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張嬤嬤被劉嬤嬤的話囧得不行不行的。
除了感慨劉嬤嬤能夠一臉真誠地說出這一番話來以外，對於劉嬤嬤截胡入畫兄長給晴雯的事情，也沒做他想。
不過等到回過神來，才不得不罵劉嬤嬤一句人老成精，老狐狸心思了。
這樣的手段，她在宮裡時可沒有學過。也怪不得人家劉嬤嬤宮裡宮外都受重視了。
就是這一份心思，也配得上。
茜雪是焦家的孫女，而焦大祖孫三代都被太太留給了姑娘，若是這個時候再將入畫兄妹和焦家綁在一起，這對於她們姑娘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身邊侍候親近之人，裡外呼應，沆瀣一氣。姑娘身在後宅，便只做個睜眼瞎子罷了。
說句難聽的話，一個弄不好，就真的讓焦家做大，再成一個賴家的。
入畫兄妹雖然有叔嬸，但是關係並不親，後來又被蓉大奶奶放了出去，整個府里就只有他們兄妹，娶親茜雪，很容易成為焦家的附屬。而晴雯則不同，她孤身一人在此，身後又站著劉嬤嬤，等到晴雯嫁給了入畫的兄長，而入畫在嫁給林家的管事，那麼這也是一股可以和焦家平衡的力量。
朝堂後宮是需要平衡之術，在這內宅同樣也需要，主子之間，奴僕下人之間都需要這種手段。
互相監督，互相督促。
人心，是最不能放任的東西。
因為後果，總不會盡如人意。
……
「那茜雪的婚事，老姐姐是怎麼想的？」
劉嬤嬤笑了笑，「何不讓姑娘給她們焦家一份恩典，許茜雪外嫁出去呢。」
不讓焦家的人有機會接觸林家，也不讓入畫等人接觸上焦家，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
兩位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各自的意思。
對於下人，自然是要又拉又打，防止他們做大的同時，也要讓他們彼此守望。最重要的是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
一部分徹底隔離在林家之外，一部分人融入滲透到林家。
這樣的做法，無論將來如何，姑娘身邊都會有可用之人。
當然了，就入畫三人是幹不了什麼的。等到惜春出嫁的時候，還會再陪送兩家陪房跟著惜春進府的。枝兒一家是早就定下來的。剩下的陪房，可要好好的挑選。
兩位嬤嬤這個時候都想到了當初二太太身邊的那個陪房周瑞家的。
一下子兩人本來還有些八卦的閑心也沒了。
這陪房選不好，可就不是姑娘的助力而是阻力了。
不過，她們現在還在林家，這些事情，還要等到回了賈家才能做。不過看到窗外的三個女孩，張嬤嬤低頭喝起了茶，而劉嬤嬤則是淡淡地笑了。
三個女孩還不知道的情況，她們的命遠差不多就已經安排好了。而這一切，都只是為了她們一直圍繞的那個女孩子。
是人都會偏心，劉嬤嬤一生最疼的就只有惜春這一個孩子。
那麼小小的一團，當初還沒有滿月就養在她身邊的孩子。
看著她一點點長大，第一次翻身，第一次說話，還有第一次走路.……
雖不是親生的，但是在她的心裡也與親生的沒有什麼區別了。
為她謀算一生，總是她閉眼前都要做的事情。
皇宮，御花園。
「娘娘，史貴人往御花園這邊來了。」幾位宮裡的嬪妃正在那裡閑來無事賞花呢，就聽到一個小宮女快步到走到一位后妃面前，小聲快語地說道。
「史貴人過來了？」那后妃先是皺眉反問了那宮女一句，然後連忙轉頭對著周圍的四五個同事說道，「那史貴人懷著身孕，最怕衝撞，姐妹們不如今天的賞花就先到這裡，咱們散了各回各宮？」
