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太后一臉洋洋得意地跟兒子水晏說著自己今天手氣如何如何旺,贏了誰誰誰多少金豆子,不但贏光了林妃的金豆子,還贏了林妃半隻金華火腿。


  「.……一會就在這裡用晚膳,咱們好好的吃她一回。我兒要是愛吃,明兒娘還給你贏來。」這話說得好像她不贏來,她兒子就吃不著似的。


  這太后當的,可真沒有自覺。


  「那趕情好,這贏來的就是比吃自己的要香甜百倍。明兒母后再接再厲,贏得林妃下個月沒有新衣裳穿。」


  在水晏看來,黛玉是最不會過日子的人了,每個月都會做上幾套新衣服。不過想到人家黛玉花的是自己的份例,倒也沒說什麼。


  別看現在水晏是一國之主了,可是自小生活就沒有那個居移氣,養移體的好環境,雖有個太子親爹,可是太子妃也不是吃素的。他們娘倆那日子過得是相當的苦哈哈。


  這也養成了水晏過日子『仔細』,好吧,就是摳門小氣。


  不過水晏還是有原則的,人家自己的私房和份例想要怎麼花,水晏是不會管的。而且在他看來,那也是他佔了便宜,錢沒花在打賞奴才,勾幫結夥上,而是花在了美化他的視野上,怎麼說也是他賺了。


  自小生活環境不同,所以處世方針也就不同了。


  林家幾輩子就這麼一個閨女,自然是千嬌百寵都怕委屈了她。再加上有個出身國公府的母親,從小也是一腳邁八腳出的主。在這樣的親媽影響下,黛玉的生活,雖不及公主,卻也不差什麼了。


