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神君他,會愛人嗎?
“錚,錚,錚……”慕雲芯垂眼看著熟悉的七弦琴,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彈著,可那靈動的雙眼卻顯得有些空洞,心中思緒早已百轉千回。此刻的她還在想著方才同沈崖的“對弈”,那盤荒唐的棋局,棋盤上那幾隻黑白相間兔子,至今都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那個男人究竟想做什麽?她那麽戲耍於他,故作在他麵前擺出幾隻兔子,可他非但沒生氣,反倒依著她的主意,也陪著她擺起兔子的形狀來,他到底想做什麽?難道,這又是他的陰謀?
這般想著,慕雲芯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同她一起擺起兔子棋局,她真沒覺得這能跟陰謀沾上邊,顯得太幼稚了!隻是,若不這樣解釋,那她就真不知道沈崖究竟有什麽目的了。
至於“沈崖喜歡她,寵著她”,這些毫無邊際的理由,慕雲芯是想都不敢想,那人既能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受鞭打,甚至還處處找她麻煩,又怎麽可能喜歡她呢?
這般想著,慕雲芯不由得歎了口氣,手中的力道不自覺地加重了些,隨著一聲刺耳的琴音,脆弱的琴弦終究受不住折磨,應聲而斷了,卻也將陷入沉思中的人兒徹底驚醒了。
“慕姑娘,彈琴講究的便是心境平和,如此漫不經心的模樣,是無法彈奏的,隻會侮辱這把琴!”驟然間,一聲熟悉的聲音緩緩響起,慕雲芯恍然抬眼,卻見牡丹優雅地站在自己身前,端莊平和的臉上卻帶著薄怒之色。
看著斷弦的古琴,慕雲芯略帶歉意地朝牡丹一笑,卻也沒再繼續彈下去,反而轉頭看著不遠處那盤荒唐的棋局,開口問道:“牡丹,你家主子的棋藝如何?”
聞言,牡丹不著痕跡地皺起眉眼,卻又瞬間恢複原有的端莊模樣,看著慕雲芯的眼神卻隱隱帶著不滿與煩悶:“神君棋藝高超,九天之上少有人能與之相比,也隻有月老和南極仙翁幾人能同神君以棋藝相稱。”
說著,牡丹意味深長地看了慕雲芯一眼,暗自心驚神君竟對這個凡間女子如此重視,若是其他人敢同神君如此“對弈”,她的下場必然很慘。甚至就連其他上古三神,都不敢在圍棋上同神君開任何玩笑。這個女人,琴棋書畫樣樣不通,又如此粗魯不堪,為何能得神君如此青睞?
這般想著,牡丹不禁細細打量起身前看似清秀的女子,卻無法發現她身上所具有的,能夠吸引神君的“特質”。在她眼中,慕雲芯除了那張隻能稱得上清秀的容顏外,毫無可取之處!
當然,牡丹百轉千回的心思,慕雲芯自是無法得知,她隻知道一個信息:沈崖是個圍棋高手,卻跟她這個棋藝不通的低手“對弈”,甚至還陪她玩起用棋子擺弄兔子的白癡遊戲。可這,完全不符合那個冷清淡漠的神君該有的風格,那人,為何這麽做?
越是想著,慕雲芯越是覺得頭痛,沈崖如此反常的行為,除了那個理由,她真的無法想到其他理由。可偏偏,沈崖喜歡上她,卻是絕無可能的。她知道,那人不過為了他的二弟而收留的她,至於“喜歡”這種情愫,那個冷情淡漠的山神,根本就不可能會有這種東西!
看著慕雲芯發呆的模樣,牡丹卻越加不滿,她垂首看著斷弦的古琴,耳邊不禁想起神君方才離去時所說的話,心中不禁埋怨起眼前的女孩:慕雲芯的琴藝她也沒有任何辦法,該說的她都說的,該教的也全教了,可別說是彈奏一曲了,那個人一碰琴弦,就隻能奏出魔音,她根本就毫無辦法!神君要她教會慕雲芯彈琴,簡直難如登天。
思及至此,牡丹對慕雲芯的態度漸漸多了一些厭棄,她隨手在七弦琴上一揮,將斷了的琴弦重新接上,開口說道:“慕姑娘,牡丹還有要事,需先行離開,請姑娘在這練琴,待到傍晚時分,牡丹便來接你。”說著,她朝慕雲芯略微頷首,便緩緩轉身離去了。
看著那人莫名離去的背影,深陷煩惱的慕雲芯並沒有多想,她伸手支著下巴,側頭看著還未收拾的“棋局”,回憶著沈崖同她下棋時的模樣,卻並未想起任何不當之處,那人,依舊麵無表情,沒有任何情緒,更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你做什麽,怎麽不練琴?”聽著熟悉的溫和聲音,慕雲芯這才抬眸,卻見一手持玉簫的青衣男子站於身前,那人溫和的俊逸麵容帶著些許疑惑,伸手緩緩摸著桌上的七弦琴,平和的眼中顯得無比溫柔,顯然是對樂器到了癡愛的地步。
看著來人,慕雲芯頓時麵露喜色,她猛地站了起來,一張小臉瞬間綻開笑顏,驚喜道:“竹青師傅,你來了!”
