝不遠處的黑衣女子望去。
竟然是他?!看著緩緩而來的上神,蕪芯驚詫地瞪大眼眸,心中的訝異竟讓她忘了身上的疼痛,滿眼不可置信地看著不遠處的男子,那個熟悉的溫潤男子,那個能吹出悅耳笛聲的優雅之人,竟是神秘的黎域上神?!
“哐當!”一聲清脆碰撞聲,讓蕪芯瞬間回過神來,她混沌地搖了搖頭,循聲望去,卻見沈崖冷著一張臉,晶瑩的仙酒順著桌角低落,但那人卻絲毫無覺,那雙寒冰的眼眸冷冷地射向緩步而來的青色身影,那冷凝的目光,竟讓她不覺憶起那個夜晚,心中不禁酸澀起來。
“原是山神仙君啊,百年前黎域入世受劫,幸得仙君照顧了。”黎域輕捏著手中玉笛,朝沈崖勾唇一笑,隻是這笑,卻帶著一絲不明意味。
看著那張熟悉的麵龐,沈崖麵色一凝,他揮手將桌上滴濺的仙酒吹幹,眼角若有似無地看著不遠處的黑衣女子一眼,淡淡說道:“沈崖自視眼力超絕,卻不想也有如此糊塗的時候,竟一而再再而三地遭人欺瞞。”說著,卻見他狀似平靜地為自己重新倒了杯仙酒,淡淡淺酌著。
遭人欺瞞?察覺到那抹淡漠的視線,蕪芯心中一滯,若說遭人欺瞞,也是他沈崖欺騙了她吧,為何如今,卻能如此厚顏無恥地指責她,當她聽不出來嗎?
許是這讓人壓抑的仙氣,竟讓蕪芯失了平日的冷靜,刹那間,她緊咬著牙,麵無表情地回視著那雙無情眼眸,微扯的嘴角帶著一絲嘲諷,淡淡附和著:“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就算是尊貴的仙君,也是不可避免的。”說著,她還故意加重“尊貴”二字,似在嘲弄什麽。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皆是一愣,隨即更是一臉驚詫,上古四神的威名在三界已是徹底傳開,一個小小的魔族王妃,竟吃了熊心豹膽,敢如此嘲笑四神之首的山神?!
這個魔族要倒大黴了!這無疑是眾仙家唯一確定的事。但更讓人驚詫的是,麵對這般嘲弄,山神還未有所反應,倒是一旁的黎域上神率先開口了:“這話說得倒也沒錯,可記得一年前,本座同她,可是失了一次大大的馬蹄,仙君,你說是嗎?”
刹那間,沈崖目光一凝,微斜的眼角帶著濃重的厭惡與憤恨,卻又瞬間化為淡然一瞥,好似那抹怨怒從未出現過一般。他淡淡地掃了蕪芯一眼,又來回瞧著一臉戲謔的黎域上神,卻未曾說過一句,反倒冷漠地收回視線,將兩人的刻意嘲諷視若無睹。
見著恢複平靜的沈崖,蕪芯反倒有些冷靜下來了,一年前便已決定不再有任何瓜葛,現在又何必再生事端,還是忍耐下來為好,至少為了孩子,為了以後的生活,還是莫要讓人發現身份了。這般想著,她緩緩收回視線,指尖下意識地輕撫著被衣服遮蓋的,略微凸起的小腹,卻也不再言語了。
見著瞬間安靜的兩人,黎域無奈地聳了聳肩,兩人顯然是不想再談下去,若是繼續糾纏反倒落了下乘,倒不如以退為進,反正這場宴會,長著呢!
思及至此,黎域意味深長地看了兩人一眼,雙手一擺卻是轉身坐回上座,無視著座下一雙雙驚詫呆愣的眼睛,隨意地拍了拍手。刹那間,悠揚的樂聲再次響起,幾位衣著縹緲的仙女伴隨著仙樂舞動起來,竟顯得樂舞升平。
聽著這刺耳的樂聲,蕪芯不禁眉頭一皺,她緊握著雙拳,雙眼滿含戾氣地瞪了黎域一眼,如今想來,黎域便是竹青已是不用懷疑的事實,所以才會讓她同鷹鬼代替魔皇到來,隻是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麽,這家夥明知她承受不住這等聲音,缺偏要在她耳邊不斷奏起,到底為了什麽?
隻是,還未等她想得透個中緣由,隨著一聲悶哼,蕪芯麵色瞬間一白,那雙狠厲的眼眸滿是痛苦之色,甚至夾雜著些許擔憂,她顫抖地輕撫著小腹,一下一下地輕撫安慰著,可發顫的唇角卻帶著一絲恐懼與不安。
孩子,別這樣,安靜一些好不好,母親有些受不住了,冷靜一些,你不會有事的,不會的!蕪芯強撐著臉上表情,心中不斷暗念著,可小腹上卻不斷傳來一陣陣刺痛,猶如千萬根針在內部穿刺一般,異常痛苦。
盡管如此,蕪芯恐懼的卻不是如此難以忍受的刺耳,而是腹中孩兒的安危,以往的疼痛不過是陣微的鈍痛,像這樣的刺痛卻從未遇過。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若再這般痛苦下去,她的孩子會保不住,會就此離她而去。
這般想著,蕪芯心中的恐懼如潮水一般不斷湧來,她再也顧不得其他,咬牙站起,竟不顧在場眾人錯愕的目光,似發狠一般朝外奔去,心中想的,便隻要一個念頭:遠離這些纏繞在耳的魔音,保住孩子!
不知跑了多久,許是身體的刺痛支撐不住,蕪芯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她勉強支撐著身旁的樹木,即便聽不到那個魔音了,可腹中的刺痛卻絲毫不減,反倒有不斷增長的趨勢。
此刻,蕪芯漸漸了失了強撐的冷靜,她猛地端坐在地,硬是忍著身體的痛苦,勉強運功護住自己的小腹,企圖留住孩子,不讓其流失。可是,當她越是運功,腹中的疼痛便強了一分,驚得她不顧被反噬的危險,硬是撤掉身上的魔氣。
“不要,不要走!我現在就隻剩你了,不要對我這麽殘忍,孩子,不要走啊!”小腹的疼痛越加強烈,蕪芯卻更覺得無能為力,她不知道該如何阻止孩子的離去,隻能無力哭喊著。此刻的她,不再是那個故作堅強冷漠的魔妃,僅僅隻是一個害怕失去孩子的母親。
眼角流出的淚水滑落而下,麵上不見一絲狠厲,滿是恐懼的悲痛,她緊抱著小腹,整個人不斷蜷縮著,猶如一個失去方向的孩童,倚靠著樹木,不斷哭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