  雖管著家中大事小情銀錢往來,卻從未將那些黃白之物放在心上。雖珍寶古玩隨她把玩,卻也不過是打發時間的玩物。


  說起衣服,黛玉在林家的時候,每個季度做得還要多得多呢。每年都有新做的衣服沒上身就過了季的。


  她在林家是沒有什麼份例一說的,那就是她想要多少就做多少,賈敏想起要給她做什麼,就做什麼。黛玉院里就有個專管她一人的針線房,三五個南邊來的綉娘可著勁給她做衣裳。


  進了宮,她份例里的料子,進宮時帶進來的,賈敏遇到京城裡時興的料子送進來的,還有一些皇帝賞的,太后給的,以及其他人逢年過節送的。


  那真的是一時半會也是穿不完的,那些料子放著也是白爛了,還不如穿在身上,也不枉它們來這世上一遭。


  再加上楓兒的綉工還是她是楊嬤嬤時就被惜春弄成了好手藝呢。


  繡得既好,做得也快。再加上幾個宮女打下手,幾天一件衣服,那都是這些人懶怠了呢。


  反正黛玉月月都有新衣服穿這件事兒,宮裡的人就沒有不知道的,可是知道又能如何,人家黛玉就是管著宮務,也沒伸手挪動一尺布,眼饞嫉妒也只能幹瞪眼。


  有什麼樣的能力就過什麼樣的日子,明明有條件過得更好更舒心一些,幹什麼天天老氣橫秋地講什麼節儉持家。


  黛玉想得很明白,好東西她吃了,穿了,那也是她自己享受到了。何必惺惺作態,最後便宜了別人呢。


  而在水晏看來,過日子是可以仔細,但是你也不能仔細到眼中盯著女人手裡的銀子地步。男人掙不來,自然要讓女人節儉了。讓女人節儉度日的男人,水晏也是瞧不起的。


  所以再心疼銀子,水晏也沒有消減後宮諸人的份例。


  這麼說來,水晏也有些個矛盾。對於銀子,沒有花出去的時候,那是能少花一分就花一分。而要是銀子都花在了刀刃上,那他是完全捨得的。


  像是給邊疆戰士購置新的冬衣被褥,還有盔甲兵器,那都是下了大本錢的。


  求質求量,不能簡薄。


  可像是賞賜朝臣,那就真的是摳到了一定的境界。


  他覺得哪個大臣好,哪個大臣幹得不錯。行呀,他就給人寫幾個字,然後送給人家,還讓人家拿回去自己去裝裱。他覺得那是天大的體面,是無價之寶。而他所花費的就是一張宣紙。


  這真的是君臣相得的一段佳話。


  而對待後宮中的這些女人呢。水晏是打定主意沒有生孕,不給升位份的。不但如此,那是除了過年過節以及生辰,必須賞賜以外,從來都不會多餘打賞的。


  又不缺吃少喝的,打賞那麼多金銀幹什麼?……

  所以每次打賞的東西,也不過是什麼內書局新制新書幾套等。


  書中自有黃金屋,自己找去吧。


  皇帝做到水晏這份,那也是沒誰了。


  真是絕了。


  不過有一點,唯一的一點,倒是可以稱讚,無論他多麼小摳,他從來都不會攔著宮妃們大把花錢。


  反正那也不是他的銀子了,想怎麼花,怎麼花。


  因此水晏才會對黛玉大手大腳過日子沒有任何的想法,今天才會拿此事來打趣黛玉。


  還有一點,值得說一說的。水晏對於憋屈了大半輩子的親生母親,那是非常的縱容和捨得的。只要宮裡的這些女人能夠給老娘逗樂解悶,就算是白養著一群沒啥用的『事媽』,他也認了。


  林妃哄老娘的手段非常好,和風細雨似的。瞧母親高興的樣子,水晏看黛玉越發的滿意。嗯,今天吃過飯,可以直接跟著林妃回她的宮裡去。


  最近多寵寵她,就當是投桃報李了。


  水晏一點都沒覺得這是他給自己找的借口。他現在是天天都想著去林妃宮裡轉一圈,就算是啥也不幹,就是看著她,跟她說說話,陪她逗逗鸚鵡也好過去別的嬪妃宮裡聽那些彎彎繞繞要這要那求這求那的話。


  有啥話不能直說呢,扯什麼犢子。不是她給她上眼藥,就是她受了什麼委屈,或是多想多想他,問他想不想自己的。他一天天在朝上,哪有空想她?處理大事還不夠多咋地,還理這些個亂七.八遭的事情。


  他這後宮就已經算是和諧的了。林妃也不是個喜歡難為人的。這樣的消停日子不想好好過,是巴望著再來個太子妃那樣喜歡利用手中權利剋扣別人份例,下毒使手段的,還是喜歡皇后那種喜歡用私刑的?


  天天這麼沒事找事,有什麼意思呢。他在宮裡的日子可比她們長多了,真把他當傻子糊弄呢。


  還是林妃那裡好,天天自己開開心心地過日子,還能哄著老娘也快快樂樂的。雖然吧,總有點文人的小清高,還有那股子文人的酸勁,可那小模樣,水晏是怎麼看怎麼稀罕。


  他就是覺得真。


  「母后說的是,林妃那裡不是還有半隻火腿肉,明天您再贏來,咱們明天晚上還吃火腿。兒子聽說內務府新得了一批小菜,說是味道極好呢。到時讓他們送來,咱們就著火腿炒兩青菜吃。」


  「太后,皇上,這話可說得太早了吧。明天也許是臣妾贏呢,若是臣妾贏了,咱們明兒個就吃太後宮里的那隻火腿,可是呢?」這是要鬧哪樣,還頓頓跟火腿幹上了怎地?


  你們娘倆不膩味,她都要膩味了。


  當然凡是不能總是輸,也不能真的去贏,不過讓太后費力去贏來,那她的成就感也會更大一些。然後輸上兩把,讓她再天天惦記著贏回來。


  「那可不一定,瞧你今天那手氣臭的。硬是連個碰都沒碰著。明天你就坐哀家的上家。哀家專吃你的牌。」


  黛玉:「.……臣妾從今天晚上開始,一定不看書了。」您老這還贏上癮了是吧?


  水晏不解,「這是為何?」


  「臣妾表妹說,想要贏,不碰書。想要胡,吃米糊。『書』與『輸』同音,而胡也是如此。」


  水晏和太后,相視一眼,然後哈哈大笑。


  林妃的表妹,倒是個有意思的人。一天天小嗑嘮的,總是那麼有新意。


  「哀家前兒還說,讓可卿進宮的時候,將賈家那小丫頭捎進來呢。這些年一直聽著可卿和林妃提起她,哀家一直想要見一見呢。」那丫頭也是個命苦的,長這麼大,泰半的時間都在守孝。