幾人一聽這話，連忙表示贊同，現在的史湘嵐早就張狂到了瘋狂的地位了。那是見人就咬，見狗都會往上撲的主兒。
她們這些無寵無子的後宮嬪妃只要好好活著就是對家族最好的庇護了，可不想跟她硬碰硬。
她不值錢，可她肚子里的那塊肉金貴。她挺著肚子往前沖，她們就只能退。
看到這麼張狂囂張的史湘嵐，後宮中人其實更希望懷孕的是林黛玉。
黛玉進宮就是高位，又手握宮權，可是人家做事卻是按著規矩辦事，剛進宮時，後宮太監宮女還有內務府還會怠慢她們這些不受寵的後宮低位嬪妃，可是等到黛玉正式接手宮務后，這些事情就再也沒有發生了。
太監們也要愛惜羽毛，就怕哪一點做得不好，好好的差事被人頂了下來。而宮女們也更是如此了。想要平安出宮，很多事情都不敢太過份，不然因為做錯事被趕到某個行宮裡，那人生還有什麼指望。
所以她們這些宮妃雖然依然不得寵，但是日子卻是好過了不少。
她們都是大家貴女出生，自小何曾受過那樣的屈辱。一個太監宮女就可以打她們的臉。這樣的情況，不就是在激發她們向上爬嗎？
只有爬的更高，站得更高，那些人才不會欺辱她們。
爭寵，除了家族，榮寵，還有就是個人的利益。
這宮裡就像是熬鷹，想要過得好，就得往上爬。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就算是她們不得寵，她們份例里的東西也會一樣不少的送到她們的宮裡。
就算是她們十天半個月不見皇帝，沒有聖寵，那些個太監宮女們也會恭恭敬敬地按著身份侍候著她們。
還有這幾年宮裡有資歷的大宮女在漸漸地減少，新補進來的都是一些小宮女。這些小宮女聽話，懂事，還沒有那麼多的心機市儈，她們用得非常的順手。
尤其是黛玉讓人弄的那個監察小組，最開始的時候還有人以身犯禁，可是真的被查出來后，施以重罰，就再也沒有人做過『多餘』的事情了。
這樣的生活，如果沒有改變的話，她們也就認了。可是那個史湘嵐憑什麼就壓了什麼一頭？
也不見得比她們得寵，憑什麼她能夠懷龍種。
懷龍種也就算了，卻還囂張跋扈的連她們這些人都容不下，那就是惹了眾怒了。
現在惹不得，她們還躲不起嗎？
能懷上，還得能平安生下來，能平安生下來，還要平安的養大。她們就瞪著眼睛看看，到底史湘嵐有沒有這份福氣。
說實話，這些個後宮嬪妃除了在檯面下搞了一些小動作外，又全心地期待著寵妃林氏能夠『為民除害』。
可惜這位寵妃娘娘最近一直深居簡出。
眾人想到日前史湘嵐在跟太后請安的時候，還說閑著無聊想要幫黛玉管理宮務，太后以讓她安心養胎而由回絕了。這讓其他的宮嬪都鬆了一口氣。
要是讓史湘嵐管理宮務，誰知道她們的日子會不會又恢復到剛進宮的時候，有甚者會……更差吧。
進宮三年了，仍是青春年華，可是對得寵已經不是那麼有把握了。此時此刻她們最大的期盼就是晚幾年選秀，或是皇帝吝嗇的一點都不想選秀，那她們的日子還會好過一些。
但是不管怎麼說，看到跋扈囂張，恃寵而驕，手段又有些毒辣的史湘嵐，眾人還是希望心態平和，處事公允，從不找她們麻煩，總是自娛自樂的林黛玉能夠一直站上峰。
此時也不待多說多想，眾人帶著自己的宮人如鳥獸散一般都從前面各個路口離開了御花園。
轉眼前就留給了史湘嵐一座空花園。
史貴人挺著那據說不到三個月的肚子，扶著貼身的宮女在那裡走來走去，「你不是說這個時辰，那些個女人都喜歡過來賞花的嗎？」
史湘嵐進宮之後一直被黛玉壓了一頭，無論是位份還是聖寵，現在她竟然都遜了三分。
