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進入黃泉
卿盞伸出手來牽著沈鏡雙,兩個曼妙的少女行走在綠色的草甸上,步履間帶動著衣襟磨蹭在草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一藍一粉的身影逐漸向著草甸深處走去,她們是安靜的,恬靜的,是微笑的,安然的。
湯宋羅跟在卿盞的身後,遠遠的望著這兩個人,卻總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勁一樣。他搖了搖頭,卻琢磨不到頭緒,於是便輕輕的笑了笑,不再追究。
或許是因為關於卿盞的任何事情,都會讓他感覺到緊張吧。
湯宋羅是無法進入黃泉之門的,他隻能夠在外圍靜靜的等待。
而卿盞則要帶著沈鏡雙,來到一處參天大樹之前。
這是夜闌古都的一處名勝,說出去也都有人知道的,這便是五百桃。
所謂五百桃,其實是一棵生長了起碼有五百年的參天大桃樹,每逢春季,桃花盛開的季節,這裏的桃花便壓滿了枝頭,它們被風吹起,形成了有名的落英繽紛。
此時雖然已經不是桃花盛開的季節了,不過翠綠的葉子已經覆蓋了所有的枝頭,偶爾有粉色的花朵尚未掉落,固執的攀附在樹枝上。
地上還有些零散的花瓣,它們半掩入土地中,成為了來年樹木生長所需的肥料。
這就是輪回,是更替,是萬物生生不息的法則。
沈鏡雙站在樹下,她一身粉衣與這桃樹格外的相襯,她見了這桃樹,便歡喜的分開了卿盞的手,然後笑著跑過去,回眸時,竟有動人心魄的風情。
卿盞看著她笑,或許這便是她這一輩子最後的記憶了。
人類是以記憶繁衍的生物,倘若記憶消散,這個人本身便也不再存在,他隻能被稱為是一個新的人,而非過去的那一個人了。
哪怕哪裏都一樣,也無法再一樣。
因此卿盞並不害怕沈鏡雙知道一切,她隻是靜靜地看著她歡笑,然後走到樹下,取出了一柄小匕首。
沈鏡雙站在樹下,她扶著樹的身子笑道:“這地方真不錯,我會死在這兒吧?”
卿盞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她實在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死或者不死,有什麽區別呢?
索性沈鏡雙並不需要得到答案,她隻是輕輕笑了笑,說道:“你的東西,我都還給你。這大概就是我的一生。”
卿盞隻是沉默,她知道人在麵臨死亡的時候總會多想。她無需陪伴她悲春傷秋,卿盞所想的,是如何給沈鏡雙安排一個嶄新的身份,能夠安然幸福的生活下去。
她無法在沈家村繼續生活,隻能離開這個地方了。
如此想著,卿盞便劃開了自己的手指,晶瑩而鮮紅的血液順著她的手指流下來,滴落在桃樹根部的土地裏,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世人都知道這五百桃是奇跡,卻不知道這正是此處黃泉之門的入口。
隨著卿盞的血液的滋潤,一瞬間,整棵樹的葉子都變成了令人驚異的淺藍色,仿佛有水貫穿了樹的所有脈絡,把這種色澤送到了所有的細枝末節。
沈鏡雙仰麵看著,然後對卿盞笑著說:“還能看到這種奇跡,真是不遺憾了。”
卿盞便笑著拉起了沈鏡雙,她說:“跟我來。”
五百桃發生了驚天的變化,粗壯的樹幹豐盈起來,而後變成了一道透明的門。
門雖然是透明的,可門內的景色卻是看不見的。
卿盞牽著沈鏡雙徑直走了進去,卻聽見身後似乎有什麽聲音。
她回過頭來,卻見到了湯宋羅飛奔過來,口中還呼喚著她的名字。於是卿盞笑了笑,對著湯宋羅擺了擺手。
而後樹門徹底關閉,隔絕了外麵的聲音。
從五百桃樹的門中走進去,原本是漆黑一片的。
不過隨著兩個人的進入,周圍似乎亮起了光。
這種光不是燭火的光,而是好像日光傾瀉下來一樣。
逐漸適應了這其中的光亮之後,卿盞才發現。這樹中的空間格外寬廣,但主要原因並非地域寬廣,而是他們本身所占的空間變小了。
卿盞抬頭望去,周圍的環境是接近透明的,所以才會有外界燦爛的日光傾瀉進來。而她低頭看時,卻發現自己也變成了那種類似於透明的存在。
恐怕這就是占星所說的魂魄之體了。
卿盞仔細觀測了自己的身體一下,卻發現她的要比沈鏡雙的更加透明,其中有幾處魂魄經脈上還有斷裂的痕跡,這陳年舊傷恐怕是占星師父留下的。
索性這些東西不痛不癢,要不然得疼成什麽樣子啊。
卿盞憐惜的摸了摸自己的身體,然後又打量了一下沈鏡雙。
沈鏡雙顯然是有些驚著了,她愣愣的站那裏,看了看卿盞,又看了看她自己。
顯然她的魂魄要比卿盞的完整許多,這讓她看起來更接近於一個真實的人。
隻是色澤看起來有些奇怪,這種事卿盞並不了解,恐怕是因人而異的了。
時間不能夠多耽擱,卿盞想著便從隨身之處取出了一麵小鏡子。
這麵鏡子構造古樸,正麵是昏黃的鏡麵,而背麵則是與傳魂刃上相同的繁複花紋,看起來讓這麵鏡子平添了曆史感。
但是如果仔細的看,就能夠發現這麵鏡子上有著奇異的光澤,這些光澤是有規律的,仿佛也會緩緩的流動。
這恐怕就是還魂鏡與一般鏡子的不同之處了。
卿盞拿出鏡子麵相沈鏡雙,兩個女孩麵對著麵,然後低聲念道:“天地九重,濁清自知。黃泉碧落,潛心尋人。上有一魂,清清了了。下有一魄,濁濁昏昏。”
卿盞不停的低聲呢喃著這咒語,她周身便散發出瑰麗的光芒,這光芒聚會於她手中的銅鏡中,頓時盛大的光華從鏡中傾瀉而出,照亮了沈鏡雙的全部!
在盛大的光華中,沈鏡雙的表情卻顯得不算太好。她微微皺了眉頭,臉上逐漸浮現出喜怒癡嗔等表情。
然而,這些表情一一掠過,最終,沈鏡雙竟然露出了凶惡的表情。在下一刻,她幾乎是撲向了卿盞,一雙形容枯骨的手,緊緊的扼住了卿盞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