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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幕後禍首

  王忠嗣轉頭朝屬下問道:“那些蕃子中可有活口?”


  一名副將走了出來,回道:“傷者齒間皆有毒囊,未有活口。”


  王忠嗣點點頭,又問道:“那些蕃子的屍體,可瞧出什麽了?”


  副將報來:“都仔細瞧了,不少屍體上有那虎豹劄青,應是突厥的精銳。”


  王忠嗣:“兵刃箭矢呢?”


  副將:“陌鐵鷹羽,是突厥汗衛的備製。”


  王忠嗣緊鎖眉頭,沉默不語。


  在一旁的監軍使範吉年說道:“再問還能如何?今天這遭禍事,自然是突厥使了險兵。”


  王忠嗣繼續問道:“屍體上可有關引?”


  副將:“有,用的是同羅商隊的關引。入關闞冊也查了,貨物是皮草,比往年多了不少,所以入關人數也多了些,而且分了數批,商行保事親自畫的押。”


  王忠嗣抬頭看向那副將,後者連忙低頭說道:“已經遣人去捉拿了,約莫也是時候回來了。”


  就在王忠嗣與一眾副將交談之際,周鈞正在不停回憶著,自己前世看過的史書。


  天寶元年,玄宗使內史尹招前往突厥,後者見到烏蘇米施之後,曉以安危,俾其內附,突厥可汗故懼而請降。


  然而,當玄宗派遣王忠嗣至木剌山接應突厥可汗烏蘇米施的時候,烏蘇米施居然遷延不至。


  對方遷延不至,給出的理由是『其下不與』,也就是突厥部眾不願意歸附。


  然而,王忠嗣通過在突厥內部的線人,卻了解到了實際情況。


  突厥可汗之所以遷延不至,真正原因卻是在試圖通過外交手段,來改變當時被唐朝與拔悉密部落前後夾擊的不利境地。


  在後世史學家研究的《王忠嗣神道碑》中,有這樣一段話:“右地郅支,已解仇交質,幾欲圖成大禍,寧唯響化未醇。於是設間以散其從,肆諜以離其約,二虜不合,遁逃遠舍。”


  大意說的便是,烏蘇米施已經與先前的敵人『解仇交質』,化解了恩怨,並且打算聯合那個曾經的敵人,南下侵擾唐朝。王忠嗣此後通過反間計,又化解了這一聯盟,從而解除了唐朝的邊境危機。


  那麽,與突厥化解恩怨的人又是誰呢?

  自然是當時與大唐聯手攻伐突厥的拔悉密部落。


  而天寶元年的王忠嗣,在收到突厥老可汗病死的消息之後,頂住玄宗『天書百下』的壓力,始終按兵不動,實際上與拔悉密的叛變有很大關係。


  因為,那個時候的拔悉密已經與突厥聯合,唐軍正在處於『幾欲圖成大禍』的不利境地,此時若貿然出兵,隻會招致大敗。


  在王忠嗣使用反間計說服拔悉密之後,『拔悉蜜等三部共攻烏蘇米施,米施遁亡』。


  到了天寶三載(744年),『夏末秋初,九姓拔悉密葉護攻殺突厥烏蘇米施可汗,傳首京師』。


  而再往後,發生了一件讓所有史學家,都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件。


  《唐會要·葛邏祿傳》載:“其年(天寶三載)冬,(葛邏祿)又與回鶻同擊破拔悉密部落……葛邏祿與九姓部落複立回鶻暾葉護為可汗。”


  這段話的意思便是,在突厥烏蘇米施可汗被殺之後,九姓部落內部出現了嚴重的內訌。


  葛邏祿夥同回鶻,竟然擊破了曾經的盟友拔悉密部落,並立回鶻暾葉護為可汗。


  自始至終,對於這場內訌,大唐一直在作壁上觀。


  不僅沒有插手,在拔悉密部被攻破之後,大唐沒有任何遲疑和質問,幾乎是立即就承認了回鶻可汗的合法地位,並授予了其汗印。


  後世的史學家,對於這場發生在九姓部落中的政變,有過多種解釋。


  其中比較主流的一種解釋就是,在突厥烏蘇米施可汗身死之後,拔悉密部很有可能再一次背叛了大唐,並最終引來了部族覆滅的災禍。


  而葛邏祿與回鶻的突然發難,恐怕也是得了大唐的首肯。


  倘若如此這般,那麽今日針對監軍使範年吉的刺殺,便有了一個解釋。


  這次刺殺的幕後主使,恐怕正是拔悉密部落。


  後者在曆史上,曾經背叛過一次大唐。


  這一次刺殺監軍使,周鈞猜測,其目的也是為了調開王忠嗣,再獨吞下突厥原本的土地、財富和人口。


  剛剛想完這些,營帳外突然傳來一聲告。


  王忠嗣允了告,一名傳謁兵入了大帳,朝前者拜道:“都護,去往同羅商行的步伍已回。”


  王忠嗣沉聲問道:“人呢?”


  傳謁兵猶豫了片刻,報道:“同羅商行三十一人,皆被戮戧。”


  帳中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王忠嗣似乎是早就料到了有此結果,又問道:“商行的闞行,貨單呢?”


  傳謁兵:“皆被焚毀。”


  王忠嗣沒有再問什麽,隻是言語了一聲:“知曉了。”


  接著,便讓那傳謁兵出去了。


  帳中的諸將見王忠嗣麵沉如水,皆不敢言語。


  後者思索了一會兒,開口問道:“且都來說說,謀刺監軍之人,究竟是何方宵小?”


  副將們麵麵相覷。


  王都護這問題問的好生奇怪,背後主使已經呼之欲出了,除了突厥還能有誰?


  王忠嗣見賬內諸將,皆是一般的表情,深知眾人心中想法的他,卻發出了一聲輕歎。


  就在這時,有人開口說道:“今日之禍首,多半是拔悉密部。”


  王忠嗣聞得此言,精神一震,眼睛圓睜,伸長脖子四處查看,想要找到出言者究竟是誰。


  隻見周鈞站在帳口,麵對王忠嗣投來的目光,隻是微微躬身,行了一禮。


  有副將駁斥周鈞道:“拔悉密部不久前剛剛殺了烏蘇米施可汗,又傳首長安,怎會勾結突厥,謀害監軍?”


  又有副將說道:“周令史危言聳聽,離間友盟。拔悉密部才立大功,與大唐有血盟之約!”


  周鈞對這些話充耳未聞,隻是盯著王忠嗣問道:“某鬥膽揣測,都護心中怕是存著一樣的想法。”


  王忠嗣看向周鈞,開口問道:“周令史言拔悉密部乃是禍首,可否說說緣由?”


  周鈞自然不能說自己知道這之後發生的事情,隻是微微一笑,引用了魏征的一句話:“夷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強必寇盜,弱而卑伏,不顧恩義,其天性也。”


  見王忠嗣若有所思,周鈞又言道:“趨熱性能慣,貪饕死亦輕。未容隨驥尾,先欲亂雞鳴。”


  “那拔悉密部,言而無信,先前已有叛心,如今又生貪念,不過一惡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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