  「這有何難,直接讓姐姐帶進宮來便是了。」不過一個丫頭片子,這有什麼好想的。


  黛玉笑著點頭,「是呢。正好托太后的福,臣妾也正經有三年沒見過表妹了。也不知道她現在長得如何了。臣妾這兩年正經得了不少稀罕玩意,還等著她來玩呢。」


  雖然惜春偶爾會踏月而來,姐妹倆還會時常見個面,拌個嘴什麼的。不過那都是私下裡的事情,正經人前見面,可還真沒有呢。


  想到上次姐妹倆見面,兩人因一塊烤紅薯的歸屬問題,進行了全武行,黛玉就有些個難為情。


  真的是太不矜持了。


  惜春時常帶著吃食或是工具去找黛玉。上次就帶了個小泥爐子,以及一些烤品。


  大半夜的,姐倆也不敢烤什麼,就只簡單地吃了一些味淺的東西。烤小籠包,烤紅薯,烤蝦,就著滾燙的燒酒……

  然後惜春就拿起最後一塊烤紅薯,做勢要喂黛玉。


  黛玉沒有想到惜春還有后招,張嘴就吃了下去,卻沒有想到那紅薯底下竟然被惜春裹了辣椒。


  黛玉怕辣,氣急地要收拾惜春。姐倆小聲地在內殿里跑來跑去。
……

  這一回,她也必須要給四妹妹一個『回禮』才好呢。


  太后決定明天讓秦可卿進宮后,晚膳便得了。


  三人移駕去了偏廳用膳。黛玉先是侍候著給太后夾菜,盛湯。然後剛剛盛了一勺的火腿冬筍湯給太后時,楓兒就接到了惜春的通知。


  火腿里有毒,切勿進食。


  楓兒上前非常沒有規矩地搶過黛玉手中的湯,然後聞了聞,才肯定地告訴黛玉關於火腿的事情。


  黛玉嚇得一激靈,差點沒坐在地上。


  這是她母親進上來的火腿,這是她家莊子上置辦的乾貨,這是她獻上的,還有這湯,差一點就被她親自端來送至太后嘴邊了。


  黛玉不敢多想,她的異樣早就引來了水晏和太后的注意。連忙提裙跪了下來,語氣慌張地說道,「臣妾有罪,不敢求饒。」


  水晏看到黛玉和楓兒一系列的舉動,直覺的認為剛剛黛玉端著的那道湯有問題,眯了眯眼睛,先是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黛玉,然後又看向坐在上首的自家老娘,


  問說了心中的疑問,「林妃犯了何事?」


  黛玉穩了穩心神,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回皇上,回太后,臣妾也不知出了何事,但是剛剛臣妾盛湯的時候,楓兒卻攔了下來,並對臣妾說這湯聞著味不對,似是火腿有異味。臣妾聽了便慌了神。那火腿是臣妾母親今日白天獻上來的。


  臣妾相信家母絕不會傷害臣妾,可是卻差一點讓皇上和太后受到傷害,臣妾萬死難辭其罪,不敢求饒。」


  聽了黛玉的話,娘倆都像那碗湯看去。心中都是驚駭。


  這要是.……

  「來人,傳御醫。」


  看著滿桌的飯菜,水晏和太后都沒了胃口。揮揮手,讓人留下那碗湯,然後將其他的飯菜都撤了下去。


  黛玉可憐巴巴地跪在那裡,小臉煞白,一副驚懼不已的樣子。看得太后心生憐憫,「林妃起來說話吧。」


  太后這話,便已經明確表示,她相信黛玉是無辜的。


  可是皇帝水晏卻想到了,這是不是黛玉和賈敏聯合做下的套呢。


  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這實在是太冒險了。一個弄不好,就是弄巧成拙。林妃不是直接一條白綾葬在皇陵,就是在冷宮裡數蚊子過日子了。


  那麼看來,這件事情是針對林妃的,還是借著林妃的手,準備一往打盡,好讓自己一家三口上西天。


  一家三口?

  水晏對於自己剛剛心中晃過的這個詞,有些莫明。


  林妃怎麼會與自己母子算在一起呢?


  這太不可思議了。


  難道林妃已經在他的心裡這麼重要了嗎?


