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封位大典
“恭迎公主殿下!”
早晨的時候,卿盞是被一陣叫喊聲吵醒的。
她睜開惺忪的睡眼,從床上爬了起來。
清晨的日光從緊閉著的窗簾的縫隙之中透進來,照亮著這黯淡的房間。
身著白衣的高貴公主,喧騰在半夜的舞會,並列而成如同墓穴的床榻已經通通不見了。
出現在卿盞眼前的,是一間再正常不過的房間了,它四麵環著白色的紗幔,房間中擺放著木質的桌椅。
桌子上的花已經枯萎,桌麵上也落下了厚厚的一層灰塵。
卿盞從床上爬了起來,她揉了揉自己有些幹澀的眼睛,然後起身穿好了衣服。
這是一套白色的正裝,與她之前的白色衣飾相比,這套衣服更加的純白,上麵沒有一絲一毫的裝飾痕跡。
大約在白塔中,越是純粹,越是高貴。
卿盞踏著優雅的步伐走到了門前,她伸出手來,推開了這扇厚重的門。
隨著大門的開啟,耀眼的日光衝進了這間封閉的房間,微風吹進來,也吹走了壓在這裏的經年不見的灰塵。
“公主殿下!”
卿盞站在門口,她俯視著眼前黑壓壓單膝跪地的一群人,這群人最靠前的是皇宮的大臣,稍微靠後的則是宮人。
他們都是單膝跪地的,用最虔誠的姿勢來迎接卿盞。
在這一刻,卿盞感覺到自己就如同信仰中的神。
“竟然出來了呢。”站在人群的最前麵,是一身白衣的白若瓊。
他空洞的眼睛中無法體現出絲毫的情緒,隻是嘴角微微的扯平了弧度,看起來似笑非笑。
卿盞眯了眯眼睛,似乎是為了抵擋迎麵而來的日光。她微微抬起下頜,纖長的睫毛便在她白皙的臉上投下了陰影。
她走到白若瓊的麵前,聲音細微而緩慢。
“讓您失望了呢,皇兄。”卿盞這樣說。
她把最後“皇兄”兩個字咬的很重,似乎要在唇齒之間咀嚼破碎,然而她的臉上卻出現了微微的笑意,看起來像是針鋒相對。
“如果我不是真正的公主會怎麽樣?”夜裏的時候,卿盞問道。
“會死在這裏,連魂魄都剩不下。”白翼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凝重,臉色不善。“如今的王城,已經腐朽至此了麽?”
白翼的聲音在卿盞的腦海裏漸漸的變成一陣虛無,但是她卻仍夠能感受到這位高貴而堅毅的公主,她滿心滿肺的悲哀。
她用生命維護的土地,終於讓她失望了麽?
不,不會的。
白若瓊並沒說話,他毫無焦點的眼睛透過了卿盞的額頭而到達了誰也不知道的彼岸,然後他伸出手來說:“走吧,大家都等著我們呢。”
他的聲音非常平淡,沒有重音也沒有情感的波瀾,讓卿盞的一記重拳打在了綿軟的棉花上,毫無著力點。
卿盞將自己的手放在了白若瓊的手上,兩個人便並肩走到了外麵。
那些跪了一地的大臣和宮人為他們讓開了一條道路來,他們低著頭,不敢抬頭看一眼這路過他們的兩個高貴的人兒。
卿盞第一次體會到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但是這種感覺並不算好,甚至有些令人難過。
封位大典的會場設置在了白塔之外的祭台上,此時這裏已經被藍色和白色的彩帶裝飾的花團錦簇,大量的人們圍繞在祭台之下,他們見到卿盞與白若瓊兩人並肩而來,紛紛歡呼起來。
卿盞來到祭台之上,這一路走來,雖然不算遠,但是需要每一步都走的亭亭玉立,也讓她累的腰酸背痛了。
到了祭台上,終於可以坐下了,但也不能夠放鬆,還要緊繃繃的,讓卿盞覺得整個後背都火辣辣的疼。
說起來,公主的封位大典最重要的部分,便是在公主殿中度過的那一夜,而在祭台上舉辦的慶典,說白了隻是安撫人民的一種手段而已。
這種手段,過程也很無聊。
大概就是由占星扮演的大祭司宣讀著這個那個的吉祥詞匯,然後大家一起稀裏嘩啦的開心一下,就算完了。
卿盞實在是打不起精神來看這些事情,為了不至於無聊到睡著,她便開始圍觀台下的那群人。
後來卿盞想,這種情況大概和逛動物園差不多,很多人看動物的熱鬧,於是無聊的動物也在看人的熱鬧。
祭台下是黑壓壓的人,不僅是白翼城的居民,要知道公主的封位可是一件大事,也有很多人不辭辛苦慕名而來,隻為了看一眼卿盞的模樣。
這種狂熱,卿盞非常不懂,到底是為了什麽。
占星的頌詞不知道已經讀到了什麽地方,大體內容說的便是眼前的這個女子是大陸的福音,她的生命與大陸息息相關,她將護佑大陸之類之類的。
但是卿盞卻知道,這完全就是忽悠人的事情啊!
卿盞強忍著困意,讓自己不至於一個哈欠打出來,然後這時候,她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女人。
她穿著黑色的長裙,與周圍的人看起來格格不入。
她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是生硬,似乎是從黑暗的墓穴中爬出來的一樣。
在卿盞看到她的那一瞬間,她似乎也看見了卿盞,於是她們兩個人四目相對,在諸多喧囂之中,進入了完全冰冷的領域。
女人的眼睛很深,很冷,深沉的黑色好像看不見底的海洋。
她看到了卿盞,於是蒼白的臉上出現了某種深沉的色澤,她右側的唇角微微上揚,對著卿盞作出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在眾多人的臉腫,卿盞的眼中卻隻能夠看見那個女子。
她微笑的動作變得異常緩慢,每一個力道,每一個弧度,都在卿盞的眼睛裏變成了慢鏡頭。
卿盞看著這個女人,她微微張了張嘴,仿佛不可置信似的又摸了摸自己右側的胸膛,在感受到溫熱之後,她更加的緊張起來,一雙手也不可抑止的顫抖起來。
“杜……杜月白……”
卿盞的聲音既不可聞,但是眼前的這個女人,卻是杜月白,是卿盞親眼所見的,死去了的杜月白啊!
身穿黑袍的杜月白似乎聽見了卿盞的聲音,她的笑意在一時間變得更勝,然後她張了張嘴,那虛無的聲音便順著所有的呐喊聲,溜進了卿盞的耳朵裏。
“阿盞啊……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