聽著那聲稱謂,竹青有些不自在地皺起俊秀的俏眉,拿著玉簫的手不由得緊了緊,他微啟薄唇,溫和悅耳的聲音緩緩響起:“我說過了,你叫我竹青便可,莫要再加上師傅二字,我所給予的不過是琴藝上的心境與感受,卻也當不起師傅二字。”
看著竹青局促的模樣,慕雲芯原想再戲弄戲弄,卻又想起自己還要靠這個師傅傳授琴藝,也不敢逼得太急,便故作乖巧地點了點頭,開口喚了聲“竹青”。
得到滿意的稱呼,竹青微微點了點頭,他不經意地掃了不遠處的棋局一眼,黑白相間的兔子顯得活靈活現,卻也讓他懷疑起自己的眼睛,不禁側目凝視起來。
之前他雖見到慕雲芯同神君下棋,但礙於神君在場,他也不敢過於窺視。原以為依著神君高超的棋藝,與其對弈的慕雲芯也會是個少見的高手,但那幾隻兔子是怎麽回事?這哪裏像一盤棋局,簡直就是孩子的過家家,那個威嚴神君竟會同一個凡間女子玩這種遊戲,尤其是在他最為鍾愛的圍棋上?!
一瞬間,一向淡定溫和的竹青都顯得有些不淡定了,他麵帶驚詫地看了慕雲芯一眼,不敢置信地開口問道:“那盤棋真的是你同神君下的?這棋局可有什麽奧秘?”他記得神君當時還說了句“挺好的”,這盤荒誕無比的棋,挺好的?難道這棋局另有深意?
見著竹青如此驚詫的模樣,慕雲芯看著不遠處的幾隻兔子,止不住笑了起來:“我可不會下棋,那純粹是我堆的幾隻兔子,讓我不解的是,為何沈崖也同我一起堆兔子?難道牡丹是在說假話,那人也跟我一樣不會下棋?”說著,慕雲芯不禁自嘲一笑,即便有些可笑,但這卻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理由了。
聞言,竹青麵色嚴肅地看著看似荒唐的棋局,輕輕地搖了搖頭,直接否認了慕雲芯的猜想:“她說的沒錯,神君的棋藝高超,他不僅跟仙家下棋,也曾同凡間的高手對弈。圍棋,是神君唯一能夠重視的事情,其地位甚至僅此與其他的三位神君。”
很顯然,竹青的這番話給了慕雲芯很大的衝擊,她的腦中隻剩一句話:他曾同凡間的高手對弈?!那她所說的凡間的下棋規矩,那人不就知道是假的?那他為何不當麵拆穿,甚至還同她下這局荒唐的棋局,那人,到底想做什麽?
刹那間,慕雲芯覺得自己的頭腦有些混亂,所有關於沈崖的畫麵頓時閃現在腦海中,那人麵無表情的模樣,卻始終站在她身旁,從未嫌棄過她。那人,或許不像二哥那般溫柔對待,卻以一種獨特的方式,默默在她身邊。
可一瞬間,她又不禁想起紅萼所說的話,那人,不過是因為她的體內有大公主素瑤的靈魂,不過是為了尋找他的二弟,才這般對她的。那人,甚至允許那隻孔雀找她麻煩,冷眼看她承受鞭傷……
一瞬間,她覺得所有的場麵將自己的腦海漲得極痛,可她,卻不知該相信哪一方,她想去相信沈崖對她仍有感覺,可偏偏理智不停地告訴她,那個冷漠的男人根本不可能懂得愛,他隻是利用自己罷了!
一旁的竹青好似發現了慕雲芯的異常,他伸手在慕雲芯肩上輕搖著,試圖將人從混亂中喚醒,可他看到,隻是一雙空洞的眼睛,它們失去了所有的光華與狡黠,沒有了任何色彩。
不知為何,看著這樣毫無生氣,不斷掙紮的人兒,竹青便覺得胸口有些發脹,一向溫和的他竟有種緊緊擁住她的衝動,他想撫平眼前人兒的傷痛,給她溫暖。隻是,他不過是這靈源幽穀的守護者,單從神君陪她下棋的舉動,便知這女孩在神君心中的位置,那是他不能肖想的美好。
驀然間,竹青有些沉重地歎了口氣,他垂眼看著身前人兒,輕輕執起玉簫,置於口中緩緩吹起,惆悵的俊顏顯得無比嚴肅,卻又小心翼翼,好似想把自己心中的無奈與溫柔全數吹奏出來。
清脆的簫聲猶如悅耳神曲,在空寂的幽穀中回蕩,空幽的簫聲猶如流水劃過,發出悅耳的“叮咚”聲;又如輕拂過的清風,讓人心曠神怡。
漸漸地,慕雲芯從自我混沌中的蘇醒過來,空洞的眼眸重歸靈動與生機,她垂眼看著一曲終了,悠然靜立的竹青,整個人似魔怔一般,緩緩開口了:“竹青,你覺得,你們的神君會愛上別人嗎?”
聞言,竹青驀然一愣,他深深地看了慕雲芯一眼,溫和的眼中帶著些許複雜。許久,他才開口回道:“你知道火神仙君嗎?那人桀驁不馴,肆意瀟灑,最終卻落在大公主手上……”竹青略微一頓,他緩緩將玉簫置於身後,深深歎了口氣,才繼續說道:“慕姑娘,沒有人能讓神君如此對待他所鍾愛的圍棋,莫要如此看輕自己罷!”
看輕自己?慕雲芯若有所思地看了竹青一眼,那一瞬間,她好似懂了什麽,又好似什麽都沒明白。最終,她垂眼看著桌上的七弦琴,輕聲道:“竹青師傅,教我彈琴吧!”
這次雖被稱為“師傅”,可竹青卻沒有任何不自在了,卻見他將修長十指置於琴弦之上,隨意一撥,優雅琴音再次響起,在空曠的幽穀中蕩漾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