但是她今天卻穩穩地壓了宮裡所有的女人一頭，她有孕了，她有了龍種，她有了皇上的孩子。
皇上可是在她有了身孕的時候親口承諾的，只要誰先生下皇長子，誰就是下一任後宮之主。而她，而整個皇宮之中就只有她一個人懷著身孕。
皇上就是對她做的承諾，皇上是真的寵愛她的。
既然這樣，那她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那些往日里與她不對付的女人，現在都是她清算的好時候了。
帶著宮女太監和深宮的一群老嬤嬤，史湘嵐浩浩蕩蕩的帶人一大幫子的人來找茬現威風。
卻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人呢？怎麼一個人都不在？
而這個時候的黛玉正在幹什麼呢。
她現在已經有了五個月的身孕了。腹中的胎兒應是好好的呆在肚子里，時而還能感覺到胎動。
自從感覺到胎動，三位御醫便明確地告訴了水晏和太后，黛玉腹中是個真胎。
水晏龍心大悅，就連太后也是這般。
一慣小氣的水晏竟然大批量的將各種珍寶賞到黛玉的宮中。
一光溜的內侍小太監捧著托盤禮盒穿過御花園時，正準備打道回宮的史湘嵐卻看了個一清二楚。
「娘娘，那是要去咱們宮裡的吧。您看，那一定是皇上的賞賜。」史湘嵐從娘家帶進宮的宮女，一臉獻媚地指著那一溜的小太監笑著說道。
皇上那麼吝嗇小氣，能有這種大手筆的賞賜滿宮裡除了有孕的她們家娘娘還會有誰這麼大的臉面呢。
聽到這話，史湘嵐一臉的高傲，右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不足三個月的肚子，理所當然地笑了。
不過那笑容中的志得意滿在見到那幫子小太監在轉角處向相反的方向拐去時，僵在了臉上。
剛剛說奉承話的宮女也不敢吱聲了，小心地抬頭看向自家姑娘，當場下得一哆嗦。
泥瑪呀，馬屁沒拍著，直直地拍到馬腿上了。
「去打聽打聽，那林氏又出了什麼妖？」那個方向，史湘嵐不用想，都是知道去的是林黛玉的宮室。
史湘嵐站在御花園裡，當著宮女太監老嬤嬤的面說黛玉做妖，這本身就是一種大不敬。
史湘嵐別看懷著『龍種』，但她還只是個貴人，黛玉畢竟是手握宮權的高位妃子。
所以這話呀，就可以看出史湘嵐的囂張了。
侍候史湘嵐的這些下人，心中都有些擔心。若是這一胎沒能平安生下，或是只是個公主，史湘嵐現在這麼作，她們這些個跟隨的宮人是不是要另謀出路了。
主子作死，她們也沒有義務陪著不是？
不一會兒，史湘嵐還沒有回到自己的宮殿，黛玉懷有身孕的事情就傳得宮裡宮外眾人皆知了。而黛玉比史湘嵐多了兩個月身孕的事情，也被人道了出來。
一時間，群臣都想到了皇上數日前在早朝上說的話。
這時群臣就特別的想知道，皇上說這話時，知不知道林妃有孕的事情。
若是知道，那史家一系，可是幫了林妃好大的一個忙呢。若是不知道，那就只能說是天意如此了。
水晏知不知道，史家人不知道。但是史家人知道后，心裡都快上嘔出血來了。
白白給他人做了嫁衣裳。
現在他們家還能做什麼，就是祈禱林妃肚子里的是女娃，然後史湘嵐肚子里的是個皇子罷了。
可是這種二選一的概率，是人為可以控制的嗎？
剛剛高興了兩個來月的史家，又提前迎來了今年的冬季。
三九天，心裡哇涼哇涼的。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自古就是福無雙致，禍不單行。
兩個月後，迎接他們的是更慘烈的宮妃假孕事件。而那個時候，史家才算是真的走到了家族的低谷。