  水晏陰著一張臉,雙眼微眯,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黛玉心中惶恐,就怕此事連累了家中母弟,也顧不上水晏此時的心情。


  黛玉一心盼著那對火腿動手腳的人,可以下一些專門傷害女人的葯,這樣,便可以稍稍洗刷一些罪名。


  弒君大罪,她們可擔不起。


  御醫來得很快,太醫院裡太醫不少,可就只有三位是御醫。自從黛玉讓太醫會診開始,御醫們也自發地執行了這一辦法。


  今天同樣也是同此,三人齊齊到場。


  水晏聽了三位御醫的請安聲,便用手指了指一旁桌上的火腿冬筍湯,讓三人去辨識。


  少時,三人輪翻辨認,然後又將自己的結論寫在自已帶來的紙張上,然後三人一同交給了水晏。


  水晏從太監手裡接過『診斷書』,一一看過後,又抬頭看了一眼黛玉,這才問了出來。「這是針對女子使用的一種密葯?」


  三位御醫中資格最老的那位,上前一步,恭敬回道,「回皇上的話,正是如此。」


  「男子服用會如何?」


  「提前進入心力衰竭狀態,壽命驟減。也不過,也不過是三五年的事情。」那男子說的是皇上吧?回話的御醫說這話時,聲音放得極低。


  聽到這話,水晏覺得他可能是有了點眉目。點了點頭,這葯還真的是一箭雙鵰呢。針對他們一家三口,那真是一個也沒有放過呀。


  這惡毒的,有水準。


  「其做用真的會造成女子假孕?」


  「是的,皇上。不但會使女子推遲葵水來臨,還會讓女子的一切反應都如同孕婦。若非在食用前查出此密葯,服用后,便不會查出絲毫來。服用此葯的女子,假孕反應會積累到五個月左右,隨著體內積累的葵水消失,然再次診視時,卻不會診出任何先前懷孕的脈象。」


  頓了頓,那太醫悄悄地看了一眼水晏的臉色,咬了咬牙又接著說道,「此葯的惡毒之處便是,只要天葵未盡,服用了此葯,便是沒有進行男女敦倫之禮,也會出現懷孕的徵兆。此後,服用此葯的女子終身不孕。」


  「砰」的一聲,黛玉手中的茶杯便摔在了地上。


  這,這太惡毒了。


  這是要毀了她,毀了林家呀。


  若是一時不查,她食用了這下了葯的金華火腿,那麼後果,黛玉都不敢想像。


  宮中已經六年無所出了,此時她懷孕,必然會更加的得寵和受到皇上和太后的重視。


  五個月的甜蜜,在她滿心期待這個孩子到來的時候,卻突然流了產。然後太醫診斷後,竟然是她壓根就沒有懷孕過。


  欺君之罪,整個林家都會被雷霆之怒血洗。


  就算是幾個太醫聯合診斷又能如何,陛下沒了期待,總會被遷怒一番。


  最好的結果,她被打入冷宮,林家一蹶不振。


  可是她何其無辜,林家又何其無辜遭此妄災呢?


  自從入宮就沒有明確感覺到宮斗殘酷的黛玉,在這一番連驚帶怒下,徹底的暈了過去。


  而暈過去的黛玉,卻沒有看到水晏緊張的神情。


  不過黛玉沒有看到,太后卻是看到了。


  不過此時的太后,心中對黛玉倒也是瞞同情的。


  幸好這事發現的及時,不然,誰知道現在已是後宮第一人的林妃將來際遇如何呢。


  不過太后除了想到了黛玉的際遇外,還想到了她自己的。


  若是她也吃了這毒火腿,而她又死了男人,那深宮太后五個月的身孕.……

  太后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不能再想下去了,這忒么太可怕了。


  太后和水晏都明白黛玉為何會暈倒,三位御醫也不是傻子。所以在水晏讓一位御醫就近給黛玉診個脈時,三位御醫就挨個上前了。


  每個御醫診脈的時間都不短,然後又皺眉,又不太肯定的樣子,遲遲不肯寫下結論。


  最後三位御醫都診了脈后,結果.……竟然是一樣的。


  這一下,三人只能如剛才那般,將資格最老的推了出去。


  「回皇上,回太後娘娘,臣等三人診脈結束,結論是林妃娘娘像是有了不足月余的孕相。」


  水晏:「.……」


  太后:「.……」


  恰好這個時候醒來的黛玉:「.……」


  這倒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黛玉低頭用手摸著自己的肚子,然後一臉茫然地看向水晏和太后,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肚子是真的還是假的。


  「應該是真的吧?林賈氏不是今天才將火腿送進宮的嗎?」


  太后看著兒子,有些不太確定地說了這麼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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