想要用女人來讓家族輝煌的時代，是一去不復返了。
史家除非有男兒站起來，否則註定是要沒落下去的。
誰讓他們沉不住氣呢。
當時宮裡就只有史湘嵐一個人有孕，如果這一胎是真的，他們只要安心等著皇子生下來，自有說法，何必貿貿然心急火撩地逼著皇帝立后呢。
現在好了，竟然讓林家撿了個現成的便宜。
林家人丁單薄，當家的家主不及弱冠，沒有能力串連朝臣為自家姐姐謀福利。而史家就出了這麼一個頭。
史家對林家可真的是真愛呀！
黛玉有孕的消息，一經傳出來，賈敏就喜極而泣，她這幾年日日夜夜懸著的心終於可以落下來了。
無論這一胎是男是女，她的黛玉下輩子都有了依靠。
生養過的嬪妃就算是將來不得寵，也會受到宮中優待。而且如果新皇開明，還可以允許太妃被親子親女接出宮去撫養。
而一但孩子養大成人，她閨女的後福就到了。
想到這裡，賈敏連忙收拾了一批東西，準備進宮看望黛玉。可是剛收拾完這些東西，賈敏又想到了上次的毒火腿事件。
於是興緻勃勃的賈敏，就只能將自己收拾了一番。
「唉，今兒才十三，離進宮還有好幾天呢。」將一隻玉釵從頭上摘下來，賈敏嘆了口氣。
然後又對著惜春嘮嘮叨叨地說了許多黛玉小時候的事情，以及懷了身孕要如何保養的話。當然，話中的擔心與喜悅只要長了耳朵的人都能聽得出來。
「瞧姑媽心急的，您放心吧。說不定明後天宮裡就傳旨請您進宮見姐姐了呢。姐姐有了這樣的大喜事，咱們可一定要好好的準備準備，看看有什麼東西是姐姐能用上的。嗯，我讓蓉哥媳婦幫著收一批上好的藥材吧。」
林家的東西，別說賈敏了，就是她也不放心了。雖然姑娘和兒媳婦從來都不在一條線上，可是面對林黛玉，她是一點都嫉妒不起來。
眼神不自在地偏移了好幾度，果然沒有對比就看不出來遠近。
親媽就是不一樣。
看到賈敏這個樣子，她就算是有再多的移情作用，也會想到了自己的親媽。上輩子撫養了自己數年的媽媽，以及這輩子雖然只是短短一個月，卻為自己安排妥當的娘親。
……
「你這傻孩子，你以為進宮是件多容易的事情？不過，藥材的事情，倒不必麻煩蓉哥媳婦了，姑媽還有些辦法。唉，真想現在就進宮去。」
惜春極不淑女地小小地聳了聳肩。心中卻覺得進宮真的是一件非常輕鬆的事情，它比出城簡單多了。
半夜出城去城外，外面黑呼呼。要光沒光，要店沒店。上次讓阿木帶著她跑了好久，才見到一家小小的客棧。
然後她去叫門，人家壓根沒敢開門。說什麼『小本生意，夜不經營，客官體諒這個，門外廊下有銀一兩.……』。
惜春還以為這荒郊野外的，怎麼也會有點話本中傳說的黑店啥的。可惜了，那些來源於生活，卻又高於生活的藝術描寫，惜春壓根沒碰著。
什麼人肉包子，黑店搶劫，那也得有人給她開門才行呀。
然後連口熱水都沒喝著的惜春又連夜回了城。
有了這一次出城的經歷，惜春對於古代的夜生活也有了直觀的印象。
這大晚上的，除了花街會燈火通明，其他的地方都黑漆漆的。
還有在城裡還好一些，至少有些人家門口還會掛個燈籠，一但出了城，那就真的是兩眼一摸黑，啥都看不見了。
趕上沒月亮的晚上，.……還是不要出去了。
宮裡多好呀，又有寶庫，又有御膳房，還有黛玉可以打嘴仗。
「說不定這會宣旨的太監已經在路上呢。」這可是她剛剛在心裡問過楓兒的。
太后和皇帝覺得這幾個月黛玉過得著實辛苦，所以特意恩旨讓賈敏進宮陪伴黛玉幾天。
沒看錯，是幾天。
聽到這個消息的惜春，卻想著她要何去何從？
賈敏不在家，那家裡就只有她和林闕了。
是留在這裡還是回賈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